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围猎(六)
    木姜用左手抚过右手手背上边缘暗红中间青紫的鞭痕。

    他有多久没有因为跟人打架而受过伤了?

    倒不是他武艺有多高强,比这还重的伤他受过不知多少。只是,自从几年前他在蛮疆隐居不出,不与人争斗,受的伤自然也就少了。

    长鞭到了会使的人手上,不仅夭矫如生,威力更不容小觑,杀伤力并不比刀枪剑戟等能刺穿皮肉的兵刃差,功力深厚者往往能将一块坚硬的大石打得粉碎。好在那鞭子击中木姜手背之前被他用刀挡了一下,只是鞭梢被激起来打上了手背,那一鞭势尽力衰,否则他非得手骨俱碎不可。

    白天的深山老林跟夜幕降临后的深山老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天一黑,好像什么都出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蔓延开来,似要把人吞噬。

    木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加快脚步向一片黑暗中唯一的橘黄色的辉光走去,他从灌木丛后绕出,终于回到了篝火旁。

    鱼晚给伤口上完药,刚把衣服穿好,见他回来,脸上微微一红,道:“木前辈。”

    木姜笑着点了点头,也在篝火旁坐下。

    鱼晚衣问道:“木前辈,周围可有异样?”

    木姜道:“没有,不必担心,今晚好生休息。”

    从白天那酒家出来后,木姜、雨馀凉和鱼晚衣三人以轻功一路狂奔,路上丝毫不停歇,生怕被人追上,直到月上中天才停下。

    木姜道:“馀凉还没回来么?”

    鱼晚衣摇头道:“还没有。”她突然有些担心,看向木姜道:“他不会是被人……木前辈,能烦请你去看看吗?我……不方便的。”

    原来三人架起火堆的所在附近有一片湖,雨馀凉说要去洗一洗,他头上脸上的血迹都凝结成块,头发一绺绺地粘在一起。

    木姜也有些迟疑。

    鱼晚衣这么一说,他也担心雨馀凉真被人掳走了,但是……

    谁知道雨馀凉只是洗头还是连澡也一起洗了?鱼晚衣不凡便,他木姜也不方便啊!

    罢罢罢,他先远远地看一眼,反正黑夜里看不真切,如果雨馀凉脱光了,他就站在树后跟雨馀凉说话就是。

    木姜起身,道:“那我去了。”

    鱼晚衣看着木姜点点头道:“嗯。”

    早些时候,雨馀凉来到湖边,先用手拨了拨湖水,时节尚是春季,那湖水十分沁凉。雨馀凉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便将上衣一件件脱下,用水洗去自己满头满脸的血污。

    上面少说有三个人的血。

    从他认识木姜起,今天是他头一次看见木姜受伤。

    鱼晚衣也受伤了,而这两人受伤都是为了来救他。

    想到这里,雨馀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他似乎总是被帮助的那一方,似乎总是弱者。他不想再这样,他想成为帮助别人的人。

    他刚开始对自己的武功有了些信心,经历了这两天的打斗后,却觉得自己又变回了谷州刀派那个倒霉无力的笨弟子,可那个时候,他还有爷爷。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为自己的胆怯而后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恼。

    雨馀凉想着,手上搓头发的动作不由得重了起来。

    不仅如此,白天范舟诚和那矮小汉子同归于尽的画面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穿插在这些本就让他烦心的想法中。

    冲洗多次后,雨馀凉终于觉得从头上流下来的水没有腥味了。他俯趴在湖畔,看着自己的倒影,重重叹了口气。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

    雨馀凉略微一颤,回过头,道:“木前辈。”

    木姜双手抱在胸腹之间,背靠一棵大树,正看着雨馀凉。

    雨馀凉移开目光,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

    木姜道:“可你在叹气。”

    雨馀凉道:“我习惯叹气,有事没事都叹。”

    木姜道:“早晓得你身上带的是玉钥匙和人皮图,昨天晚上我就该把那两人杀了。”

    雨馀凉正拧着自己的头发,听木姜说起这事,手上动作一顿。

    木姜垂眼看着湖面,道:“你身上带着宝物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门来呢。”

    此时一阵风吹来,木姜方才那句话的语气越发显得缥缈。

    雨馀凉低下头,过了一会他道:“玉钥匙和人皮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木姜道:“……是找到某处宝藏的必需物,人皮图指示宝藏地点,玉钥匙开启藏宝处的大门。”

    雨馀凉一惊,他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却脱口而出道:“那我们岂不是现在就可以去拿宝藏?”

