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从?
凌月自顾着往前行去,心中全然没有一个目的地,起先,她只是用双手拥着江凌安,缓步而行,后来,她腾空而起,飞快便在一处世外桃源之地驻了步伐。
正是昔日云飞翼炼制傀儡的地方——毒影阁。
如今的毒影阁,实是今非昔比,炼制的傀儡早已灰飞烟灭,幸存的数名傀儡也随李叙而亡。
凌月曾生出过一个念头,待黔朝与大荣的关系缓和,她亲自上门向云鹤祥老先生请罪,再请对方一同前往毒影阁,查看是否能将身中蛊毒、神识俱损后沦为傀儡的可怜之人恢复如常。
如今看来,却是天方夜谭,曾被下蛊的人,除却云飞翼,便只余凌月一人存活。她自身已是经历过吸食鲜血,蛊虫入体撕咬疗毒,云飞翼葬身火海而又复生,历经坎坷磨难,仍有余毒缠身。
她便断了求云老先生相助的念头。
凌月把江凌安带进毒影阁内一间寒气逼人的房间,昔日此处称作禁地,用来关押傀儡。
她的鲜血可叫江凌安复醒,凌月对此深信不疑,她每日下了早朝便前往毒影阁喂食江凌安,陪他待上数个时辰,如此往返,时光流转,窗棂外,季节更迭,秋已尽,寒冬姗姗来迟。
凌月倏一抬眸,便见蓝天白云下白雪皑皑,天气早已转凉。然,江凌安身上的温度比隆冬天气更寒冷。
冬去,春至,便有繁花争相绽放,江凌安面颊颜色渐渐起了绯色,凌月欣喜之余,不忘请林大夫前来诊治。
林大夫仍是惯常叹一口长气,沉重地摇摇头,只觉眼前之人魔怔了,得了失心疯,却不忍将话说得太重,由着她去了。
宫里的太医来来去去,凌月得到的答案与林大夫所言毫无二致。如今,凌月又将心思放在云鹤祥老先生身上。她心中这般思索,遂下定决心前往惊云山庄寻人。
凌月与李常卿同行,至惊云山庄见了云鹤祥,却未见着死而复生的云飞翼,她尚未出声询问,便闻云鹤祥沉声道:“孽子如今腿脚不便,全靠次子照料,他如今已是个废人,究竟不能生出事端了。”
凌月本无意找云飞翼寻仇,昔日她为了潜逃,致使他纵火烧了惊云山庄,更叫他命丧火海,此刻闻得云鹤祥如是说,她顿觉面红耳赤,心中愧疚不已。
云鹤祥与云飞翎交代数句,便同凌月二人一同前往月城,待行至毒影阁见了触感似寒冰一般刺骨的江凌安,云鹤祥实是颇受震撼。
殒命数月的人,怎么瞧上去如同沉睡一般,若不探手触及,只是远远近近的瞧着,谁能道那是具尸首。
云鹤祥收了心中纷乱的思绪,行至榻前,把手一伸,替江凌安号了脉。肌肤触及之处,冰凉一片,激得云鹤祥不由的打了个寒噤,后背倏地生出一股刺骨之寒,窜至天灵盖。
号脉,诊治,云鹤祥收回诊脉的右手,复站起身来,捋了捋银白胡须,沉声道:“长公主殿下,大将军,确已身死,老朽无药可医,更是无力回天。”
这些话凌月听的多了,早已麻木,只是心有不甘,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置江凌安于不顾,倘或普通的医治无力回天,她的鲜血定能起死回生。
凌月与云鹤祥老先生道别,遂吩咐李常卿护送他回惊云山庄。
便是这样,又是半年光景流逝,一日,凌月替江凌安擦拭身体时,忽感觉到了他微弱跳动的心脏,她将手轻轻抚在江凌安胸口,温热的,缓慢起伏的触感透过指尖徐徐传至凌月心尖,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妄她日夜不分,不顾天晴落雨,霜雪寒冬,日日夜夜用鲜血浇灌江凌安枯竭已久的心脏。
江凌安的唇仍是冰凉刺骨,不及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温热,凌月将脸颊轻轻贴在江凌安眉心,忽然,脸颊上生起一阵细微的痒意,似羽毛轻抚心坎,又似发丝垂落面颊。
凌月猛地站起身来,盈盈泪光在眼圈儿里打着转儿,眸光低垂,正对上一双朦胧的、湿润的,未及聚焦的眸子。
江凌安睁着双眸盯着凌月半晌未动,沉睡太久,他的意识尚未回笼,昔日发生过的事慢慢浮现,他似想起了什么,双手猛地撑在榻上,便欲起身。
体力不支,倏地往一旁歪倒,凌月见状,忙双手扶稳他,再一次,紧紧把他拥在怀里,她的脸埋在江凌安微凉的颈侧,眼泪簌簌滴落,顺着月白里衣湿润细嫩肌肤。
江凌安只觉一阵一阵湿热在皮肤上滑动,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凌月略显凌乱的发髻,“别哭。”他的嗓音嘶哑而干裂。
凌月并未动作,仍是紧紧箍住江凌安的身子不松开,江凌安先是闻得零星细微的啜泣声,转而变成委委屈屈的哽咽,便在江凌安的手掌轻抚上她发丝的瞬间,她倏地放声哭了出来。
鼻涕眼泪混融在一起,悉数被江凌安的衣领与皮肤沾了去,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一如往昔岁月。
江凌安轻轻眨了一眨眼,喉间一股浓烈的腥甜乍起,他顿觉饥-渴难耐。凌月察觉到他的异样,忙松开死死扣住他脖颈的双手。
