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凌州大营,除了风声和远处山林偶尔传来的鸟鸣,便只余灯笼的微光在黑暗中窜动。
轮值方才结束,军营里的将士们用过晚膳也都歇着。
江凌安寻营归至营帐,尚未来得及卸甲洗漱,身后的营帐门便被人敲响。
“将军。”
江凌安方才打开门,顾柠就快步迈入帐内,见江凌安正解带宽衣,他又立刻顿了脚步。
“将军,惊云山庄有密函到。”
顾柠把手里的一封密函递给江凌安。
这惊云山庄是一个民间情报机构,庄主名叫云鹤祥,善医理,是个六十来岁的白头仙翁。
提起这位惊云山庄的庄主,也实在是个人物,除却这名震天下的惊云山庄,其膝下两个儿子都深得其传,精通医理,却又双双离家多年,和这庄主不再往来。
那密函的封口用红色封蜡严密封闭,封蜡上刻有一朵精美的如意云纹。
江凌安伸手接过密函,拆开来迅速扫了眼上面的消息。
顾柠惯会察言观色,这时瞧见江凌安面色稍露些凝重,遂小心问道:“将军,如何?”
江凌安的眸光从密函上移开,眉头稍微皱起,深邃的双眸如夜晚的湖水般看不见波澜。
江凌安:“大荣派往黔朝接质子的使团在回京途中遭遇劫匪,全部遇害。”
顾柠双目圆睁,面上震惊的颜色久久不能消散,他缓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那……那位质子……那位黔朝的公主也……”
江凌安轻轻摇了摇头:“不知去向。”
江凌安又从密函里抽出一张极小的信纸,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江凌安蹙着的眉却又舒展开来。
顾柠:“将军?”
“啧!黔朝这位新任的君王胆子够大。”江凌安嘲讽道。
顾柠愈发摸不着头脑:“将军,此话怎讲?”
江凌安:“大荣派往黔朝接质子的使团,有去无回,质子逃逸。”
这才是惊云山庄探到的真实消息,黔朝给大荣的解释却是回程途中遭遇劫匪,看来这里边藏着不少猫腻。
说到这里,江凌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顾柠:“前几日捡来的那个孩子,安置在何处?”
顾柠听他这么一问,心里顿时回过味来,回道:“属下托了膳房的厨子阿兰照料。”
他眨了眨眼,继续道:“将军,您是怀疑?可……”
阿兰是凌州大营中唯一的女子,有独立营帐,孩子托她照料倒也方便。
江凌安摆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
江凌安:“密函上说,这位黔朝公主年方十八,容华绝代。”
顾柠嘴巴微微张着,听及此处,似有些未尽兴,问道:“没了?”
江凌安应了一声:“嗯。”
他复自密函里抽出另一张纸,补充道:“不过,这惊云山庄办事倒是可靠,附了一张画像。”
江凌安说完还轻轻挑了挑眉。
顾柠见他那副神情,随即好奇地凑了上去。
顾柠:“啊!“
当真是容华绝代。
江凌安偏头扫了他一眼,随即收起画像,仿佛没瞧见顾柠那道意犹未尽的视线。
顾柠右手食指点了点鼻尖,又开口探询:“将军,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张贴告示寻人?还是暗中……”
江凌安:“先暗中查探,不要张扬。待京城的消息到了再另做打算。”
江凌安朝顾柠抬了抬下巴,又道:“去看看那孩子。”
顾柠得令,随即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
行至阿兰的营帐,顾柠叩门,很快便有人迎了出来。
开门的却是老军医。
顾柠傻狍子一般怔在原地。
随行其后的江凌安提起他的后领,把他拎到一旁,打发他回了营帐。
江凌安低头迈入营帐,瞧见老军医满脸愁容,遂开口询问道:“如何?”
老军医沉重地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如同久经风霜的旧书页,透着饱含岁月的慈祥。
他叹道:“没伤没病,却脉象极乱。像是……”
老军医顿了片刻,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老军医:“像是中了蛊毒。”
这位老军医是大荣顶尖的御医,颇有声望。当年江凌安自请到凌州,皇帝便赐了老军医随军。
竟还有他老人家瞧不出的疑难杂症?
江凌安闻言,眼底一抹明显的怀疑之色一掠而过,并未接话,他若有所思地走到床边探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滚烫。
阿兰给这孩子清洗干净后,换了身合适的新衣裳,看上去顺眼不少。
十岁左右的模样。
大荣朝今年册封的那位太子殿下,年方十岁,瞧着就是这般大小。
这孩子面色惨白,病容尽显,那头浓密的长发杂乱地铺在枕席上,堪堪比刚捡来时多了几丝活人气息。
脖子上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条三寸长的猩红色细线。
江凌安心中疑窦更重,遂偏过头问身旁的老军医:“她这脖子上是?”
老军医了然,解释道:“我仔细查看过,不是伤口,也不是纹身,应当是胎记。”
这胎记好生别致。
听见这话,卿谣的脸庞在枕席上蹭了蹭,像是刚睡醒,她缓缓睁开眼眸,带着些许睡意,目光显得模糊。
卿谣脑海中交织着无数念头。
自从被带到这凌州大营,已经过去十日。期间除了那名叫顾柠的副将偶尔带些吃食来,这位大将军却是一直没有露面。
此刻已至戌时,必然不是单纯来探望。
莫非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卿谣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眸,心中思绪翻涌,无数个可能性-交错缠绕,神情有些木讷。
江凌安打量她半晌,随即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表情甚是柔和,轻声道:“你醒了。”
卿谣没有立刻回应。
她此刻正集中心思排解心中的疑点,一双眼眸似圆月般清澄天真,眨也不眨地定格在江凌安面孔上。
江凌安像是生出了几分好奇,伸出一只手在卿谣面前晃了一晃,打了个响指。
江凌安:“你叫什么名字?”
