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蔓起身离开餐桌,找了个安静角落。
“蒲医生,不,蒲老板,你打电话给我,是想自首嘛?我想治安局肯定有办法顺着这通电话找到你。”
“如果我说,我不是那人的女儿,而是父母都被他吃掉、被罗家残酷养大的死士,你信吗?”
“你回答个问题,我就信你。”
“什么问题?”
“罗家为了隐瞒真相和饲喂罗非成,明明可以找无数种方式遮掩,为什么想出了红白喜事日这个偏门的主意?”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
看来蒲画梅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想说。
“没关系。”她正准备挂掉电话。
“我用了十四年的时间,从一个死士,一步步爬到了旧市场负责人的位置,就是为了复仇。”蒲画梅声音激动,“罗家在旧市场的势力盘根错节,当负责人这一年来,我成功收服部分罗家骨干为我所用,时机成熟,以王娜萧明的事为由,让叶家开始查罗家,罗家狗急跳墙绑架叶家人,我再让我的人参与其中,趁机曝光罗家的一切罪行。”
顾野蔓点头:那个上来就叫她“叶风老弟”、生怕她认不出他扮的是罗非成的异能者,应该就是蒲画梅的人。
“只是我确实差点儿害了叶风总长,也害了其他不少人。对不起。”
“想忏悔可以去神庙。干嘛特地打来告诉我?”
“我欠你的人情还没还,不想你眼中,我只是个穷凶极恶的逃犯。”
“放心,我这人记性好得很,会找你还。”顾野蔓脸不红心不跳道。
虽然她已经得到了水晶珠这无价之宝,某种意义蒲画梅算是还了她的人情,但人家要继续欠着,作为债主她没道理拒绝。
“一言为定。”蒲画梅挂断了电话。
她一看时间,通话一分二十九秒,时间掌握得刚刚好,正巧卡着追查来电方位的最低通话时限。治安局想要抓住蒲画梅,估计够呛,这位姐姐油滑着呢。
“蔓蔓,和谁电话聊这么开心?”她回到餐桌,叶风好奇地问她。
“一个,朋友。”
“好。我们刚聊到,蓉蓉这次受了惊吓,闷在家里太久也不好。小朗提议,上次聚会你们同学商量要离开白京,由军方护送去第七区的五星级海滨度假村,度个集体蜜月。”
集体蜜月?第七区的五星级海滨度假村?她想起来了,好像上次聚会时,陈让提过,是他堂姐陈佳的丈夫家里开的,很豪华。
“第七区是咱们夏国五城以外最安全的区域,风景优美,商业发达。五星级度假村是白京凤家的产业,引进了军方最先进的防护设备。此外我还会安排特案一组的苗淼组长陪同你们前往,作为双重保险。”
“我们?”她抓住关键字。
“对啊,机会难得,你的同学、朋友们都去,你和靖川也一起去散散心,好好度个蜜月。”叶风一脸“我都懂”的笑容。
“还有谁去?”她看向秦朗。
“陈让武爱爱,年玉莹和他老公,刘纹和他老公——”
“行知道了。”她打断秦朗,“我去。”
说完小声问身旁的黎靖川:“你能请到假吗?”
“军部有七天婚假。”黎靖川回答。
“哦,那正好。”
“嗯。”
两人都低头望向饭碗,刻意不再和对方有视线接触,也没再说话。
呼吸声却不约而同地加重。周围的空气夹杂着几许莫名的紧张与暧昧。
“老公,不好了。”正在低头玩手机的饶茹婉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叶风脸色一变。
“你快看这个。”
叶风对着手机屏幕,脸色越来越差。
“哥?”叶溪也想看看发生何事,被叶风拦住。
“溪儿你别看。我会处理。”
“这种丑事都公之于众了,还怎么处理?”饶茹婉气急道,“这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茹婉,别说了。”
“别说别说,你堵得了我的嘴,堵得了悠悠众口?”饶茹婉指着叶风道,“现在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你宝贝妹妹嫁了个妓生子,我堂堂饶家小姐,成了娼妓的孙女的舅妈。你不要面子,我还要。有脸做还不让人说,我……我干脆死了算了我!”
“妈。”叶蓉赶紧上前抱住饶茹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父亲和叶溪兄妹感情好,这些年她们母女表面上一直和叶溪亲热,只在背地里欺负打压顾野蔓。对此,父亲或许并非完全不知情,但一直忍让着她们,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怕就怕忍耐是有限度的,今时不同往日,父亲已经是夏国第一人,母亲此时与父亲摊明牌叫板,绝非智举。她不能让母亲把父亲越推越远,推向顾野蔓和叶溪。
“父亲,母亲她这段时间受太多刺激,不是故意的,我扶她回去休息。姑姑,表姐,你们别往心里去。”
叶蓉看向叶溪母女。
叶溪不用看手机已知道发生了何事,面色惨白,几度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顾野蔓却看着手机神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叶蓉心下冷哼: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她扶饶茹婉从顾野蔓身边经过时,朝顾野蔓比划了一个“Y”的手势。
顾野蔓眼神一变。
叶蓉心下得意:果然想起来了吧。
多年前,影都叶家。
“爷爷是叶家族长,我是叶家大小姐,爷爷唯一的孙女。你、还有你那个丢人现眼的妈,以后都得靠着我爷爷,靠着我们叶家,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我给你们这么大的恩典,你就得听我的,讨好我,见了我要下跪。不仅你要跪,你妈也得跪!”十岁的叶蓉掐着腰,指着个子比她高不少的小顾野蔓道。
“对,给大小姐下跪。”其他几个叶家同龄的孩子们都簇拥着叶蓉,异口同声起哄。
顾野蔓一脸不耐烦,搓了搓手,转身要走。
“你站住!”叶蓉叫住她,“你敢对我这个态度?信不信我到爷爷面前告你?”
