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HK010 第一夜
    段嘉玲换下厚重的冬衣,穿上轻便的衣物,下楼到餐厅吃晚餐。

    走进餐厅,看到双江兄弟也在。

    实际上,他们平常不在正厅吃三餐,今晚是沙谨衍特地叫他们给客人当作陪。

    说什么客人第一天到,不要让她产生“他们不欢迎我,只是因为我后脑勺的伤,才勉强让我住进来养伤”的不好想法。

    沙谨衍一方面暗示自己要与段师妹保持距离,不想与她过于亲近;一方面又很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不想让她误会她被自己忽视。

    这两种想法他自己没发现很割裂么?

    三个年轻人边吃边聊,餐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江孝和段嘉玲都是外向的E人性格,两个人可以撑起一台戏,连带着江彦这个平时话不多的i人的话也变多了。

    闲聊间,段嘉玲惊讶得知:江彦居然是沙谨衍在牛津的师弟,仅仅小他一届!

    沙谨衍本科从牛津毕业后,前往麻省理工读研,而江彦本科和研究生都留在牛津读,直到毕业后回港,入职沙家公司,担任沙谨衍的特助秘书。

    段嘉玲却以为江彦只是沙谨衍的司机,专门负责给他开车、跑腿、处理一些生活上的杂事,想不到人家是牛津学霸,履历甩她十八条街。

    她羞愧到脸都红了,庆幸自己没对他说过“你给沙师兄当司机,工资应该很高吧”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话。

    倒是哥哥江孝是个典型的学渣,DSE拼尽全力也只考上一所香港的普通大学,香港八大名校一所也考不上。

    现在这份待在沙谨衍身边给他做生活助理(相当于高级男保姆)的工作,也是弟弟江彦将他推荐给沙谨衍的。

    良禽择木而栖,他们哥俩现在就跟着千亿珠宝帝国继承人混了。

    “段小姐,既然你本科毕业后没有继续读研的打算,要不要来沙鸿福珠宝集团就职?”

    因为亲自调查过她的在校表现,知道她学业成绩优异,江彦看好她进入公司后的工作能力,便向她发出工作邀请,随时随地为公司网罗人才。

    “我毕业后……应该不太可能会去沙师兄家的公司上班。”

    段嘉玲有些躲闪地说道,说完便低头吃东西,似乎不想多谈“到沙鸿福珠宝集团上班”这个话题。

    江彦看出她似乎另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来,心想她从小一直读很贵的私立学校,莫不是家里本身就有公司?

    “唉,那太可惜了。”这么好一匹牛马。

    替段嘉玲痛恨自己没有沙师兄的读心术,不然听见他的心声,铁定掀桌。

    晚餐后,段嘉玲看时间尚早,便在庄园周边的山坡上下随意溜达,消化消化。

    整座庄园在白色夜灯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别样情调,柔和的灯光映衬着冬夜的冷冽空气,特别有一种文艺爱情电影的浪漫氛围。

    她走着走着,脑子便四大皆空了。

    从坡上走到坡底的湖泊边,银色的冰层在夜灯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亮光。

    她伸出一只脚在结冰的湖面上跺了跺,感受到湖面的坚实后便起了童心。

    慢慢地,把另一只脚也踏上湖面,小心翼翼地滑动一小步,身体在光滑的湖面上晃动了一下,站稳后笑出了声。

    笑到中途,悲剧还是发生了。

    脚下突然一滑,重心一下子不稳,双手在空中乱挥,身体前倾一下又猛然后仰,终于在坚硬的湖面上“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幸亏冬天的裤子厚实,虽然摔得疼,好在没把她摔出一个尾椎骨折。

    一天摔两次还能安然无恙,她也算洪福齐天了。

    手脚并用,像狗一样爬到岸上,拍拍身上沾染的雪,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慢慢往山坡上走回去。

    没把她摔怕,还想着不知道湖里有没有鱼,明天过来冰钓。

    一片雪花落在她脸上,瞬间融化。

    仰面朝天,更多雪花落在她脸上。

    “下雪了?”

