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高高举起卢卡的手。
四面的观众席上欢呼声将虚假的天幕都要掀开。
这是一场一定会载入罗浮历史的对决。不仅仅是因为参赛两方都是人气旺的选手。
更重要的是沉寂已久的贝洛伯格跨越千里发出了一声苏醒的怒吼,宣告他们没有沉沦,再度回到寰宇这张牌桌之上。
开拓者不是欢呼的群众之一。
她看着卢卡和彦卿,将头顶的帽子按得更低,偷偷离开了赛场。
她的眼神很好,好到足以越过赛场,看到一位让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朋友。
“景元!”她急匆匆追过去,又在看到其他人之后补了一句,“将军。”
其他几位将军也在。
飞霄看上去兴致缺缺,显然因为自己不能下场打架而很是扫兴。
怀炎依旧是老人家慈祥的笑脸,看不出深浅。
小浣熊小心翼翼走近,只因为她昨天晚上收了件东西,现在颇有些心虚。
三位将军好像也不是特意在这儿碰头。彼此简单寒暄几句便分头行动。
临走时飞霄还不忘问有空要不要来找他们吃饭。曜青的狐狸们还是嫌罗浮的饭菜没味道了些。难得遇上开拓者和他们口味一致,多少有些意气相投的意思。
“好啊。”小浣熊高兴地应下,却不知道几天之后她甚至人都不在罗浮了。
与雅利洛VI建交是罗浮的官方事宜,请了驭空全权代表后就不该有更高的领导人出面。
景元动用了景元的人脉,请求列车组带他偷偷去了一趟那个冰雪的星球。
他与卢卡的对话并未太多人所知,连最能往各种缝隙里钻到处获知消息的开拓者也只是知道他把卢卡找到神策府去。
星核精虽然不是个人,但还算知道分寸,一直在门口等着卢卡并无逾矩。
她不知道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到底谈了什么,是什么让卢卡已经释然的神色里又增添了一点沉重。
不过她直觉一向准确 ,猜也能猜得到是那个伊戈尔的玉兆,以及那封莫名其妙的从四百年前来的请柬。
世事流转八百年,但并未超脱那些历史上的规律。
而后当天晚上,景元来了他们住下的客栈,询问三人小组是否愿意陪他走这一趟。
这是自相识以来,星见过的最沉默的景元。她一脸惊恐地看向丹恒,希望此刻能有个拿主意的人。
小青龙面上看上去无表情,还能理智地指出只要景元愿意完全可以自行利用开拓的伟力传过去。
就好像那次在匹诺康尼,开拓者去空间站给螺丝咕姆传完消息没多久就和他在盛会之星碰上头了。
实际上星核精猜他也在灵魂出窍。
好在有三月七,万能的美少女三月七,开朗的美少女三月七。
“丹恒老师的朋友就是咱的朋友。况且景元将军是彦卿师父的师父,就是咱的……”她扳着手指数了下辈分,可能是觉得不太合适,“诶呀,总之我们也好久都没回贝洛伯格看看了,是吧?”
开拓者跟着疯狂点头。
于是此事敲定。
可惜仙舟将军的公务并不是空气,景元也得要几天整理,给自己挤出一点时间。
【贝洛伯格博物馆】
仙舟大将军的礼物由卢卡先行带回。所有研究员都为此疯狂了一会儿。
第一这是仙舟来的礼物,第二这是伊戈尔的照片。
今天来这儿的志愿者是希儿。因为最近布洛妮娅都在忙与仙舟建交的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来这儿做点自己能做的。
布洛妮娅找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对着空出来的墙面发呆。
“你在看什么?”大守护者确认了两遍,这墙面的确是空荡荡没有东西也没有可疑。
“啊,你来了。”希儿回过神,将手伸过来,“要不你来写?”
她的手心贴着一截可以在上面做简单标识的白色纸胶布。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撕起一角。
布洛妮娅接过笔,不忘问一句,“写什么?”
