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封遗书
    我有一把心爱的锤子,早前丢在了琴酒的安全屋,我把它拿回来,路上喝了几杯酒,还没等捂热乎就又弄丢了。

    锤子落在琴酒那里的时候,虽然不在我手里,但既然知道在哪,那怎么都能抢回来,就像苏格兰的遗书,只要它还在,总有一天我能拿到手。

    后来我去酒吧找了一遍,拎着调酒师的领子友好询问一通,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找到。

    也是,酒吧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捡一把锤子。

    就算那的确是一把实用的锤子,也没人会特意捡它。

    ——按理来说,本该是这样的。

    “哦?”

    我看着递到面前的锤子,没直接接过来,上下打量着此刻拿着我可爱锤子的该死的锤贩子,阴阳怪气地称赞了一声:“你可真有意思。”

    那个锤贩子微笑道:“多谢夸奖。”

    诸星大对我来说本该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家伙,那种新人组织里一抓一大把,就算背靠雪莉也不过如此,然而从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总是把他幻视成琴酒,把他的一些反应代入进琴酒身上就会显得格外滑稽,所以我对他多少留了几分印象。

    要是琴酒拿到了这把锤子,那绝对不会轻易还给我,在琴酒眼里捡起的锤子不是锤子而是一枚筹码,就像是苏格兰的遗书。

    不过有的时候诸星大和琴酒的确算是一类人,说到底,组织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类人。

    我嗤了一声:“说说你的条件吧。”

    诸星大又笑了,看着就让人心烦,琴酒可不会露出那种恶心人的表情。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那我就不客气了,夏布利大人。”

    诸星大收回锤子,递给我的东西被流畅地换成了一部手机,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演练好了。

    “干嘛?要我的电话号码?”

    “……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耸耸肩,屈尊看了一眼他展示给我的手机屏幕,动作稍顿,抬眸重新审视了一遍站在对面的家伙。

    “你小子,野心不小,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他完全看不出心虚的模样,说话头头是道:“吃不吃得消是我的问题,不过有没有能力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换回您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您的问题了。”

    我皮笑肉不笑道:“是谁给你的错觉,一把锤子也值得换那种程度的任务?”

    “普通锤子确实不值得。”诸星大不慌不忙地说:“不过会带着去酒吧买醉的锤子,我想大概还是值的。”

    “这个交易不对等。”

    “怎么才算对等?”

    我朝他勾了勾手指。

    诸星大往我这边走了两步。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几秒后,他干脆直接走到我面前,认真问:“您还需要我加什么码?”

    我懒得跟他废话,抬手向他的脸探去,他的脚步纹丝不动,身体也没有任何倾斜,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蹙,于是我心情大好地笑了一声,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摸了一把那头长发。

    发丝在指尖划过,手感不错,不知道用了什么洗发水,琴酒的头发也差不多是这样,如果说那天晚上扶了我一把的其实是这个家伙,倒也说得通。

    我收手转身,只留下一句:“现在对等了,滚回去等消息吧,少在我跟前晃悠。”

    ***

    诸星大为什么会想要那个任务,倒也不难猜。

    到他那种不上不下的程度,普通任务做得再多也没有意义,想要在组织里更进一步需要一些契机,完成一个足够重要的任务算是最简单是办法。

    雪莉的确是组织里排得上号的代号成员,但雪莉再聪明也是个科研人员,连自己的行动都受限,在一些任务排布上话语权说是约等于零也不为过。

    诸星大会算计到我头上是意料之外,但要是想想那是琴酒,会做这种无聊的交易就又合情合理了。

    这么一想,果然都是琴酒的错。

    诸星大想要的那个任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鬼知道他算计多久了。

    我几乎都要怀疑那家伙是故意的,一个正好卡在一个我随意花点心思就能拿到手的程度的任务,跟那把锤子的定位差不多。

    这件事本该没什么难度,可偏偏当天晚上,新人敲响了我卧室的门。

    新人穿着件宽松的棉质短袖,我买的,我看到的时候觉得那一定很适合苏格兰,念念不忘,于是做任务途中折回商场买了一件。

    我不确定是我真的选中了适合苏格兰的衣服还是因为苏格兰穿什么都好看,总之他愿意穿给我看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新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听完他的请求,我扶着额头无奈道:“哈?饶了我吧……”

    我现在又要怀疑了,那个叫诸星大的家伙不会真是故意的吧,故意拿一个我的新人也想要的任务来整我。

    我都不知道原来新人也想要那个任务。

    大概是我的反应造成了什么误会,新人立刻低声说:“抱歉,是我太贪心了。”

    多体贴啊,一句话都不多问,仿佛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都会为我造成困扰,生怕惹我不高兴。

    我叫住他:“等一下,不是那个意思。”

    我三两步下床,拉着新人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我一碰他的指尖,他就立刻十指相扣地握回来,我忍不住又笑了。

    “一个更好的任务和这个任务,你选哪个?”

    他有些诧异,抬起头,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仿佛窗外的星星揉进了他的瞳孔,他试探性道:“您想听真话吗?”