卿谣怔然,心道,这可不能说,亦不敢说。
见她没反应,江陵安却是见多不怪,他十八岁赴凌州为守将,至今已逾五载,深知边塞艰苦。
只当这孩子在荒山野岭遭了什么了不得的罪。
便也不再多问,只是给她理了理卷起一角的被褥,动作神情形似个慈祥的老父亲。
江凌安继续道:“我叫江凌安,是荣朝的大将军。”
帐外凉风习习,穿过敞着的营帐门吹进营帐内,屋内烛火摇曳,吹散了白日里的闷热气息。
江凌安偏过头看向营帐外。
一弯明月挂在夜空,甚是宁静,他又低下头凝视床上的孩子,似有所思。
江凌安:“今后,你叫凌月,可好?“
卿谣见他语气中带着询问,说话也充满耐性,心中疑惑与好奇参半。
自她逃走,至今已近两月,荣朝必然已接到消息。
消息有没有传到这凌州大营暂且不好说。
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念及于此,她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心里也随之冷静下来。
黔朝清楚她如今这个身份的人,已尽数葬身于西山那处监牢。
如此看来,这位大将军应当是接到质子失踪的消息,前来试探。
既然自己的身份不便暴露于阳光之下,那么,一个新的名字正合适。
她这才眨了眨眼,木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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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望着江凌安,轻轻点了一下头。
江凌安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稍微松了口气。
他“哟”了一声,低笑出声:“甚好,不是个傻子。”
卿谣:当然不是傻子。
“将军。”
营帐门一直开着,去而复返的顾柠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旋即走了进来。
顾柠快步凑到江凌安身侧,低声汇报:“将军,大皇子的车马已过義州。”
前几日江凌安接到朝廷来的奏疏,大皇子深感边塞将士艰苦,自请到凌州犒军。
義州距离凌州两百多里,算着时日,约莫再过五日,大皇子的车马便能进这凌州城。
大皇子虽为大荣朝当今皇帝长子,但因非皇后所出,未获太子封号。然其才智过人,心怀天下,体恤民情,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英才。
江凌安的母亲是当朝长公主,天子长姐,虽已故多年,但因着太后宠爱,江凌安自幼便在宫中长大,与众皇子一同学习玩耍。又与大皇子年纪相仿,关系尤为亲近。
江凌安闻言,回头看了凌月一眼,轻声道:“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探望你。”
随即,他起身走到营帐门口站定,低声向老军医交代了几句,便招呼顾柠一同出了营帐。
江凌安同顾柠方才步出营帐,便碰见从膳房归来的阿兰,打过招呼,老军医也告辞离去。
凌月对江凌安今夜突然来访本就心存怀疑,又得知荣朝大皇子于五日后抵达凌州大营,心中更是杂念纷飞。
黔朝方面如何解释逃脱的质子?
为今之计,只能先藏身于此,待身体安养好些再做打算。
营帐外陡然传来细微的响动,那声响与今夜的风声不同。
仿佛有人在远处观望,伺机而动。
自从中蛊毒之后,凌月发现自己的听觉异常灵敏,这些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仿佛被放大数倍,须臾间便钻入她的耳中。
她屏息凝神,并未惊动正在收拾屋子的阿兰。
她静静听了一会儿,那声响很快消失了,离去时带起一阵微弱的风,比今晚吹拂凌州大营的风声还要细微。
凌月知道那是沁兰山庄派来的人,除了沁兰山庄,谁又有本事于不及两月的时间就寻到如今的自己。
对方今晚没有直接动手,只是来踩点,接下来必然有进一步动作。
话说自己如今这幅模样,黔朝王廷理应是无人知情。
沁兰山庄数年来奉命于黔朝王廷,炼制蛊毒作为战争机器,除了被她灭口的那几人,凌月清醒时并未见其他人到过西山的那处监牢。
至于沁兰山庄的庄主,凌月从未见过。
那位庄主是否见过她中蛊毒后的容貌,凌月无从得知,但她确信对方必定对她身上的蛊毒了如指掌。
毕竟,这蛊毒出自那人手。
凌月正抽丝剥茧思考这其中的细枝末节,营帐外骤然传来一片嘈杂叫嚷,沉重忙乱的脚步声夹杂其中。
凌月一时有些怔然,见阿兰停下擦拭桌案的动作,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快步冲到门口,撩起门帘急切往外望。
门帘掀开的一角露出满目火光,浓烟滚滚。
有人在库房纵火,晚风呼啸,火舌在营地中迅速蔓延,已吞噬了两处营帐。将士们手持木桶、皮囊……匆忙间从军营里的水源处取水扑火。
阿兰急忙拎起门边的水桶冲了出去。
凌月像是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后也起身端了一盆水跟出去。
火势渐渐被控制,浓烟散去,忽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从一间营帐后闪过,于弹指间飞身掠上军营外的一棵铁椆,身影快如鬼魅。
江凌安带着几名守将迅速飞身追击,然而那人身轻如燕,身法诡异,徒留下一抹模糊的黑影,几息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中,众人耳畔只余一阵得意而疯狂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