    木姜道:“光有这两样东西还不够,玉钥匙是一对,人皮图也是分成了两半的。你那里虽然钥匙和图都有了,但应该都各只有一半。只是不知道你那长命锁是怎么和这两样东西等同起来的,我猜,应当是有人用了某种方法将两样东西装在了长命锁里面,反正这两样东西也不大,人皮图还能折一折,装进你那长命锁里,是可行的。”

    雨馀凉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这里的玉钥匙和人皮图是完整的呢?”

    木姜道:“是有这种万一,可偏偏在数年前,我曾在别处见过另一半玉钥匙和人皮图。”

    雨馀凉心道:“他见过另一半?可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不拿?是不想拿,还是……不能拿?”一时间种种念头在雨馀凉脑海中闪过。

    雨馀凉又问:“宝藏里有什么?”白天他听到万克礼说什么“无论是神功秘籍还是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当时他还不大明白万克礼说的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人皮图所指向的宝藏。

    秘籍和金银财宝么?他学了秘籍上的武功,是不是就能变得很强?

    木姜道:“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锻造神兵的陨铁,里面储存的陨铁足够锻造出数万把神兵利器。有人说是大幅提升修为的秘药,还有人说是学了就可以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甚至是堆满了整座山的金银财宝”

    雨馀凉道:“木前辈,那图纸,为什么要叫做人皮图?”

    木姜道:“大约就是用人皮做的吧。”

    雨馀凉知道自己一直将一张人皮贴身带着后,内心极不舒服,毛骨悚然又有些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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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

    雨馀凉和木姜又各自沉默了一会,雨馀凉道:“那……木前辈,我们回去吧。”

    木姜却道:“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微皱的湖面倒映出天上的月亮,让周围的环境倒是显得不那么阴森了。

    雨馀凉来到火堆旁,看见鱼晚衣刚从另一边的灌木后绕出来,似乎方才也去了别的地方。

    雨馀凉道:“鱼姑娘,你也四处走了走吗?”

    鱼晚衣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啊……是,老坐在这,怪闷的。”

    先前木姜走后,鱼晚衣继续百无聊奈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突然骨碌碌几声,一块小石子滚入她的视野。

    鱼晚衣惊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追兵来了?”

    她不由得秀眉一蹙,忙转头往石子投来的方向看去。

    隐约看清阴影处的人影时,鱼晚衣惊喜交集,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去到那人跟前。

    来人正是河伯。

    河伯示意她跟自己来,两人越走越远,最终来到林间一块小小空地中。

    鱼晚衣正要开口,突然两道矮小的身影并排从阴影中浮现,鱼晚衣道:“……是你们?”

    只见那两道身影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童。

    那男童开口道:“山鬼阁下,别来无恙。”他外貌是小孩模样,声音亦是孩童嗓音,但说话口吻和脸上神情却与成人一般无二。

    这一对小童,男童叫司马黼,女童叫司马黻,是一对同胞兄妹,亦是九歌中的大司命与少司命。

    河伯邢勘道:“山鬼大人行啊,竟然想办法跟那姓雨的小子走在一起了,要获取夏篁的线索,从他入手确实是最快的,只是你是怎么取得那疤脸的信任的?”

    鱼晚衣道:“我并没有有意去接近他。”遂把自己和邢勘分开后遭到连江、万克礼追杀,晕倒在路边被雨馀凉和木姜救起,之后又两次遇到连万二人,她与雨馀凉和木姜是如何摆脱的……这几天发生的种种,都跟另外三人说了。

    邢勘道:“乖乖,你这几天这么跌宕?”过了一阵,他又问道:“那你的伤呢,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鱼晚衣左手握住右腕,右腕转动了几下,道:“已没有大碍。”

    司马黼道:“听你刚才提到玉钥匙和人皮图,那个叫雨馀凉的身上真有这两样东西?”

    鱼晚衣道:“我也不知道真假,但万克礼和连江一口咬定那长命锁就是这两样东西……所以玉钥匙和人皮图到底是什么宝贝?为什么这么多人争着抢?”

    鱼晚衣虽身处九歌,出江湖也有数年之久,但她年岁到底不大,这两件物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再出在众人视野中已有近二十年,因此稍年轻一些的江湖人不知道也属正常。

    河伯正准备说话,司马黼便开口道:“数百年前一位江湖前辈留下至宝,人皮图上画着这至宝所藏匿的位置,玉钥匙则用于开启藏宝处,所以这玉钥匙和人皮图本身不是宝贝,却是寻到宝贝必不可少的物事。”他看着地下一阵沉吟,突然抬头道:“我们得将那长命锁拿到手。”

    鱼晚衣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双手骤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