    “天气预报不是说明天才下雪吗?”

    “这才几点就下雪了,误差这么大。”

    “回房吧,回房在豪华大浴缸里泡澡赏雪。”

    豪华大浴缸+全景玻璃是豪宅基配。

    但凡她胆子能大一些,不怕被人看,在露台上的露天浴缸里泡澡赏雪,那才是视觉和身体的极致享受。

    有时候,她真的挺羡慕汤曼珍那种“豁得出去”的大无畏精神。

    回到别墅二楼,段嘉玲身体往右转,准备直接回房。

    定住脚步,180°转身,伸长脖子去瞄沙谨衍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开着。

    想问他件事,不知道这个时间去找他会不会不方便?

    脑子还在考虑该不该去找他,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迈向他的房间。

    离房门越来越近时,隐约听到房中传出他和江彦的谈话声,两人似乎在讨论工作。

    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段嘉玲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她以为自己无所谓,事情可以明天再问,没想到这一转身,心里隐隐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

    江彦无意间瞥了眼门口地上,似乎捕捉到什么,思索一下,不紧不慢地报告:“老板,段小姐刚才来过,应该是想找你。”

    沙谨衍一愣,拔高音调有点激动地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刚,大概一分钟前。我看到门口地上出现她的影子,可能是听到我们在说话,不想打扰我们就悄悄走了。”

    沙谨衍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语带责备地说:“你发现她来找我,为什么不马上说,非要等她走了才说!”

    早跟他说,他早就把人喊进来了,怎么会让她悄悄走掉?何至于他现在心里这么失落——明明可以见到,却变成不能见到!

    江彦喉咙梗住了,感觉自己像条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屁股的狗,拔剑四顾心茫然,只能在心里拍案而起:怪我咯!段小姐自己不进来怪我咯!你见不到你的小师妹怪我咯!

    网上说,桑拿是芬兰的国粹,芬兰人无桑拿不欢。

    段嘉玲来芬兰两周了,居然还没体验过一次正宗的芬兰桑拿。

    泡澡半小时后,立刻补上这项“异国文化体验”,进入桑拿房做桑拿SPA,直到把自己蒸成一块七分熟的牛排才肯出来。

    身体乳混合身体油,把全身抹了个遍。

    提前在床上趴好,然后撕开三张面膜。

    等会儿,三张?

    太可怕了,被未来男朋友看到,会不会误会她有三张脸?

    哪儿呀,三张面膜一张敷脸,两张敷屁屁的左右两个半球。

    连见多识广、玩得花的汤曼珍,以前都说过她这个癖好真变态。

    而她说:精致女人,要从脸保养到屁屁。

    趴在床上翘起双腿,优哉游哉地前后摇晃,一边享受面膜敷在脸上和屁屁上的凉爽,一边在笔电上刷IG。

    IG今天又增加一百多个新粉。

    旅游期间,她IG更得比较勤快,每天都上传芬兰的美食照、风景照和自拍照,涨粉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

    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接广告赚点外快,贴补大学毕业后的房租。

    段嘉玲上大学后就没在汤家别墅住了,大学四年都住在学校宿舍,包括寒暑假。

    汤曼珍也没住校。

    大小姐受不了几个人挤在巴掌大的学校宿舍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又因为要经常带男人回家过夜,也不想住家里被妈妈唠叨,便缠着爸爸给她一套高级公寓住,还叫段嘉玲也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和自己一起住。

    段嘉玲会同意才有鬼。

    她宁愿住在巴掌大的学校宿舍,早上起床去倒四个人的垃圾,也绝不住在几百平的高级公寓,早上起床出门,在大厅地板上踩到一只装满精.液的避孕套。

    更何况跟汤曼珍两个人一起住,自己只会变成她的“住家保姆”。

    段嘉玲粗粗浏览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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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粉的名字和头像,看到感兴趣的就点进对方主页,随意瞧两眼。

    看到一个击剑头像。

    点开头像图片。

    图片中的男人穿着全套击剑运动服,手举佩剑立在胸前,头上戴着击剑头盔,完全看不到脸。

    这种击剑造型不足为奇,让她新奇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穿的竟然是香港代表队的击剑运动服,衣服上绣着代表香港的徽章。

    他是香港的职业击剑运动员吗?

