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天,乌云蔽日。积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最底端结冰,又湿又滑。
领路侍从踩进雪里,留下明显痕迹,相比之下,管家的脚印则薄了不少。
桂枝儿撑起油纸伞,一言不发。
顶尖的轻功高手能做到踏雪无痕,她不想现眼,只故意比管家略重了些印记。
果然,进大堂前,管家向后方雪地偷瞄了一眼。
大堂里则更是压抑,格子窗外风声四起,堂内阴森可怖。
桂枝儿抬眼望去,刘善渊正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手指摩挲。重新戴上厚重的面具,便又是一个脸色苍白、皱纹横生的中年知府了。
“给小娘子看座。”他声音未变,温文尔雅中隐藏着百般不耐。
面庞被遮蔽在光线阴影下,透出些许疲惫。
“这位是咱们凌河县的县令,骆大人。”管家赶忙引荐,“这位是……中心府城有名的桂记卤味店店主,桂小娘子!”
好似刚才在背后蛐蛐人家八卦的不是他。
桂枝儿忍住笑意。
不过关于卤味店店主的介绍她很满意,一介庖厨,闲事莫扰。
互相见过礼,骆县令便开始简单陈述案情。
原是一家六口深夜被杀,唯有外嫁的女儿逃过一劫。
“情杀,还是仇杀?”桂枝儿一个没忍住,好奇心又如火苗般冒了出来,“若是劫财,应当没必要灭满门。”
“这……”骆县令捻了捻他的长须,“作案缘由尚且存疑。”
“不过……哦对,有巡捕在离这户人家不远的一处荒井里,找到了疑似凶手逃窜时留下的沾血衣物。”
骆县令努力回忆下属汇报过的内容,越讲越心虚。
他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挠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案,幸存的外嫁女又在县衙门口哭天喊地。
可把他愁坏了!
桂枝儿总算理解刘善渊为何不耐烦了。
前几日不信达奴人能翻越梅山,不肯放援军的就是这位县令吧。
现在又含含糊糊,说不清案情,却指望上级帮忙做事。
她抬眸与刘善渊对视一眼。
后者漫不经心地取出桌面签桶中的火签令,在宽大的官袍袖口处,手腕用力,弹指一挥。
令牌划破空气,笔直地奔向桂枝儿。
“嗖”的一声速度飞快,得亏桂枝儿反应敏捷,用二指夹住。
定睛一看,这绿头牌子又叫拘唤签。
府衙捕快可以凭借此签,拘捕或者传唤老百姓。
给她,既是凭证又是权利。
桂枝儿不悦地抿了抿嘴角,想扔就扔,也不考虑她能不能接住。
堂堂知府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刘善渊眼底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端坐半日,光听骆嵩延滔滔不绝的述职和捧杀,就已精神疲惫。
而桂枝儿登场,就像是昔年母亲养过的小黄猫。
炸毛时既不喵喵叫,也不咬人,单是呲着牙哈气,模样凶狠。
还怪可爱的。
“此等命盗重案,若不能限期破案,必将引得民心惶惶。”他不留情面,直接将麻烦事踢了回去。
“桂小娘子此行,若能协助发现真凶,则先行收押,再报卷宗逐级复审。”刘善渊一锤定音。
我?
派我一个柔弱女子去捉凶?
桂枝儿目瞪口呆。
她是喜热闹八卦,可多管闲事有违人生宗旨。
更何况刘善渊一看就不想搭理这个案子,说的全是既定流程,简称无用的废话。
她刚酝酿推诿两句,刘善渊便截住了她的话头。
“小娘子,还得麻烦你,顺带运一批粮草给栾小将军。”刘善渊眨了眨眼。
他缓和了语气,半是哀求,仿佛能窥见面具下,那幅风光霁月的英俊容貌,煞是可怜。
桂枝儿脑筋转的飞快。
需要带给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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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柏,不方便由别人运送,难道是……由她献上制作图的连弩?
这玩意虽然体积小巧,用料不多,可就算把全府城的木匠集中起来制作,也没这么快速精准吧!
这冒牌刘知府,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桂枝儿狐疑抬眸,只见管家在骆县令背后,做了个射箭的手势。
还真是!
看来协助探案是假,偷运武器是真,毕竟谁会盘查县令大人的马车呢。
“民女领命。”
已是申时,雪停了,风却更大、更急,猛烈地呼啸着。
脚下的积雪有半尺多厚,将来时路掩埋,黑马低着头,放慢速度吃力地向前拉动车辆。
骆县令在马车中忐忑不安。
“桂小娘子,我们这么急着出发,能在天黑前赶到吗?”
他裹紧了皮大衣,扎上腰带,紧抱着暖水袋,掀开窗帘唉声叹气。
“那大人为何不与刘知府说,多歇一晚再动身。”
桂枝儿头戴毡帽,骑马行在一侧。
她换了件朱红色交领棉袍,主要是手腕处收紧的马蹄袖更方便行动。
她还象征性带了一个包裹的行李。
即使有随身空间,能四海为家,但也需掩人耳目。
“这、这下官岂敢!”骆县令窘迫不已。
顿了片刻,他再度试图跟桂枝儿搭话:“小娘子与知府相熟,可知他喜欢什么?来时匆忙,只略备薄礼,大人却不肯收。”
不熟,不知道,不关心。
桂枝儿在心底拒绝三连,这种冷天气一张嘴就会灌风。
骆县令坐在马车里,当真不知民生疾苦。
她甩了一下马鞭,朗声劝告。
“今日这暴风雪,若不慎迷了路,在沿途冻一宿,估计脚、脸都会冻坏,是否被冻死都未可知。”
骆县令吓得一哆嗦,放下窗帘,直往炭火炉里添炭。
老天爷保佑,他可不想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