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奉天城内七绕八绕了许久,终于在二经路的一处寓所门口前停了下来。
往东百余米,不出几步就是英国领事馆。二经路上来来往往的,也尽是些深眼窝高鼻梁的欧洲人。
有人曾开玩笑,称拿起一块石头砸二经路上的人,十个人,十个都是非富即贵。要想在二经路上寻到一个落脚点,还真不是光有钱就办得到的。
廖仞……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临进门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杳月扭过头去看,只见两缕淡黄色的烟雾升腾至空中,经久不散。
廖仞也望着那缕黄烟出神,末了终于露出一个、也是周蕴文认识他这么久以为认为唯一带有真情流露的笑来——
“,好兆头啊。”
周蕴文道,“成功了?”
廖仞也不掩饰,点点头,“他们已经顺利出城了。”
“太好了!”
杳月欢呼了一声,目光下意识落到周蕴文身上。没想到,周蕴文亦是如此,正含笑向她望来。
雀跃是下意识的行为,无法掩饰。二人目光相接,登时想起似乎这时候还在生对方的气,不禁又不好意思起来,连忙移开目光。
两人都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
*
进了屋,杳月惊觉小春正躺在沙发上。
杳月见她双眼紧闭登时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查看。就听见廖仞在后面解释道,“放心她只是晕过去了。为了她的安全嘛。”
这女人跟九爷走得很近,无论什么关系,客气些总没坏处。
杳月放下心来。暂时没有见到盈凤,但她和张大宇在一起,要安全都安全。
她只当是情况紧急,盈凤跟着一起先转移出了奉天城,也并不十分担心。
她正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兴奋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廖仞回答时语气里的含混不清。
*
杳月是在三天后才得知盈凤失踪的消息的。
而且若不是她坚持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盈凤的下落,廖仞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个事后一个小时便送到他书房的消息。
显然,他的掩饰不无道理。
杳月简直变成了一根被点燃的爆竹,任何一句话都可以点燃她。
关心则乱,她执著于责问廖仞为什么会隐瞒这件事——
“廖先生,您贵人事多,不肯深陷其中。可盈凤是我的姐妹,我自己去找,必定不会连累你们!”
但都被廖仞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杳月和廖仞争吵的时候,周蕴文正好从楼上下来。他和杜杳月还没恢复邦交呢,遂眼观鼻鼻观心从他二人身边走过进了厨房。
半分钟后,周蕴文叼着块松饼走出来。
他在二人中间站定——这在杳月眼里看起来像是某种示威,当即心凉了半截,暗骂果然男人都是冷心冷肺的混蛋。好歹周蕴文还吃过盈凤几顿饭呢,如今他倒好,翻脸不认人了。
周蕴文忙着跟廖仞说话。
只见他眉头一挑,脸上写满了“忽然想起”四字,好奇道,“对了,张大宇现在已经到南京了吗?”
廖仞点头,周蕴文趁势又问,“那什么时候开庭?”
电光石火!
杳月比廖仞先一秒察觉到周蕴文话里的意思,当即道,“不行!绝对不许开庭!先拖一段时间,盈凤现在肯定是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了,一定.....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再开庭!”
廖仞望着她,终于不是一味搪塞,“杜小姐,您也知道日本人扣住您的......朋友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恕我直言,弱到日本人手里......还不如一开始死了算了。”
“你说什么呢你!”
杳月当即就伸出手来,扑上去要去打他。幸亏一旁的周蕴文紧紧盯着,当即眼疾手快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杳月,冷静一点。”
他语气温和沉静,在此刻却于事无补。杳月流着泪捶打着他,“你告诉我要怎么冷静?!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我们大家一起做的,如今就盈凤不见了!你们可以冷静地放弃她,我不能!我也不会!这个混蛋竟然还说她不如死了容易,你放开我!”
“杳月!杳月!”
周蕴文低声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唤醒她的理智,并且十分艰难地掰过她布满水痕的脸来,逼着她直视着自己,“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份。盈凤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坐下来慢慢想办法。”
他望着廖仞道,“廖先生,劳烦你给南京写一封加急信,开庭的事可以缓缓。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日本人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躲到这处有白种人罩着的寓所来吧?事缓则圆,如此,不光是为了盈凤,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廖仞冷笑,“作为军人,我可不怕死。”
周蕴文继续道,“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到这处来,估计也不全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吧?你想软禁我们,防止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可你不知道,我在奉天停留许久,北平早就写了信来催,明确规定了我的返程日期......”