“呃。”希儿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展品介绍吧。那张相片已经冲好了,不过特制的边框还要一天才能做好。馆长说先写个胶布代替,方便布展的时候确定位置。”
其实只要写上照片两个字让后往墙上一贴就行,也不知道希儿为什么耽搁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下城区长大的女孩揉了揉鼻子,又想起自己手心的纸胶带,连忙展开手,“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太现实……”
她能迅速接受上城区尊贵的大小姐同自己是一个出身,也能迅速成为站在大守护者身边的人。按理来说她应该没什么不配得感。
只是……
她想起自己瞥过一眼的照片。
红发的英雄已经作古。下层区的孩子有许多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
她和卢卡都是。
他们地火很多人都是。
抗争,挥舞拳头,一拳,而后下一拳。
没有人能拯救你,只有自救。
然而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那位仙舟的大将军,听说现在也还是温和的青年人长相。
好不现实的感觉。
就好像英雄和卢卡一个模样,或者一个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
“啊,我没读过书,说不出那些详细的表达。”希儿用没有胶布的手揉了揉头发,“就是,不真实吧。要么很远,要么很近。”
她说的话乱七八糟。布洛妮娅却能听懂。
谁看了不感叹,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啊。
最后布洛妮娅选择了最近恶补仙舟文化中的一句诗文来填补这片空白的贴纸。
“终不似,少年游。”
现在这幅合照终于被装在上好的画框里,装在一进门回头就能被人看得到的墙面上,同这雪国其他一切的文明痕迹安静地传承下去。
景元站在合照前。他的面前是不曾回首的青春时代,被微妙地留在一个不怎么为人知的小小星球上。
他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星核精,再远点是一脸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青龙,以及一个用眼神示意两位同伴想想办法的六相冰。
按照小队职责的分配,不要脸的事开拓者来做,傻啦吧唧的事三月七来做。但现在她俩多少有点害怕。
不是畏惧景元,是畏惧成为景元这八百年。
孩子很难不畏惧一个比自家家长还年长的大家长的。
最后还是景元主动打破了这场沉默,用轻快的语气说想要参观博物馆。星的背后传来两股不同大小的力道将她推出去。
她一边转头用瞪大的双眼辱骂两位出卖自己的同伴,一边转过头来装成一只乖乖浣熊。
幸好她之前在博物馆干过。
这小小的插曲只不过是一瞬的梦泡,或者说整个演武仪典都是平日中小小的梦境。
有不远千里来到天外的探险家们,有正值年少无畏无惧的少年们。好像此时毁灭不存,虫蠹不生,一切美好的不像话。
但这也只是小小的如梦幻泡影的一瞬间。
星槎海的码头上,无名客们在等列车,罗浮在等它远去述职的太卜回家,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也该重新踏上自己的征途。
开拓者耍宝,得到将军们一句“许久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年轻人”。少年人互相争斗,燕子薅了两根猫毛,正叉腰骄傲地笑。
星核精拦下准备和彦卿随地大小打的云璃,“还有份礼物要转交给你。”
小猫昂起头,“我就知道,还得是你比彦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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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懂事。”
“不是我准备的礼物。”星核精把抱在手里的盒子交给云璃。
那盒子同市面上出售的玩具包装看上去并无不同,唯有商品图换成了大家都不算陌生的机甲。
黄与绿的荧光色放在小白猫的怀里勉强不算辣眼睛。云璃把盒子整个翻了一圈,“那是谁送的?机甲模型?我会走路之后就不玩这个了。”
大概是因为,送礼人作为长辈确实欠了一份诞生贺礼吧。
聪明的星核精只是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人们摆手,有时是为了告别,有时是为了欢迎,有时是因为重逢。
不知道走错渡口的青雀会遇到怎样的惩罚,但家里的家长回来了真是令人欢喜,更何况还带来了送他们去上学的好消息。
他们三人组终于终于又可以一起活动啦!
可惜盛会之星匹诺康尼美梦之地似乎和她八字不合。
每一次来总要出点什么意外。
开拓者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试图隔绝那些蕉蕉蕉的魔音。
实话实说,她有点想吐。
她调理半天睁开眼,立刻同一只猴子那说不好到底是智慧还是【智慧】的眼神对上。
更想吐了。
到底为什么一个星核精会对忆质这东西特别敏感啊。
明明平常在小队里都是有事丹恒上,无事三月七,有毒星核精。
她扶着膝盖感觉自己也要像匹诺康尼大街上那些人一样狂吐彩虹之际,钢珠在喷罐里撞动的脆响简直像是天籁一般拯救了她。
听听,这劲头,这脆亮。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罐。
彩色的火焰少女堂堂登场,带着一种美式刻板印象下的日式风格,用一种中二病的语气同开拓者打了个照面,还好心地指出了出路。
原本还想出来后道声谢的开拓者追出去,只看见了熟悉的两张脸。
跑得这么快,她只思考了一瞬,决定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反正也没见到出什么大事,到时候再说吧。
好心又博学的丹恒老师给她们介绍了折纸大学的来头。星核精撇了撇嘴,这个我熟,把帽子往头上一带,然后它就会宣布——
“阿兹卡班!”
丹恒和三月七已经开始适应她随时随地抽风的性格,至少看起来比上一次来匹诺康尼的时候适应。
他们默契又统一地忽略了球棒·忍者,开始在校庆的广场上逛荡。
也没有走很快、很远,贴心地等着开拓者发完疯能迅速赶上他们的步伐。
从后面赶来的开拓者举起手机照下欢庆的氛围,将新鲜出炉的照片发给了拉帝奥教授。
那没办法,说起上学,很难不想到义父口牙!
毕竟如果真理大学愿意开放教职工评分给外人,她开拓者必要一手三百个小号给义父刷出全五星好评。
啊,真理的光辉,伟大。
尤其是在蕉授出场宣布没有课业没有考试之后,星更是觉得高下立见。
就连星核精都知道一所大学没有作业没有考试是多么不正常,这些当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学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有诈呢?
只是人大多时候都会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罢了。
星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编辑成信息,连带自己的吐槽一并发给拉帝奥教授。她看着信息前头不停旋转的圆圈,感觉那种晕车的感觉又泛上来了。
“呕——”她弯着腰开始干呕。两只手在背后挽住了她。
“你没事吧?”小三月担忧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后背上覆着丹恒的手,比起名义上坐落于太阳的时刻一片欢腾的折纸大学要温暖多了。
缓过劲来的小浣熊抖抖皮毛,“没事了,可能是晕忆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