“嘴长你身上,自己去告,别再来烦我。”
叶蓉气得跺脚。父亲偏心顾野蔓母女,爷爷奶奶嘴上对顾野蔓母女不满,但到底是亲女儿亲外孙女,自己去告了状,他们最多不痛不痒地骂顾野蔓几句,连惩戒都做不到。自己才不会真去自讨没趣。顾野蔓绝对是拿准了自己不能对她怎样,故意出言挑衅。
“没教养!果然是脏爹生的野种!”
顾野蔓脚步一顿,回头。
叶蓉得意,果然被戳中死穴了吧。她使了个眼色,所有人立刻和她一起,朝顾野蔓比划“Y”的手势,代表肮脏下贱的“Ye种”。
叶蓉脸上胜利者的笑容只维持了两秒钟。
顾野蔓两步走到她面前,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扇得她双耳嗡嗡直接失去了听觉。其他孩子一拥而上,和顾野蔓厮打在了一处。后来她的听力恢复了,爷爷还关了顾野蔓两天禁闭,不准吃饭不准睡觉那种。这件事上她算是大获全胜……
和当年一样,叶蓉露出胜利的微笑。而且她坚信,这次,顾野蔓绝不敢再出手打她。
顾野蔓确实没想打人。
她是真不擅长打架。
小时候那次是碰巧,叶蓉挑衅时,她正被诡族入侵搞得心烦意乱,原本想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不和叶蓉一般见识。但听到叶蓉说顾破“脏”,又看到那个侮辱的手势,她实在没忍住,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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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记忆中她第一次为了顾破和别人打架,也是最后一次。
如今,历史重演,网上骂顾破骂得比叶蓉难听多了。她满意地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天下人对顾破的谩骂。
此刻,她心情很“好”,非常“好”。
“表妹,舆论的事怎么解决,你最擅长了。前段时间我被抓到治安局,你不还帮我买了个爆款热搜,什么‘总长外甥女被捕,有重大作案嫌疑’,直接将叶家和总长府送上了风口浪尖?你找当初联络过的媒体朋友,让他们解决这事不就好了?舅妈也不至于没脸出去见人。”顾野蔓笑着提醒。
叶风难以置信看向自己女儿:“蓉蓉,蔓蔓说的是真的?”
“不,我没有……父亲,真不是我!她诬陷我!”
“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只要不是秦朗的人去查,应该很好查到吧。”
“顾野蔓!”叶蓉瞪着她,双目通红。
“是我买的热搜,都是我做的。”饶茹婉突然出声,“叶风,你要查就查我。我只是不喜欢娼妓的孙女做我的外甥女,有错吗?”
“你……”叶风对着妻子,语噎了片刻,“饶茹婉,这些年我一直对你忍让,是因为,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你如今居然敢对自家人下手,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家人,呵,到底谁才和你一家人,你心里有数!”
“你是我的妻子,溪儿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和蔓蔓母女不是外人不是敌人,而是我们夫妻最亲的家人。到了今天,你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你白活了一把年纪。”叶风彻底失望,冷声道,“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留在家里好好养病吧,不用出去了。”
“你要软禁我?”饶茹婉瞪眼。
“父亲,母亲她……”叶蓉要为饶茹婉说情。
“不是软禁,是在家好好反思。蓉蓉和小朗没事也不用再到红楼来了。你们去度蜜月,回来的时候,希望你们的母亲已经想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一国之主一家之主发了话,便是最后的决议。
叶蓉不敢再为母亲说情,只恨恨地看了眼顾野蔓:都是因为你。
顾野蔓回以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叶溪将一切看在眼里,想到家中不和都是因自己而起,更加的难受。
“妈,这件事,之前军部已经同意出面,为顾破前辈正名。我会查出这次舆论的幕后主使,一并澄清,让所有人知道,出身代表不了什么,顾破前辈是保家卫国的真英雄。”黎靖川出声。
叶溪有些不敢相信:
“靖川,真的可以?”
“嗯。交给我就好。”
“谢谢你,靖川。”叶溪含泪微笑,“野蔓爸爸真的很好,虽然他不会在乎世人的看法,但我还是希望,对于他的身后名,世人能给一个公正的决判。”
顾野蔓恍然一惊。自己刚才竟只想到了顾破的事,忽略了妈妈的情绪。
幸好有黎靖川。
她看向他,正好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一瞬间,她被他目光中的专注给烫到,赶紧收回了目光。
“我饱了,先回去。”
***
神界,中天神宫。
顾野蔓刚迈进神宫门口,四个长相相似的少女同时迎了上来。
“呀,这不是新婚燕尔的小蔓蔓吗?一个月婚假还没结束,这么快回来,什么时候变成工作狂了?”穿红衣服、个子最高的少女惊讶道。
“我心情有点儿乱,你们别跟过来,我需要自己静静。”
顾野蔓从四人中间穿过,径直走向位于神宫最中心处自己的房间。
“谁这么厉害,惹得我们中天神尊大人不高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