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今日腊八
    “依小女拙见,这连弩虽好,却也仅对轻骑兵有效。”桂枝儿坦言。

    营内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小娘子所言极是,达奴人最引以为傲的重骑兵,确实更令人头痛。”蔡淼老脸通红。

    他在对战中只受了些皮外伤,却自觉颜面尽失。

    大丈夫当坦坦荡荡,城防力量不足,是他的失职。

    新官上任三把火,无论知府大人如何处罚他都没问题,只要能齐心协力把当下的难关度过去。

    “小娘子有何建议,不妨说来听听。”刘善渊听出了话外之音。

    他用修长的手指敲点着舆图,不疾不徐,神色却十分认真。

    桂枝儿本不欲多管闲事。

    可好巧不巧,许久没有动静的任务进度,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

    没研究透彻之前,她不能一走了之。

    “我观军中近攻以长枪为主。”桂枝儿娓娓道来,“但对付骑兵,陌刀、长柄斧大有可为。”

    在桂枝儿家乡的历史上,著名的郾城之战,岳家军正是用此策略血战铁浮屠。

    栾霜柏灵光一闪:“用刀斧,难道是斩马腿?”

    少年深吸一口,从鼻腔到肺腑,转了个圈再出来,思绪瞬间通畅。

    一名穿着厚重盔甲的骑兵,马没腿了,还怎么前行?

    此时,重装的优势就变成了弱点,因为铠甲厚重,跑都跑不掉。

    不愧是金科武状元,对于兵法作战还是有几分灵性的。

    桂枝儿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栾霜柏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桂枝儿,好像见到金矿一般。

    他激动地问道:“姑娘可愿来我军中当个参谋?”

    刘善渊挑眉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才疏学浅,恐难胜任。”桂枝儿连连摆手。

    这一个两个的,不是要把她骗进府衙监视,就是要拉到军营受罪。

    想都别想。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朗日晴天,随着阳光渐弱,城门口的劳工们也逐渐疲惫。

    结实的绳索拉起木段,本就粗糙的手指亦被勒出红印。

    劳工们卖苦力气,换取知府大人许诺的报酬。

    三日可得铜钱一贯!

    冬日农闲,就算为了备年货,也要想方设法找活干。

    挣点闲钱可不容易,年轻力壮的上山套个免子、逮个野鸡,有些手艺的翁公便走街串巷,或做个糖葫芦,或卖烧饼。

    修筑城墙能换钱,大家还是头一回听说。

    “二柱,你说真能给咱一口气发一贯钱吗?”

    “新知府都发话了,那还有假?”二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嘿,那之前马知府还骗咱说,只要给他修好宅子,一定有好处嘞。”

    三进三出的院落,宅门正对的影壁就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提报酬却不了了之。

    “修宅子是为知府本人,修城墙可是为大家。”二柱筛选着摊铺于青石板上的合格黄土,“再说了,前天晚上不是搞了个民兵自卫队,大家也都在。这个新知府啊,我看靠得住。”

    众人被说服了,纷纷点头。

    黄土在经过一整个白天烈日的烘烤下,再辅以火焰,逐渐被烤干。

    这是打算再筑一个用以远眺的箭楼。

    “诸位大哥大姐,赏光来吃一碗腊八粥。”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按北境习俗,腊八粥要分食,方可祈福迎祥。

    桂枝儿推着小车,笑语盈盈地来到城墙脚下。

    她穿着红色绣花袄子,衬得皮肤雪白。台面上是一大桶粥和碗勺,显得干净利落。

    腊八粥者,用白米、小米、黄米、栗子、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

    桂枝儿别出心裁地加上仙灵草,再撒些染红桃仁、杏仁,搅和上白糖、红糖,最后用葡萄干点染。

    “多谢小娘子,这粥瞅着就好喝!”众人在监兵的许可下收工,排着队来领粥。

    粥熬得浓稠,用勺子一舀,温热的粥流淌不断。

    一口腊八粥,舌齿生香,绵密的口感让人赞不绝口。

    过腊八,意味着拉开了过年的序幕。

    虽然乞颜乌什部落的威胁不减,但一年到头,家家户户都盼望着舞龙灯、踩高跷、迎财神的热闹。

    “小娘子,你说那些狗娘养的土匪们,还会再过来闹事不?”二柱洗干净手,端端正正地接过桂枝儿递过来的粥碗。

    “我曾听一位伟人说过,不要被敌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不要为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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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忍耐的困难所沮丧。”

    桂枝儿热情澎湃地鼓舞大家。

    “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所灰心,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

    众人听得半懂半不懂,有上过私塾的解释道:“桂小娘子说了,我们能赢!”

    “干!”大家顿时士气大振。

    城内有人群鱼贯而出。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坐在轿子里刘善渊恰好赶来城门送行,默念这一句话,若有所思。

    “姑娘,你也能送我一句话吗?”

    “咴儿咴儿。”白驹依恋地蹭了两下桂枝儿,以作告别。

    栾霜柏坐在马上,既在府衙述职完毕,理当即刻出发去凌河县的经略府上任。

    同行的还有几位小兵,捧着半成品的连弩。

    桂枝儿挑了挑眉,笑道:“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我记住了!”栾霜柏手腕一抖,挽了个小枪花,红缨穗在空中飞舞。

    落日残霞极其瑰丽,映得半个天空红彤彤的。长枪背在身后,少年骑在马上,背影被拉得很长。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走啦桂姑娘!”栾霜柏摆摆手,头也不回。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桂枝儿嘴角上扬。

    虽然有点刻意,但确实挺帅。

    若早几个世界碰到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还不得被迷得神魂颠倒。

    可惜,现在的她只会想——

    把从四品的文官同僚扔在一旁,专和自己告别,这小子只怕是不想进步了。

    好在刘善渊并未在意这些,他忧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偌大的北境,库里亏空,无论是粮仓储备还是账面税收,都一塌糊涂。

    要叫马儿跑,得叫马儿多吃草。

    没钱,可怎么办?

    眼见一桶粥已经见底,他走下马车,态度谦逊地向桂枝儿发问。

    好家伙,把我当免费智囊了。

    桂枝儿虽然不满,但大家暂且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马知府是不是还没回京啊?”桂枝儿点了一句,“据我所知,他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

    “君子爱财,取之取之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