只见他面色绯红,朱唇干裂,面色似有烈火灼烧一般滚烫,凌月倾身凑了上去,湿润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血腥味倏地在两人的唇齿间流动,腥甜的、柔软的,叫人欲-罢不能,舍不得松开。
凌月能感觉到江凌安不受控般吞咽自她舌尖溢出的汩汩鲜血,他们终于牵连在一起,他们终究同生同死,江凌安身上流淌着她身上蔓延而出的鲜血,他因她而活着。
吞咽声戛然而止,凌月口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自两人嘴角溢出,随着下巴,流经江凌安的脖颈,染红了他身上刚换上的月白里衣。
凌月内心忽生出一股冲动,她猛地把江凌安摔将于榻上,倾身探上前去,双手指尖勾住前襟用力往两旁一扯,揉皱的里衣毁成几片零碎布料,江凌安胸前布满昔年在战场上留下的累累伤疤。
一根手指试探着轻抚上去,用指尖默数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唇齿顺着锁骨处的第一道疤,徐徐往下游-走,她伏在江凌安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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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地听见那里传来压抑不住的呻-吟声,自胸腔往上涌、自唇齿间悄然溢-出。
细碎的亲-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江凌安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恍惚间只觉颈侧传来一阵一阵刺痛,似尖利之物撕扯皮肉,细细密密,似痒意又似痛觉。
禁地的寒气阵阵升腾,月白里衣早已不知去向,江凌安只觉一阵一阵快意在心间翻滚,伴随着一阵一阵震-颤,细碎的亲吻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唇齿间再难以发出任何声音,视线逐渐模糊,神色迷离,只觉凌月拉住他一只手,往她身上探去,所及之处,江凌安顿觉大脑轰然炸开,变成空白一片,似久旱逢甘霖,细腻而真实的触感带来无尽快-意,他听见自凌月喉间溢-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他耳畔,猛地炸响。
轰隆隆声似烟花炸开一般悦耳又摄人心魄,一股异样而餍-足之感自小-腹周围升腾,逐渐浓烈,一声勉力压抑过的轻-吟于唇齿间溢出,随着凌月靠近的面容渐渐清晰。
凛然寒气激不散的温热与烈焰般灼热的触感瞬息之间包裹全身,江凌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凌月有如今这般光景。
什么世俗观念,什么陈旧思想,此刻尽数被意乱情迷与他混乱不堪的思绪毁尽。
凌月顷刻间迸发的缱绻情愫如狂风过境,摧毁江凌安防御薄弱的疆域,将其蚕食鲸吞。汹涌浪潮徐徐退去,雪后初晴,雪融后滴滴答答的水滴坠落,如清净古寺里敲响的阵阵钟鸣,直击江凌安突突鼓动的太阳穴。
眸色清明,朦胧的意识随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倾城容颜回笼,江凌安眉心猛地突突直跳,便欲坐起身来。
手肘往后移,顿觉双腿不能施力,心中一个念头似山崩地裂般摧毁人心,“我的腿?”他喉间干涩,嘶哑出声。
凌月俯身,将他从榻上抱起来,又将散落前襟的乌发捋顺,“暂不能动,会好的。”她轻言细语宽慰道。
一国大将军,半生戎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双腿却废了。
江凌安听见心中有破碎的声音响起,昔日被掩埋于内心深处的记忆渐渐苏醒,他若有所思,抬起双手举到眼前,修长手臂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咬痕。
“我不是死了吗?”他犹记得大皇子刺向他胸口的匕首泛着泠泠寒光,剧烈的刺痛似乎仍铭刻于心尖上。
凌月捧起他一只手,将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印上一吻,“你不会死,我活着,你便不会死。”
江凌安眸色微凝,嘴角挤出一抹苦笑,便闻他低声道:“我还算是人吗?”
声音死气沉沉。
“原来,在你心中我并非为人。”凌月冷笑一声,猛地把江凌安的手摔开,愤然怒火自眉心窜起,大脑一阵轰鸣声似能震碎心神,瞬息之间袭遍四肢百骸。
屋内寒气缭绕,此刻被裹挟着凌月的重重烈焰焚烧殆尽,江凌安忽觉一股热浪扑面袭来,带着灼烧的怒气,颈侧肌肤传来一阵阵刺痛,似有獠牙撕扯皮肉,鲜血淋漓,嗜血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