“你就这么缺银子?”
虞冽冷笑后退了一步,踩上了那颗甜枣,碾得粉碎。
“你从卢延逯手中少说拿了八千两,我前前后后又给了你五千两,而你现在又要和容德做生意,苏翎,你的胃口有多大,究竟要多少银子才能知足?”
片刻的静默。
“虞家,”凌玦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向虞冽,“世代公卿,皇亲国戚,世家大族。”
“我,”凌玦又将手指回勾,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父母双亡,家业败落,自给自足。”
虞冽张了张嘴,眼皮微微颤动,似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
可他刚准备说两句缓和的话,却听眼前的人继续道。
“国舅爷同我合作是为了什么,不也是为了赚银子么?这银子为何你能赚得,我却赚不得?
“我一没偷二没抢,你和公主也都是自愿同我合作,你自己赚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话,现在反而来指责我了。”
虞冽忙道:“我不是在指责你……”
凌玦并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
“我想赚银子怎么了?你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尚不知足,不说自己胃口不小,我自有过人之处,自凭本事赚钱,没想到竟成了错处了?”
“是我的错。”虞冽颓然叹了口气。
“是么?”凌玦笑问,“国舅何错之有啊?”
“我不该平白无故地质问你,我也确实没同你提前约定好,不与他人合作,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虞冽上前,语气中甚至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恳切,“但是容德公主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若是同她搭上线,后面的麻烦不会少。”
凌玦轻哂:“国舅还没明白么,你我只是合作关系,除了咱们的合作之外,本不该对我的事横加干涉。”
虞冽默然。
半晌,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好,若是要和我独家合作,又是什么价钱?”
“之前本还有的谈,”凌玦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但是现在嘛,我觉得此事还得再考虑一二了。”
“不如这样,”虞冽撑在桌案上,微微前倾的身躯,几乎遮蔽了堂外诸人窥探二人的视线,“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
“东家,外头来了一男一女,还带了个孩子,那男的自称是您的兄长,急着要见您呢!”府中的小丫鬟苏岚小跑而来,脆生生地通报了句。
凌玦放下了手中新炖的燕盏,用巾帕擦了擦嘴角,轻点头道:“我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
“好嘞!我这就去!”苏岚得令,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苏娘子,您那兄长此前那般无赖行径,您居然还肯见他啊,”盛黎活动了两下手腕,“他要是我家的亲戚,我早把他打出去了!”
凌玦只是笑笑:“盛黎姐说的是,不先把他带进来,怎么把他打出去呢?”
“我这粗人想得简单,”盛黎也嘿嘿笑了两声,“苏娘子这般行事,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半晌。
“妹妹!我的亲妹子!”苏栩还未进门,他的“情真意切”的呼唤便已然传进了堂内,“为兄可是思念了你许久,终于见到你了!”
他甫一跨入堂中,便将刚过他膝盖的男童向前推了推,“平儿,快!叫姑母!”
男童有些胆怯,见着陌生人踟蹰不敢上前,远远低叫了声:“姑母。”
凌玦皱了皱眉,也没多看那小童一眼,对着苏栩抬了抬下巴:“谁让你来的?”
“妹妹这是哪儿的话?我和你嫂子都念你念得紧,这才特意来看你的!”
苏栩说着,将身后的女子拉到前面。
“有些话你不愿同我说,就和你嫂子说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儿也不用瞒着我们。”
那女子先是回首瞪了苏栩一眼,转眼看向凌玦时,虽说收了厉色,却依旧目含精光,能看出是个厉害角色。
“妹妹,”女子干笑了声,“我虽是你的嫂子,过往却并未对你有所照拂,今日初登贵府,确实有些冒犯,我母家姓薛,单名一个令字,名字同妹妹也算是有些缘分,若是不嫌弃,你就当我是个邻家姐姐,来同你闲聊几句。”
“薛姐姐,”凌玦微微颔首,“要聊什么?”
薛令将儿子一把塞回苏栩怀中,又对这父子二人各抛去一个眼刀以作警示。
随即她凑近了两步,在凌玦耳侧掩袖低语:“妹妹与那虞家的国舅爷近日同进同出的事,在京里都已经传遍了,外面传的话......可不太好听。”
凌玦面露疑惑,问道:“是么?外面都说什么?”
薛令的脸色微僵,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
“说你是虞国舅养的......外室,还说你前脚刚被外室赶出将军府,后脚却当了别人的外室,冤冤相报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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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说的挺有道理的,”凌玦点了点头,“所以呢,今日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来,是想做什么?”
“我那不成器的夫君,”薛令思及苏栩蹙起眉心,“想要劝你顾及名声,和虞国舅断个干净,将军府那边也时常联系他,听他的意思,卢将军对你还有意,若是你愿意回头,回到卢家依然能当个正头娘子。”
“那薛姐姐的看法呢?”凌玦笑问。
薛令垂眸,避开她探究的眼神,“你哥哥是个男人,哪里知道女人家的辛苦,卢家的人对你那般不敬,你既然已经和离了,自然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名声算是个什么东西,过得好不好,还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薛姐姐说的是啊。”凌玦不咸不淡地答道。
“所以妹妹,若是你和薛国舅当真有些......缘分,我们是你的娘家人,自然会站在你这边。”薛令有些闪烁其词道。
“薛姐姐不若明言。”
薛令顿了顿,沉下一颗心,直言道:“我就不说那些虚言了,你和虞国舅这样拖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你们早点把事情办了,让他纳了你入府,也能堵住那悠悠之口。”
“纳了我?”凌玦嗤笑了声。
“你和她说什么呢?”苏栩听到了最后的三个字,忙上前询问,“什么纳了她,我不是让你劝她回将军府吗?”
面对自家夫君,薛令顿时直起了腰杆,冷笑了声道:“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明知那卢家是个什么地方,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什么火坑,”苏栩梗着脖子反驳,“我这是为了她的名声考量!”
“得了吧你!你就是收了卢家的银子!”薛令指着他的鼻子斥道。
“你又好到哪儿去!”苏栩也来了几分气性,“你劝我妹妹给人当妾,难道是为了她好吗?不就是想着和国公府攀上几分关系,不也还是为了日后能换成银子花!”
“那银子是给我自己花吗?”薛令气得两颊涨红,撸起袖子就准备去揪苏栩的耳朵,“况且妹妹给国舅当外室,说出去能好听吗?让她入了虞家的门,别人还敢说什么呢!我不也是为了她好吗!”
见着父母争吵,男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坐在地上不住地嚎叫。
尖叫声、吵闹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就在混乱当头,虞冽端着一碗鱼羹出现在堂内,目光疑惑地扫了一圈。
“你说给谁当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