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劳烦通报一声,民女前来探望大将军。”凌月站在公主府大门前,垂眸恳求护卫。
那护卫不为所动,“姑娘,御医交代大将军需静养,姑娘请回吧。”
凌月眼圈儿泛红,“民女早年间得大将军所救,若非大将军垂怜,民女或早已命丧边塞凌州。此番特意前来探望,也算了此心愿。”
那护卫听闻边塞凌州,稍有所动,放缓语气,“姑娘,不是我为难,大将军前日方才复醒,正是需要歇息的光景,你此刻进去亦无甚作用。”
凌月一再坚持,“这位大哥,便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瞧,民女亦知足,还请大哥通融一二。”
“何人在外喧哗?”公主府家将钟励缓步而来,一如往年慈祥而稳健。
护卫颔首禀道:“钟叔,此女称曾受过大将军恩惠,特来探望。”
钟励循声抬眼,但见一少女弱柳扶风,颦眉泪垂,本欲再劝,倏地转了话茬。
“姑娘,请问姑娘于何处得将军所救?如今大将军病着,不宜见外人。”
凌月垂首,如实回道:“钟叔,民女于边塞凌州为大将军所救,后凌州战乱,民女随流民来至昀京,前几日得知大将军大破阿越国军,西征大捷。”言及于此,凌月珠泪纵横,“然,大将军身受重伤,民女心下忧虑,还望钟叔通融一二。”
钟励抬手示意护卫,“罢了,罢了。”视线复落回凌月身上,“随我进去罢。”
凌月昔日随江凌安于公主府住了几日,四下望去,庭院深幽,风拂松影,恍若旧时光景。
行至江凌安房中,但见一人纱布裹身,木乃伊一般,仰卧于床榻之上。唯余一张煞白面容示人,美眸紧阖,神色宁静。
凌月行至近处,半蹲于榻前,细致打量江凌安半晌,随回身询问钟励。
“钟叔,大将军的伤势,御医怎么说?”
钟励立于门外,沉声回道:“外伤虽重,幸而未伤及肺腑。将军昏厥多日方复醒,又终日嗜睡,脑中恐有血块淤积,御医叮嘱,宜好生歇息。”
不少片刻,凌月起身,正欲告别。如今黔朝局势未定,她不宜久留于此。虽百般不愿,奈何身不由己。
当日听闻江凌安恐危及性命,凌月心下慌乱,未及细想,遂匆匆赶来。幸而李常卿常往来于黔、荣两国,颇有些路数,为她伪造身份文书,方得便利。
“钟叔,既得知大将军景况,民女便放心了,日后再来拜访。”凌月起身告辞,缓步行至门前。
“钟叔,大将军该换药了。”一道沉稳的女声,倏尔自门口传来。
凌月循声望去,便见一容颜亲切的大娘托着小茶盘进屋,约莫五十来岁,正是当日凌月与阿兰逃亡途中,于倪家村遇见的那位大娘。
她不禁生疑,倪大娘因何来此,遂顿住往外行去的脚步,留在屋内候着。
倪大娘换药完毕,遂离去。凌月出声询问钟励,“钟叔,这位大娘是?”
钟励见她眸中似漾起疑虑,“姑娘,你识得她?”
凌月莞尔,“一面之缘。”
钟励笑道:“倪大娘,其子为边塞守将,数年前家道中落,至昀京寻求大将军的庇护,老朽遂带回府中。”
凌月遂忆及当日李常卿嘱咐倪大娘趁早离开,时值凌州战乱,不宜前往寻亲,因而前往昀京。
忽闻咳嗽声渐起,凌月循声朝床榻望去,但见江凌安略微侧首,眉心微蹙,胸口大力起伏。
凌月浑身倏地一颤,抬脚正欲往外而逃。
“站住!”江凌安声线孱弱而沙哑,“往哪里去?”
钟励闻言,眸色微凝,似有不解,遂行至榻前,“将军,您叫老朽?”
江凌安轻微摇头,“无碍,您老先忙去罢。”
钟励颔首应“是。”遂转身出门而去。
凌月背对着江凌安,迟疑而不敢反应,榻上之人亦未尝出声。内心挣扎再三,她横下心倏一转身,迎着江凌安明亮而幽深的双眸。
“将军。”凌月垂了头,将昔日的谎言、愧疚与不辞而别,悉数按回心间。
江凌安眼睫微颤,“凌月,到我身边来。”
凌月喉间苦涩而哽咽,倏闻此言,珠泪难收,委屈与动容遽然涌上心头。
江凌安并非对她的欺瞒浑然不觉,如今仍是轻言细语。
“到我身边来。”
凌月倏觉高悬已久的心与身终得安放,着了魔一般,她踟蹰着往江凌安而去。
她内心尚在挣扎,如何解释当日的不辞而别,如何解释此番来意。
凌月心中思绪纷乱如潮涌,倏尔灵光一闪,江凌安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呢?
她自月城乔装改扮而来,江凌安又如何得知?