他越说,廖仞的表情越发凝重。
“......返程日期正是五天前。”
他指指墙上的日历,笑了,“这段时间事多,我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算算日子,平津大学必定已经发现我还没有返程了。他们或许会给我寄辞退信,这玩意儿很繁琐,首先就一定得是本人签收。若是我忽然没了行踪,别说北平,便是奉天的诸多同好们便会自发寻找我,廖先生,你也不想,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吧?万一狗尾续貂,传到南京去,您在老总面前也没面子啊。”
廖仞望着他,又看了杳月一眼,冷哼道,“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于廖仞而言,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谁承想,当晚一众人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只听一声冷箭声,大大的落地窗登时碎成炸炸,而那枝始作俑者正钉在墙上怪话女人的胸口上。
只见上面还坠着一只黑色布袋。
家中仆人胆战心惊地摘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任凭自己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然而一打开布袋,只见他大喊了一声就把布袋丢在了地上。
“喊什么喊?!”
周蕴文紧张地看了一眼楼上,杳月这几日都睡不着,这会儿刚休息,被再被吵醒了。
“不是......这个.......里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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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间男人,平日里最是老实可靠的一个,然而现在却是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蕴文和廖仞对视一眼,走上前来——
还没走近,便有一股恶臭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只见袋子里,装着十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其中指甲上还染着橙黄色的凤仙花汁。
视觉冲击太大,周蕴文强忍着逼自己不要呕出来。
廖仞和小春也围了过来。廖仞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登时冷笑了一声,“一帮混蛋,他们这是逼咱们现身呢,也敢踩到我头上来威胁了。”
小春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那我们难道就干等着,任凭盈凤受苦吗?”
楼下正说着,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动静。只见房门大开,杳月顶着一头乱发,神情恍惚地靠在扶手上望着楼下,“怎么了吗?”
廖仞先行一步掩住口袋,开口道,“没什么。”
杳月虽然看起来一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脆弱模样,但感觉依旧敏锐。
“是不是盈凤?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她当即冲下来,脚步踉跄也仍不肯放慢速度。她穿着白色曳地睡裙赤着脚,活像只被困在古堡里的幽灵。
周蕴文上前拦住她,“杳月,不要......”
“你松开我!”
杳月跟小春求救,“小春,把那个袋子给我!给我啊!”
小春流着泪,却心知杳月最近心力憔悴,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一时间也不敢拿给他。
然而杳月将她的迟疑尽收眼底后,当即顿生孤独之感,于是愈发癫狂起来,抓起周蕴文拦在她腰上的给胳膊就咬。
她横着心,嘴上根本没惜力,片刻后,整洁的白衬衫就被染上了血痕。她有些惊讶,抬起头来,正对着周蕴文的眼睛。他紧抿着唇,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杳月撇撇嘴,看看他,又看看周遭的人,“好,你们都联合起来了。你们都放弃了。”
周蕴文叹了口气,“杳月,我告诉你里面是什么,但你不要看。”
杳月流着泪点头。
周蕴文心如刀割,从来没觉得有什么话竟能像此刻这般难以启齿。
“这里面......装的是......她的手指头......”
“什么?”
也不知是杳月没听清,还是不敢置信,她气若游丝地再问了一次。
周蕴文捏着她的手,试图能给她一些安慰,乖乖重复了一次。
“不......不可能的。”杳月急促地喘息起来,“盈凤......盈凤的手很巧的,无论是绣花还是做菜,比得过她的人都很少的。怎么可以把她的手指头切掉,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话还没说完,音调却越来越低迷。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各种场景交错令杳月分不清真实和梦境的距离,在一片死寂般的无边黑暗到来之前,她仿佛看到盈凤穿过狭长的花廊,走到她面前来,笑着喊她“小姐”。
同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耳边似乎传来别人焦急的呼唤声,而杳月却是再也没有一丝睁开眼睛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