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州大营。
阿兰的营帐内乱作一团。
凌月的一双手紧紧掐住顾柠的脖子,两人双脚悬离地面,困于营帐内那方狭窄之地。
凌月的脸上只余狰狞之色,已然失去理智。顾柠被她控制住动作,脑袋歪向一旁,双眼早已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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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方才自梵音寺归来,江凌安便遣阿兰去请老军医,为着查看凌月头上的伤。
岂料,江凌安方将凌月安置于床上,替她盖好被褥,便转身欲取木盆打水为她拭去满脸的泥土与血污。
未及走出几步,顾柠突然像被尖刺锥了屁股一般,猛然跳起,直冲向江凌安身后。
待江凌安于震惊与不解中回过神来,回头便见凌月与顾柠悬于营帐之内。
凌月那双初显修长的手几乎陷入顾柠脖颈的皮肉之中。
她眼眸中噙着的泪珠早已消逝不见,映入江凌安眼帘的唯余一副非人般的狠戾与肃杀,眼眶猩红,瞳仁无迹。
江凌安的心尖没来由地猛然跳了一下,仿佛要撞出胸腔,冲出这一方狭小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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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领着老军医赶至营帐时,瞧见挤作一团的仨人,江凌安右手铁钳一般固定住凌月尚显稚嫩的肩膀,迫使她因吃疼泄力。
顾柠得此机会跌落在地,晕厥过去。
被江凌安钳制住肩膀的凌月猛然扭过头,一口咬住江凌安尚未收回的右手。
江凌安面部表情抽搐,倒吸了一口凉气,仓促间双手使力,把凌月摁回床上。
老军医同阿兰飞快上前,三人合力才勉强把失控的凌月治住。
一个十岁小儿,竟是力大无穷,三人皆是震惊之余,又纷纷面露疑虑。
老军医迅速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抽出一根刺向凌月右手前臂掌侧的内关穴,意在宁心安神、理气止痛。
不多片刻,凌月终于无力反抗,安静地合眼睡去。
江凌安举起自己被凌月发狠咬过的右手,伸在眼前,鱼际处已被咬烂,呈现出一片不规则的撕裂伤,触目惊心。
江凌安不禁失笑,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家伙属狼的吧!”
阿兰看样子被吓得不轻,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白净的面皮红晕立现。
她查看了江凌安的伤口,旋即从老军医的药箱里取了药膏与纱布,熟练地给他处理。
江凌安稍微往前举着被咬伤的右手,方便阿兰上药。那双原本似星月般明亮的眉眼里氤氲出浓烈的怀疑,竟是有些晦暗不清。
他微微眯了眯眼眸,翻书一般在脑海里回忆,自于官道旁发现凌月;至得知大皇子的车马即将到达凌州,当晚军营里遭人纵火;再及今日,梵音寺里弥恩大师横死,突然出现掳走凌月的那名行为疯癫的癫狂之人。
这其中仿佛步步环扣,一个掩人耳目的屏障似要掀开,又被重重扣下。
大皇子与弥恩大师同在殿堂内,却唯有弥恩大师惨遭毒手。
又如何解释那癫狂之人声东击西,费心掳走凌月,却又在最后关头并未带走。
念及于此,江凌安唤来几名将士,吩咐将倒在地上的顾柠抬回营帐,又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几名将士见他神色凝重额间细纹微现,便知情况危急,遂迅速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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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恢复清醒,已值翌日午后。
她微弱地撑开眼皮,身上尚余的那点力气不足以让她撑起身体坐起身来,浑身皮肉骨血爬满细细密密的疼,宛如数万只虫蚁在同时啃噬吞咽自己的肉-体,须臾间便要吞噬殆尽。
她那点薄弱的意识努力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蛊毒发作了。
营帐内独留阿兰在煨药,凌月想出声唤她,欲确认自己蛊毒发作之际有无出手伤人。
“阿……”
凌月未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在阿兰听来,便是一声痛苦的呜咽。她即刻放下手里用来煽火的扇子,快步走到床边。
凌月向阿兰伸出一只手,被阿兰顺势拉住,施力把她扶起身靠床而坐。
凌月面上是大病初愈的虚弱,还夹杂几分焦灼,她想知道自己是否伤及旁人。西山那处监牢里,还躺着五具葬身于自己手里的枯骨。
阿兰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打量她片刻便心下领会。
“我去叫大将军和老军医过来。”
阿兰给凌月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握在手里,便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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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看看,手指还在吗?”
