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滚滚。
一行人的船只悄悄夹在船流中驶出了苏州,进入了广袤的江域。
苍鹰站在桅杆顶部,俯视着四周。
为了装作镖师队伍,一行人都做了伪装。
绣衣使们藏起了自己的官服,只着一身轻便布衣,容朗也不再穿得太过奢华,只换了一身普通绸缎衣裳。
瑞王揪着自己身上的青色粗布衣裳,新鲜极了。
这样穿着好像江湖侠客!他喜欢!
“都进来。”李希言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
还在甲板上的人立即走了进去。
只见李希言正坐在桌边,身着利落的褚红色齐腰襦裙,这是时下时兴的款式,让她看上去没那么扎眼。
容朗抢先坐到旁边。
“李少使有什么事?”
李希言从一摞纸张中抽出一张递给他。
“新的路引。”
容朗接过。
任朗,二十五岁,京城人。
“你是任家镖局的三当家,也是大当家的弟弟。”
瑞王凑过来:“我呢!我呢!”
李希言将他的找出来递过去,嘴角微微翘起。
“任性,大当家的小儿子。”、
众人哄笑。
瑞王红了脸,拿着路引控诉:“你挟私报复!我怎么就一定要叫任性!”
李希言才不理他,将新的路引发给众人。
每个人相互交流了自己的新身份,都很高兴。
关风和把路引揣好:“挺不错啊,我们的名儿都没怎么改!”
容朗借机问道:“李少使,你呢?你的身份是什么?”
“二当家的女儿,李音。”
音……
听到这个名字,容朗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麻。
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是记得之前的事情,但是独独忘记了他?
他嘴里有些发苦。
“这是李少使之前的名字?”
李希言一下警惕了起来。
“王爷何故做此问?”
容朗将嘴里的苦味咽下,故作轻松之态。
“原来听国师说,希言二字是他取的,所以才有此想。”
“原来如此。”李希言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师父确实喜欢到处去说自己徒弟的事情。
瑞王听见了这话问道:“所以李夫子原来叫李音啊?”
李希言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算是。”
“算是?”
李希言正想着怎么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容朗忽然说道:“你今日的课业写完了吗?”
面前的小叔叔模糊了面容。
“你是活阎王吗!”
李希言急忙摆手赶人:“吵闹,出去玩儿去!”
京城。
这是一处隐秘的山谷。
地势不险,树林也不密,周边方圆几里却没有人烟。
身处其中,耳边只听得到枝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沙沙。
一双脚踩过泛黄的野草。
“主子。”
男子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任务失败了?”
“是……我们的人是在瓜洲镇的长江上动的手,船上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小皇子!”
“是绣衣司的人?”
“是。是绣衣司的狄游……他们早有防备,我们的人损失惨重。”
“没被抓到活口吧?”
“那倒没有。况且有您的药在,抓到了他们也很难找到线索。”
“这个李希言……还真是鬼精鬼精的。”男子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笑意。
生硬的笑。
看上去像是挤出来的一样。
“主子,那接下来……”
“宫里有新的消息吗?”
“没有……主子,属下总觉得那人靠不住,他毕竟也是……”
“不会,我和他是同样的立场。利益和仇恨是最值得信任的。宫里没消息怕是她已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有所防备。先去找到他们的行踪,再按照计划行动。”
干枯的野草又响了两下。
“主子……请恕属下多嘴。您为何一定要和皇帝赏给云南王的东西过不去?”
男子动作温柔地抚上身边的树木,沿着树皮的纹路摩挲着,眼中厉光乍现。
“南诏潜藏野心,不可留。”
“属下遵命。”
“记得,杀瑞王就是了,别伤了李希言。”男子低下头,眸光晦暗不明。
“可……李希言的武功……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了瑞王,还不伤她性命,这太难了。”
男子的手指重重一按,树皮被碾成了粉末扑簌簌掉了下来。
“尽量吧。”
“是。”
开阔的江面逐渐变窄,水流愈急,两岸的山势也变得拔高陡峭起来。
已经到了蜀地的范围。
云雾漫上船只,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看见一艘艘船从茫茫一片中驶来离去。
经验丰富的船工们立即松了松船帆,降低了速度。
这样的美景没人愿意错过。
众人都站在了甲板上,只有李希言是被容朗软磨硬泡拉过来的。
一团白茫茫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打了个哈欠,舔了舔发白的嘴唇。
“就像是仙境一般啊!”站在前面的卫川感叹道,“蜀地真是人美地灵。”
关风和翻了个白眼:“你也就只记得美人了?”
卫川很是不服气。
“怎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苗青从后面钻出来,攀住他的肩膀:“哥们儿,作为蜀地人,我提醒你一句。蜀地的姑娘是美,但是那脾气可烈着,你那油腔滑调的做派绝对要被打!”