    段嘉玲忍不住点进他的IG主页。

    只有五千多粉丝。

    翻了翻他更新的笔记,几乎都是与击剑相关的内容,以及一些分析击剑比赛的技术性笔记。

    从他在评论区与粉丝的互动来看,他已经从击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退役了,现在从事的工作和击剑完全无关,只是出于对击剑的热爱,一直有在关注击剑比赛。

    段嘉玲的烂剑术并不妨碍她因为崇拜曾经作为职业击剑运动员的沙谨衍,而爱屋及乌地喜欢上击剑这项运动。

    今天IG上有个香港代表队的前击剑运动员关注自己,这让她好开心,同时又好遗憾——要是沙师兄也个IG账号就好了。

    人家运动员都有开IG账号圈养粉丝,怎么就他没有?

    还是说,他有私人的IG账号,只是她不知道?

    敷完三张面膜,段嘉玲磨蹭片刻便关灯睡觉。

    平躺压着后脑勺还是会有点疼,只能侧躺着睡觉。

    窗帘没有完全合上,留了条不大不小的缝隙赏雪。

    缩在温暖的棉被中,目光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不由回忆起这两周在赫尔辛基发生的种种,感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神奇。

    不算中五那年沙师兄到学校做演讲,她和沙师兄其实完全没有交集,只是她单方面地粉上沙师兄——喜欢他击剑时的专注、自信和强大。

    可是,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她居然睡在沙师兄家里,而且还跟他睡在同一楼层!

    像她这种情况,算不算梦女追星成功?

    嗯,怎么不算呢。

    芬兰的天气预报实在太不准了,今晚不仅下雪,午夜时分甚至狂风大作,刮起暴风雪。

    庄园周围的云杉林在大风中剧烈摇摆,树枝猛烈相撞,发出阵阵令人不安的巨大声响。

    段嘉玲在熟睡中被吵醒,双眸在昏暗的房中亮晶晶的,耳朵听着呼啸的狂风,眼睛通过未完全拉紧的窗帘,看到窗外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的雪花,仿佛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

    她翻身换到另一边侧躺,但外面刺耳的风声实在太吵,干脆拉起棉被整个盖住头。

    片刻后,在棉被中睁开眼,想起左边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通风的小窗户没关,她晚上去找沙师兄时看到的。

    要不要起床出去关上?

    现在风雪这么猛烈,雪花肯定会灌进来,如果让它吹一晚上,明天走廊上肯定一地都是雪水。

    段嘉玲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掀开棉被下地,穿上棉拖和针织大衣,裹紧身子,开门向左边走廊的尽头走去。

    走廊空荡荡的,墙壁上的夜灯发出冷淡的白光。

    夜色静谧中,只听到外面的暴风雪在肆意呼啸。

    段嘉玲关好通风的小窗,冷得紧紧抱住自己,准备快步小跑回房间。

    静谧的空间突然响起“嘭”一声,吓得她耸起肩膀,脑袋转向声源处:

    声音是从沙师兄房间发出来的。

    他是不是也被暴风雪吵醒了?

    他不会起床时撞到什么了吧?

    段嘉玲走到沙谨衍的房门口,轻轻敲两下房门,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沙师兄,是我。”

    “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你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你没事吧?”

    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里面的动静,隐约听到一阵阵低沉、痛苦的吟哦。

    她心脏登时一揪,顾不上多想,急忙转开门把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