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言的恢复力依旧很强。
第二日一早就恢复了大半元气。
她精神抖擞地穿好衣裳,忽然有些想笑。
这一病,怎么反而还睡得着了?
笃笃——
“李娘子?”
门外的声音很是温柔。
“谁?”
“我是客栈的老板娘。”
“请进。”
老板娘推门而入,鹅蛋一般圆润的脸上带着热乎乎的笑。
“李娘子看上去可是大好了?”
李希言郑重谢过:“好多了,多谢罗夫人照拂。”
“你们姐弟真是一样客气!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孩子。”老板娘把手上的餐盘放下,热情地招呼道,“这是我们叙永的特色,豆汤面,味道巴适得很,你尝一尝。”
面条分量十足,上面铺满了厚厚一层熬煮得翻沙的白豌豆和一大勺红棕色的脆哨,还有几颗葱花点缀,骨汤香气扑鼻。
让人食指大动。
对厨师最好的赞美就是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碗。
李希言放下筷子。
“贵店厨子的手艺真是不错,京城里也少有这样的美味。”
罗夫人笑得直捂嘴:“哪儿来的厨子,我们客栈掌勺的是我家夫君。”
“哦?”李希言有些意外,“夫人好福气。”
“是呢!”罗夫人的性子带着蜀地女子的直爽,不忸怩,“我当初和他在一块儿就是图他做饭的手艺!”
李希言也被这种开朗感染。
“确实值得一图。”
二人说得正开心,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呼喊,像鸭子叫似的。
“姐——”
“姐——”
“姐?你在哪儿呢?”
李希言眉头微蹙。
怎么会有人的声音都这么让人讨厌。
原本一脸笑的罗夫人脸色也沉了下去。
她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娘家弟弟,惯是没规矩的,扰着您了。”
“没事。”
罗夫人拿起碗筷,行了一礼,一脸尴尬。
“我先去应付那位祖宗了,免得他喊个不停,打扰到您。”
李希言看她这样,有些不平。
这种弟弟不该好好教训吗?
“夫人慢行。”
等罗夫人出去后,那难听的叫喊声才停下。
李希言有些关切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姐,给我点儿钱花花呗。”
“你又要什么钱?前几日你不才要了十两银子吗?”
“花完了!你再给我拿点儿。”
“你现在吃住都在客栈里,哪里需要这么多钱?爹娘送你来时让你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的,不是让你来吃喝玩乐的……”
……
又是这种混账。
李希言无奈摇了摇头。
“李少使也觉得那人令人厌烦?”容朗靠在门口,冲着她笑。
“难道不吗?”
容朗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说起了客栈老板家的事情。
“冯老板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对这个无赖的小舅子是无可奈何。”
“人善被人欺。”
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法插手。
容朗自然明白。
“你的东西没丢吧?”
“没有。”李希言拂了一下腰间的蹀躞带,“都是防水的。”
出门在外,什么意外都会出现,老早就防着的。
只是可惜,手札还在船上……
一个油纸包突然占据了她的视野。
“这是?”
容朗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开那个油纸包。
“你看看。”
李希言扯开油纸包上的绳子,拆掉了外面那一层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
一本薄薄的手扎露了出来。
手札上还有着未干透的水痕,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一片空白。
“这东西不是在……”李希言的声音和手都在抖。
“我去找你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本手札就顺路去拿了。”容朗笑得满不在乎,“虽然沾了一点点水,但是上面的墨应该都没有晕开。”
李希言看着他那双依旧澄透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她没有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枕头下。
“李少使不怪我?”容朗挑了挑眉。
“怪你什么?”李希言捏着手札的一角。
容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怪我窥探李少使的心思。”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希言扯碎了手札的一角。
刺啦——
纸张的撕裂声在安静的房内有些刺耳。
“王爷玩笑了。”
到底不好逼得太紧。
容朗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色自若。
“姐姐今日能出门吗?”
李希言嘴角抽了抽。
“能。”
容朗站起身:“那我们出门去逛一逛?”
“好。”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迎面正碰见低着头嘀嘀咕咕的老板。
老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差点直冲冲撞上来。
“冯老板?”容朗提醒道。
冯老板这才抬起头,停下脚步。
“哎呦!吓我一跳。”
容朗语带亲切。
“你想什么呢?走路都在出神?”
冯老板耷拉着眉毛:“唉,没什么。对了!”
他这才发现一旁的李希言。
“李娘子醒了?可好些了?”
李希言对这个热心肠的老板印象很好,语气也温和得多。
“好多了,多谢照顾。”
“哪里哪里。你们俩这是要出去逛街?”