    我挑了下眉:“说说看。”

    我觉得很有趣,因为这个人明明从来不对我讲真话。

    我一向爱听他的假话,有时候一句话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谁,无论是真是假是好是坏,只要是他开口,只要是那道声音,我自然都是爱听的。

    新人诚恳道:“两个我都想要。”

    我哑然失笑:“你呀……”

    他仍旧仰头看着我,明明是一个更加隐忍克制的人,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既然他想要,那为什么不可以?

    苏格兰和锤子该怎么选难道还需要犹豫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苏格兰想要我却不能双手捧到他面前的?

    如果不能为苏格兰拼尽一切,那就是我不配爱苏格兰。

    新人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报答我,我的手向下滑,他主动将脸颊往我掌心贴了贴。

    他看起来很温驯,只是看起来,我知道他时刻都能露出獠牙将我撕碎。

    不过那不重要,我有这个笑容就足够了,能看到这个笑容,让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隔天,给新人安排好两个任务的事情后,为了祭奠我一去不复返的锤子,我拎着斧子杀到了琴酒的老巢。

    一斧头劈开防盗门,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摆在茶几上的锤子。

    天杀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我心爱的锤子,怎么又掉进这个狗洞里了?!

    诸星大跟琴酒那两个长毛怪果然狼狈为奸!

    琴酒靠在沙发里,装模作样地说:“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一脚把已经报废的门再深度报废一遍,直接从踹出来的那个洞里钻进去,怒气冲冲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一手举着斧子一手拎着琴酒的衣领,还没等开审,一只手顺着衣摆滑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后腰。

    我表情一僵,差点没拿稳斧子,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手往哪搁呢?!”

    琴酒笑了一声,动作愈发肆无忌惮,掌心一路向上,趁我一时不备踢在我小腿上让我失去重心,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顺势把我强行按坐在他腿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姿势。

    我骂了一声,手肘抵着琴酒胸口避开落下的吻。

    “滚滚滚滚滚!!!”

    “躲什么?这不比用任务换锤子简单多了?”

    嘶,好像也是。

    操,我凭什么要顺着那个狗东西的思路想?!

    “砍死你我也能把锤子拿回来!!给我受死吧!!”

    ***

    虽然不想承认,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不拼命的时候,如今的我大多打不过琴酒。

    第一次打赢琴酒是十三岁,因为想在考核中成为苏格兰的最终对手,我咬着牙以命换命地赢了琴酒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赢过琴酒,从那以后也不再是唯一一次。

    但这个门上漏风的房子里没有苏格兰,这个还没爆炸的世界上也没有苏格兰了,我没有为了一把锤子就拼命的理由,锤子怎么能和苏格兰相提并论。

    除非那把锤子是苏格兰送给我的,可惜它不是,它只是我在路边摊买来的。

    天已经半黑了,卧室没开灯,我从琴酒落在一旁的风衣里摸出一盒烟,倒出来一支用打火机点燃。

    我讨厌烟味,更讨厌琴酒,也讨厌那一年莫名其妙发癫按着我学抽烟的黑泽阵。

    余光里注意到一旁正穿衣服的家伙正看过来,我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琴酒没说话,他心情显然很不错,于是我的心情更不妙了。

    琴酒走到床边,也拿了支烟咬在嘴里,单手按着我的肩膀从我嘴里叼着的烟上借了个火。

    “神经……!看不见打火机啊你。”

    琴酒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垂眸看了我一眼,忽然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地想躲,但那只手并没碰到我。

    他接住了从我的香烟前端坠落的烟灰。

    琴酒没动,我也没动,我盯着那一小撮烟灰,莫名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面无表情地将烟在琴酒掌心捻灭。

    琴酒的手依然纹丝不动,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让我想起十几年前的训练场上,黑泽阵的手也是这样纹丝不动,最终轻轻扣动板机,在射击考核上拿了满分。

    我记得那回事主要是因为苏格兰当时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黑泽”,听到后我转头看向苏格兰,却没能如愿对上视线,从那时起我对黑泽阵的厌恶就愈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收手,我干脆直接把熄灭的半支烟扔进他掌心,皱眉问:“喂,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琴淡定地酒将烟灰和烟蒂扔进垃圾桶,敷衍地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要睡就睡,偏要找个什么锤子的理由,这可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我说,你不会是憋着什么阴招想搞我吧?”

    我越想越合理,十几年了一直不都是该上床就上床,最开始睡我又没问我同不同意,最近却总是找那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我认知里那个不择手段的家伙可不像是会为那种事情浪费时间。

    我抓了个枕头扔过去,琴酒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侧头轻松躲过去,我不爽地“啧”了一声:“真是分不出来你到底是以前更混蛋还是现在更混蛋。”

    琴酒用纸巾擦拭掌心的动作一顿:“哦?你喜欢哪种?”

    我把另一个枕头也砸过去:“问的什么脑残废话?!当然是都讨厌。”

    枕头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归于寂静。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靠,真的假的?!

    ……竟然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