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玲喝一口咖啡,附庸风雅地细细品味后,也故意咂咂嘴:“这不是挺好喝的么,你别太挑剔了。”放下马克杯,拿起鱼竿挂饵放线,眉眼带笑地说,“你等我给你多钓几条鱼上来,让大厨煲几天鱼汤给你喝,鱼汤对眼睛特别好。”
沙谨衍不是得了“突发性急性烦她炎”么,逗弄似地泼她冷水:“你别白费力气了,鱼汤对你的眼睛会有好处,我这眼睛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他用摆烂的语气说自己眼睛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好像自己眼瞎已成定局。
这触动了段嘉玲某根敏感神经,盯着浮漂的眼睛猛然转向他:“我带你来冰钓,是为了让你坐在这么美丽的风景中散心、疗愈,不是让你自怨自艾、说丧气话的,你知道我听了心里多难受吗?!”
沙谨衍本就是随口调侃,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谁知道自己的话对她会有这么大杀伤力,招致她这样一通严厉的批评。
他非但没有收敛态度,更加漫不经心地逗弄她:“还知道为师兄难受一下,师兄的别墅可算没有让你白住。”
“我心里难受着呢,你别拿我开玩笑!”段嘉玲气呼呼地发脾气,这时又钓上来一条河鲈,“哼,我钓上来的鱼不给你吃了!”
“我说我自己瞎一辈子,又不是说你,这都要吃你一顿编排,真没天理。”
“那你就不要乱说话,说那么多话,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说罢,从盒子里抓一把红虫蚯蚓颗粒撒进冰洞。
沙谨衍果真听话地不再开口和她斗嘴,沉默地小口啜饮咖啡。
当然不是因为段嘉玲的生气把他震慑住了,是他顾虑到自己如果再和她多斗嘴几句,难保不会让她形成这样一个观念——和我斗嘴的这个男人有些孩子气。
他自认为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才华与气质兼备”的成熟男人,不想与“孩子气”这种形容词沾上一点点边。
这位成熟男人却不知道,昨晚他的小师妹已经在心里调侃过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当这对师兄妹一个专注于喝咖啡,另一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浮漂时,冰面上只能听到自然的呼吸。
寒风从四周的云杉雪林间穿梭而过,卷起积雪,晃动的枝条发出哗哗声响。
段嘉玲稍稍扭头去看不说话的男人,犹豫片刻,到底没忍住开了口:“Vincent,我想问你件事。”
安静的湖面,沙谨衍乍然听到她开腔,唇角噙着一点笑意,打趣她说:“这回是你先开口说话,鱼被吓跑了可不要赖我。想问什么,问吧。”
段嘉玲暗暗咬牙,轻轻嘟囔一句:“真爱记仇。”然后语气变得有些怯懦,“你下个月手术如果失败了,你会……”
那个沉重的字眼堵在她的喉咙间,难以顺利吐出。
沙谨衍接过她不敢说出口的话:“会死吗?”
段嘉玲怯怯地“嗯”一声。
沙谨衍深呼吸一下,随后故作轻松地说:“手术失败,我不会死,只是会失明一辈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
段嘉玲没有因为他的故作轻松,心里因此轻松不少。
咬咬唇,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已经失明的人来说,任何安慰的话,在他听来都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肤浅,都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
只能看着浮漂,默默在心中祈祷,祈祷他下个月的手术能够顺利成功。
沉默再次回到两人之间,寒风依旧在云杉雪林间回荡。
“怎么不说话,又在心疼我了?”
沙谨衍淡笑着说,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段嘉玲一闭眼一撇头,傲娇地否认:“我才没有,你少自恋!”
为不让他听出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她的语速快了几分。
现在是大白天,不像夜晚那样容易让人卸下心防,沙谨衍顺着她的脾气不说破她的口是心非。
就在这时,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随即响起语音播报:“越北杰来电,越北杰来电……”
段嘉玲心说:越北杰?那不就是他姐姐的儿子。
他姐夫是北京大越集团总裁越文雄,他姐姐和这个姐夫近两年在闹离婚,大陆媒体和香港媒体三天两头报道他姐姐、姐夫的天价离婚案,致使两岸三地人尽皆知沙家这些糟心的家务事,然后他自己又因为患上脑肿瘤而眼睛失明。
沙家真应了那句老话:一事不顺,百事哀。
沙谨衍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接听:“喂,阿杰。”
越北杰:“舅,你眼睛怎么样了?”