江凌安人还未踏进营帐,声音却远远传来。他举着那只缠了纱布的右手,像是供人展览一般,凑到了凌月眼前。
凌月痴痴望着眼前的“木乃伊”,瞬间明了,自己确是伤了人。但据江凌安的反应来看,她意识到并未酿成大祸。
凌月放下手里的水杯,伸出双手握住江凌安那只不见手指只余纱布的手掌,凑到眼前打量。
她的眼眶飞快红了,眼泪不动声色地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江凌安抱着纱布的手上,很快便洇湿了一小片。
江凌安像是被她这副反应惊吓着了,即刻收回手,后退几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江凌安:“我可没让你帮我医治手,你这样……不知情的还当是我把你的给手咬了。”
“呜……”凌月沙哑着嗓子哭出声来,声音犹如漏气的风箱,泪珠盈睫,眼泪滚过的脸色更显羸弱。
那个蜷缩在猛虎尸体旁的虚弱身影于瞬息之间再现。
江凌安举着那只受伤的手一时没能做出合适的反应,他怔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阿兰见状,连忙拿了热帕子给凌月擦脸,又轻柔地拍了拍凌月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安抚道:“没事,将军没事,你别自责。”
江凌安听了这话,才回过味来,他一颗心糙得跟块未经打磨的石头一般,如何能领会凌月这委婉的自责。
他自嘲地干笑两声,又走到凌月跟前,接着阿兰的语气安抚了几句:“别哭啊!我没事,手上这是小伤。”
他还很体贴地捋顺了凌月一处打绺的头发。
江凌安其实是有话要问凌月,梵音寺掳走她的人……
这其中种种疑点繁杂,他急于查清。大皇子醒来后称未看清凶手,还等着答复。
江凌安试探着开口:“凌月,你……”
他瞧着凌月那副可怜的颜色,她头上有伤,包了一层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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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布,从头顶绕到下巴。
好似风中残烛,他又于心不忍。斟酌片刻,还是开口询问:“在梵音寺带走你的那人,你见过吗?”
语毕,他又觉得自己问出来一句废话,凌月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未知晓,又怎会识得那般癫狂之人。
江凌安止不住叹了口气。
江凌安实则是怀疑的,眼前这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来历不明,身中罕见的蛊毒,她当真一无所知?
昨日他遣人去发现凌月的那片地界,扩大范围探查了半日,得到消息——于西山密林深处发现一处山洞,山洞内里被毁,原本应是个监牢,里面横聚着几具已然辨不出身份的枯骨。
江凌安眼眸中含着几分怀疑的颜色,视线虚虚地落在凌月脸上。
凌月打量江凌安的眸光与对方的视线堪堪重合,她心中明镜一般,经此一事,自己再如何装模作样,也会引起怀疑。
沁兰山庄的庄主在梵音寺的那番作为,只要不是双眼被蒙蔽又被掩了心智的人,又怎会视自己身上透露出的疑云而不见。
但她能怎么做?凌月心中苦闷,这一切非她所选。
倘若自己道出实情,荣朝皇帝会信吗?凌州大营里的人会信吗?江凌安会信吗?
她强忍着眼眶里几欲滚落的眼泪,轻轻摇了头。
“我不认识……我不记得了。”她说。
事实上,她确实不认识那人,即便她确定对方是沁兰山庄的庄主无疑。
江凌安眼里有放松,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凌月把他脸上莫测的颜色收进眼底,缓缓垂了头,在江凌安看来,这是个拒绝交流的姿态。
老军医见二人不再言语,便起身行至凌月床前,沉声交代:“老朽言几句,诸位不妨一听。”
老军医讲完这句,又抚了抚那把刚及下巴的花白胡须,斟酌道:“凌月这个蛊毒呐,日后必会反复发作,其间规律,暂无定数,但据老朽观察,每月复发一次必是有的。”
老军医话音一落,仿佛有一把沉重而冷冽的铁斧自冰天雪地里刨出,须臾间浇灭了夏日里的炎阳温热。
凌月听及这话,大致估算一番,深知老军医所言非虚。
她清醒时的记忆中,蛊毒第一次发作于西山那处监牢,沁兰山庄那五人纷纷丧命。
第二次,便是在那荒凉的山涧,一头猛虎自林中扑出,必是嗅到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气息,欲寻一顿饱餐。
时运不济,碰上她蛊毒发作,命丧山涧。
江凌安出声破了这营帐内的沉寂:“老军医,您老人家可有法子解这蛊毒?”
老军医面色划过一丝遗憾,沉重地摇了头:“惭愧,老朽不精于此,未曾习得。”
便在众人心中的失落几欲将这一方营帐淹没之际,老军医复又开口道:“不过,前些年,老朽前往凌州城内医会论道,识得一位出家修行的法师,她曾提及一友人略懂这蛊毒之术。”
营帐内温度渐升,不再似六月天内如堕冰窖。
阿兰闻言,面色喜极,急切问道:“老军医,您说的这位法师,如今在何处?”
老军医:“不积山巅,静心庵,灵慧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