江凌安似洞穿她那点小小心思,“你虽形貌俱变,然一个人真情流露之际,其言辞语气掩饰不易。”
凌月哑然,“我……我担心将军。”
“凌月,你百般算计,愚弄众人,如今回来,不畏前功尽弃吗?”江凌安温声如玉,然字字如寒刃刺向凌月心尖儿。
凌月抬眸,泪沾粉黛,难以自禁。
她曾心存侥幸,虽知江凌安怀疑她的身份,或只当是记忆俱损。如今听得此番言辞,身心皆似隆冬天气坠入冰窟。
“我……”凌月意图辩白,方一开口,倏尔清明,若是欲同江凌安来日方长,欺瞒实为大忌,何不如实相告,景况或有转机。
“将军,对不起,我骗了你。”凌月垂首,珠泪洒落遮盖于江凌安身前的被褥,氤氲开来。
初时江凌安当她记忆俱损,不明来历。故而黔朝军攻陷义州、江凌安折返凌州之际,托李常卿前往护佑凌月。
往后他知悉凌月纵火烧了惊云山庄,下落不明。江凌安如何不怀疑凌月如建安皇帝当日所言,佯作失忆,愚弄众人。
怀疑究竟只是怀疑,并无定论。此番试探,见凌月无半分辩白,心中冷了半截。
“我以为,你多少会替自己辩解几句。”
凌月倏地意识到江凌安方才之言意在试探,内心又悔有恼。倘或初时她便如实相告,如今会是何种景况?
悔之晚矣又如何?何不自此坦诚相待,或尚有转机。
“将军,凌月有愧,然身陷囹圄,苟且偷生,心中惊惶不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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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表明身份。”
她言及于此,便觉不妥,沉吟片刻,复又开口:“往后与将军相处,将军待凌月细致入微,我愈发犹疑,难以启齿,而拖延至今。凌月懦弱,却无意欺瞒将军。”
江凌安倏地咳嗽不止,“无意欺瞒,你可还记得,在昀京时我同你说过什么?”
“凌月记得,将军并不会因着我的身份而冷落于我或将我押入大牢。是凌月懦弱,欺瞒已久,羞愧不已,没脸为自己辩白。”
“罢了。”江凌安似累积了,眉心紧蹙,缓缓摆手,“你去罢,路途小心。”
凌月暗忖完了,江凌安赶人了,遂斟酌字词,“将军当日托李大哥护佑,凌月感激不尽。”
江凌安阖眸养神,拒绝交流,不禁怀疑这姑娘口中所言孰真孰假,凌月于他心中或已无信任可言。
凌月见状,身心如淬霜雪,“将军保重,我……”
声线戛然而止,遂转身离去。她步履虚浮,或欲再替自己辩解一二,然言辞苍白,倏觉心力交瘁。
此事或可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待于黔朝所谋之事落实,再行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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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此去黔朝昀京,半月方归。
这日早朝,群臣吵得不可开交。
凌月身心俱疲,又于江凌安处遭受打击,早已心神不济,遂眼眸微阖,闻众臣各述其词。
群臣舌战,是为一则谣言: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服,实亡黔朝。(注)
吏科给事中孟士诚奏曰:“檿,是山桑木名,可以为弓,故曰檿弧。箕,草名,可结之以为箭袋,故曰箕箙。据臣愚见:国家恐有弓矢之变。弓矢,乃国家用武之器。王今欲出兵荣朝,若朝纲不稳,兵连不解,必有亡国之患矣!”(注)
早朝就此炸开了锅。
黔成王被群舌轰得头昏脑胀,额间紧锁,“此语出自红衣小儿。那红衣小儿,又是何人?”
孟士诚禀道:“凡街市无根之语,谓之谣言。上天儆戒人君,命荧星化为小儿,造作谣言,使群儿习之,谓之童谣。小则寓一人之吉凶,大则系国家之兴败。荧惑星,是以色红。今日亡国之谣,乃天所以儆王也。”(注)
孟士诚一语方落,凌月倏尔抬眸,伺机而语,“启禀大王,据我之见,何不压下不表?近来谣言四起,或有心之人故意为之。诸位若因此自乱阵脚,岂不正中他人圈套。”
丞相于时政出言驳道:“国师此言差矣,若不趁早施压,厘清坊间谣言,或动摇军心。”
凌月淡然处之,趁机追问:“依于大人所言,此事应如何处置?”
于时政眉心深蹙,缄默不言,对凌月怒目而视。他素来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国师不甚顺眼,此番闻其言论,甚为不屑。
凌月早闻黔朝丞相与国师不大对付,此刻见状,心知传言非虚。
“启禀大王,何不从撰改书籍一事入手,或可诱出散布谣言之人?”
黔成王不解,凝眸出声:“国师,此言何解?”
凌月颔首禀道:“回禀大王,近日来诸事皆与良妃娘娘攀扯上关系,个中缘由,或正与撰修书籍一事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