“咳咳。”卫川面露尴尬。
正在钓鱼方淳甩了甩鱼竿,尤嫌不足地补了一刀。
“上次把你吊在你院子门口的万娘子不就是蜀地人么。”
“什么吊在院子门口!”瑞王一下来了精神。
关风和主动解释:“他走半道上遇见了万娘子,说要和别人认识认识。万娘子不理他,他还缠着人不放,把别人惹急了就……”
“好了好了!”卫川挡在二人中间,一张白玉似的脸红得发紫,“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别说了。”李希言忽然出声。
卫川甩了甩袖子,仰起头。
“你们看看!别人少使多好,就不揭别人的短……”
“万娘子打他最重的又不是那一次。”李希言一本正经。
“对对对!”关风和起哄,“是那次在绣衣司,和他打了一架。”
苗青:“他没打赢。”
方淳:“还被人把扇子给戳了个稀巴烂。”
众人都是见证者,想到当时的情景不由笑了起来。
“真的啊?!”瑞王追问,“万娘子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啊?”
他指着已经把脑袋埋进肚子的卫川。
没想到,刚刚还什么都说的人齐齐闭上了嘴。
还是李希言说道:“看他不顺眼。”
“噗。”瑞王捂着嘴笑。
卫川又羞又窘。
他这辈子就在这个万娘子手上丢过这么大的人!
“各位!”船工跑过来说道,“等会儿要起大风了!各位先回船舱呆一会儿吧?”
众人一听这话立即往船舱里走,就连痴迷钓鱼的方淳也收了鱼竿。
瑞王回过头,看向江面缓缓流动的白雾。
“这也不像是起风的样子啊,他们怎么会知道要来大风了?”
“那是别人吃这碗饭的本事。”容朗笑着回头,“还不进来?”
瑞王向里走了几步,又回了回头望了一眼。
“他们又没读过书怎么会知道怎么预测天气?”
“这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容朗不免觉得好笑,“人人皆有自己的长处,读书好只能代表学问不错,他们没有读过书是因为出身,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脑子。”
瑞王点了点头:“没有读过书却还能和钦天监的官员一样厉害……”他脚步一转,朝着船工们所在的底舱跑去,“我得去请教请教。”
“侄子可教也。”容朗朝着李希言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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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是李希言的嘴角却含着笑。
“李少使。”容朗微微倾身,用着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口是心非啊?”
浅色的瞳孔带着灼人的笑意。
李希言扭过头,身子一转。
“我先回房了。”
寺庙还是原来的模样。
一连片红墙围住了山顶,中间两扇大门永远敞开着,上挂着一张匾,匾上写着“青嶂寺”三个金字。
直接走进去,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冒着腾腾烟雾的铜质香炉,正面浮雕着有求必应四个大字,其他的字……她不认识。
香炉四周围满了男男女女,嘴里念念有词,手拿着香,不住地拜着。
绕过人群,看一眼大殿。
居中的大殿里供奉的不是佛祖,而是抱着孩童笑得温和的送子观音。
李希言收回视线,反手摸了摸背篓里还带着余温的饼,向大殿右边走去。
脚下的鹅卵石被摆成了回字纹,踩起来有点滑。
沿着小路,再穿三层门,就到了一个大院子。
院子很开阔,只坐落着三间房屋。
房屋上的烟囱飘着烟雾。
里面走出一个体格庞大的黄脸和尚,看上去五十来岁。
他挥挥手。
“李小娘子来了?”
李希言急忙把跑过去,把背篓取下递给他。
“弘智师父,这是今日的饼。”
弘智接过背篓,略点了点,又摸出一串铜钱给她。
“放好啊,别把钱弄丢了。”
李希言谨慎地把钱放在斜挎的小包里,郑重点点头。
“我知道的。”
弘智和蔼一笑,把背篓里捆好的饼拿出来,将背篓还给她。
“快去找弘孝玩儿吧。他今日就在前面禅房里。”
李希言背上背篓,道了声谢,飞速往回跑。
刚穿过一道门。
院内的一个和尚的背影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两步并做一步走了过去。
“小和尚!你不是在禅房吗?”
背影抖了一下,没有再动。
声音很是委屈。
“姐姐昨日怎么没来?”
她愣住了。
这声音……好耳熟。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视线忽然变得模糊,像是被笼了一层雾一般。
“姐姐,你为什么没来找我?”背影转过身。
浅色的瞳孔盛着泪,水汪汪的,清俊的脸上满是委屈。
容朗!
她想要向后退,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谁是容朗?
不同的景象在脑内如走马灯一般飞速旋转。
容朗……是长乐王,皇帝的弟弟……
她是谁?李……希言!
绣衣司!国师府!
眼前忽然窜出一把火,烧尽了一切。
梦,醒了。
李希言半坐在床上,弓着背,满脸煞白,大口大口喘着气。
脊梁骨窜上一股冷意,她下意识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小和尚那样安静沉默又本分的孩子……
怎么可能会和那个衣服都不好好穿的容朗扯上关系!
李希言像是懊恼一般地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肯定是长期没休息好导致的!
她果断地找了个理由。
也……
或许是自己食言了?
可是当初是她不告而别,之后又怎么好去……
更何况……
床边挂着她的官服。
金线绣成的獬豸凶煞无比。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现在的她应该就像那只獬豸吧?
还是别去吓人了……
反正如今的她也不是从前的她。
耳边的浪声变得激烈,哗哗作响。
她起身换好衣裳,戴好蹀躞带,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