“是呢。”容朗双手一摊,“反正都这样了,我们同伴还要过几日才能到,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出去透透气。”
“也是。”老板建议道,“二位要去买东西不如往南边的集市去,那里有不少南诏人摆摊子,卖的都是新奇玩意儿,还有玩杂耍的变戏法的。上次我带孩子去玩儿了一日都不尽兴呢。”
李希言心思微动:“南诏人?”
“对啊。”
“那确实值得一去。”
老板见二人都很感兴趣,详细说道:“从大门儿出去,沿着街道向左边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抵拢倒拐就到了。”
容朗懵了一下:“抵拢倒拐?”
“就是……就是……”老板的官话本就不标准,此刻更是急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李希言说道:“走到尽头再拐弯。”
“对对对!”老板连忙附和,“就是这个意思!”
“老板!再来一斤酒!”
楼下忽然传来一道雄浑的喊声。
李希言视线飞速瞟过,立即转过身,背对着楼下。
“来了!来了!”
冯老板急匆匆跑了下去。
二楼走廊只剩下二人在。
容朗早就察觉到她的异常,此时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下面那几个人是禁军,平日负责巡视都城,和我打过好几次照面。”
容朗悄悄看了一眼楼下。
楼下柜台跟前的桌子旁坐着四个二三十岁的健壮汉子,穿着官服,佩剑随意撂在桌边。
“几次照面而已,你都记得他们?”
“有点印象。”李希言抬起头,“我们还是走后门离开,免得被人叫破身份。”
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很可能还在寻找他们。
二人如今势单力薄,还是要隐藏好身份为佳。
后门就在楼梯后面。
二人轻手轻脚下了楼转身就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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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后门门口。
容朗问道:“我们往哪边走?”
“不是说去南边那个集市么?”
“我们不先去送信?”
李希言不太在意地摆摆手:“按照规矩,那边应该有地方送信。”
聚集了那么多的南诏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设立几个据点。
二人正准备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粗噶声音。
“哟~二位是往哪里去啊?”
李希言揉了揉耳心。
哪里来的鸭子成精?
容朗也听出了这声音的来源是谁,心下很是不悦,但是又不屑和这种人多言。
他一把拉起李希言的手。
“姐姐,我们走。”
“诶诶!”
那男子很是不要脸,直接绕过去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二位是外地人吧?可是要往南边集市去?我常去的。在下罗耀,可以带二位去转转。”
李希言这才知道罗夫人这个混账弟弟长什么模样。
生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就是那一双乱瞟的眼珠子让人有一种想要给他活活剜下来的冲动。
已经色迷心窍的罗耀哪里知道对面的人的想法。
只满脑子想着这女子不仅身材高挑,还长得这么带劲儿,和他平日里见的女子完全不同。
容朗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下垂的眼微微眯起,一下就没有平日里的温和模样。
“哪里来的脏狗,堵在路中间朝着人叫唤。”
明明对方就穿了一身粗糙的青布衣裳,罗耀却陡然生出自己矮了一头的感觉。
可一见旁边的李希言,他又硬起腰杆。
“小郎君莫要太自傲,这儿可是泸州,知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李希言就直接给了他一脚。
她虽然刚刚病愈,但是力气没有比平时少上半分。
罗耀直接被踢得飞出去好几步,蜷缩在地上哎哎地叫着。
李希言站在原地欣赏了片刻,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走吧。”
集市相当热闹。
到处挤满了人不说,就连街道两边的各种杂耍戏法就足够人看得眼花缭乱。
李希言合了合眼。
这儿的南诏人多,穿的衣裳也色彩鲜艳,让她有些眼花。
“先往前走吧。”
二人往前走了许久,李希言才停下脚步。
她向右一转,望着路边的一个香料铺子。
“就是这里了。”
容朗看着铺子的牌匾,上写着闻香铺三个大字,字旁边刻着几朵花。
很普通啊。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的?”
“六朵六片花瓣的杏花。”
容朗定睛一看,还真是如此。
杏花本是五片花瓣,要不是特意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万一是巧合?”
李希言没有回答,直接走了进去。
铺子的老板站在柜台前,一见李希言眼神就幽深了几分。
“客人是要来买什么香料?”
店里没有其他人在。
李希言敲了三下柜台的台面。将袖子里的令牌亮了亮。
“可有什么特色香料,我要买些带回京城给胡郎君。”
“有的有的!鄙人这就去给您拿,昨个儿刚来的香料。”老板看了一眼四周,随手摸起一包香料,低声道,“关校尉往周边都发了消息,急着找您呢。”
李希言把信夹在银子里递给他。
“好东西,我先拿走了。”
她转头对着容朗说道:“我们先回来福客栈吧?等明日再来买东西,我有些累了。”
容朗了然:“回去后,我们把天字一号房包下来?现在住的房间不太舒服。”
“好啊。”
老板点点头:“二位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