沙谨衍:“老样子。”
越北杰:“我学校放寒假了,想飞去芬兰陪陪你。”
沙谨衍:“月底就过年了,你放寒假不在家多陪陪你爸爸?”
越北杰:“老头子飞新加坡,陪他的小家庭过年去了。”
沙谨衍沉默一下才说:“不然你飞去香港陪你妈妈,和沙家的亲戚们一起过年,下个月再和他们一起飞来芬兰看望我。”
平常疼爱自己的舅舅少见地连拒两次他飞去芬兰,越北杰坏坏地笑问:“舅,芬兰那边不会已经有人陪你了吧?”
沙谨衍居然承认了:“对,芬兰这边已经有人陪我了。”
他明明可以只含糊地说一个“对”字,后面那句多余的话像是专程说给段嘉玲听的。
而旁听他打电话的段嘉玲,心湖也被这句多余的话激起千层波澜,耳洞开得更大,更加认真地倾听他和外甥的对话,连浮漂在她眼前抖动了都视而不见。
越北杰追问:“不会是女人吧?”
沙谨衍居然又承认了:“对,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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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下个月再来芬兰。”
段嘉玲开心地笑起来,是那种受到他偏爱的笑容,拿出手机看农历新年具体是哪一天。
沙谨衍结束通话,对刚才自己故意说给她听的话也感到一丝丝羞赧,拿起马克杯,想借由喝咖啡遮掩一下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段嘉玲从他手中拿走马克杯:“咖啡早就凉了,我去给你换杯热的。”从小板凳上起身,边倒咖啡边问,“Vincent,我看了日历,再过一周就是农历新年,我可以留在这里和你一起过年吗?”
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复,虽然知道他肯定会同意。
“我住也让你住了,你想一直住下去,我还会赶你走不成?偏要多此一问。”
段嘉玲又甜蜜又难为情地嘀咕:“你的地盘,我总要问你一下的嘛。”
端着马克杯坐回来,放进他手中。
沙谨衍喝口咖啡,拿出口袋里的墨镜戴上:“我要小睡一下。一直干坐着真无聊,早知道不跟你来冰钓了。”
身体在靠背椅上往下挪了挪,仰起脸孔。
段嘉玲心情好着呢,他说什么傲娇的话都不会反驳:“好,那我小声钓鱼,不吵你。”
沙谨衍心里笑话她:钓鱼要怎么小声,傻女仔。
段嘉玲还真就做出很傻的行为,为不吵他睡觉,看见浮漂抖动,她也不收线提鱼,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安静玩手机,时不时扭头看一下仰面睡觉的男人。
逐渐的,看一下变成长时间地凝视:啊,他真是站好看、坐好看、笑好看、连这样不说话睡觉都好看。
早上那么好一个偷拍他睡觉美照的机会,因为她醒得比较迟而抱憾错过,这次机会绝对不能再错过!
段嘉玲举起犯罪的手机镜头,偷拍了好几张他坐在冰湖上睡觉的美照。
拍完收起手机,撑着下巴静静地欣赏他睡觉。
中学时期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享受到和他同床共枕、还有这种单独看他睡觉的美妙福利。
可见当初她作出利用寒假来北欧毕业旅行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段嘉玲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试着轻声唤他道:“Vincent?”等了等,再唤一声,“Vincent?”
仰面朝天的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睡得很沉。
段嘉玲贼贼一笑,脱下右手手套,食指碰一下自己的唇,然后放在他的唇上——间接接吻。
食指指腹不敢在他唇上放得太重,怕唇上触压的感觉会弄醒他,只敢虚虚地放在他唇上。
举起手机镜头,挑了半天角度才挑到满意的。
按下快门键的瞬间,正好拍下沙谨衍突然张口咬住她食指指头的封神镜头。
照片恒久远,一张永流传哦段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