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宫门外,李林儒身后跟着几万将士,全都在严阵以待,但宫门里丝毫没有动静,门外的守将面子也是一脸淡定,丝毫无所作为,连基本的通风报信都没有。

    太怪异了。

    李林儒眯着眼打量着四周,也没有看见潜伏着的弓箭手,李瑜骑马上前,疑惑道:“父亲,援军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到,但这时皇宫里按兵不动,要等吗,还是直接打进去?”

    “攻城。等不了了,多等一刻我们的胜算就少一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博到底。”李林儒抬手示意,用力朝前一挥。

    “攻——城——”

    “杀——”众将士听令齐齐朝宫门的方向跑去,边跑便伴着击鼓的声音大声喊着口号。

    守门的将士见状不断往后退,直至瞧见大将军的身影。

    “围——”

    天空突然炸响,信号发出,此话一出,宫里宫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批批将士迅速将李林儒下来的几万大军前后夹击,团团围住。

    突然出现的将士看起来远远比李林儒手下的将士还要多,李林儒和李瑜被保护在其中,阴沉着脸骑着马转着看向四周,知道他们是被算计了。

    “李大人想造反就带这么点人,未免也太自负了些。”大将军从一旁走出来,背着手毫不客气的怼他。

    “待会儿我掩护你,你趁机逃出去报信给援军,让他们速速来此!”李林儒压着声音和李瑜道。

    但大将军一眼便看穿他们的把戏了,好心的提醒他们:“李大人就不要想等援军来救命了,陵水国使臣已经被皇上的人扣下,所谓的援军不过是我们陪您玩的一场棋局罢了,您一步一步的跟着我们走,走进了这一场死局。”

    “大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林儒表面还是沉着的,但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没有援军意味着什么,什么叫走进了他们设的局?

    一旁的李瑜明显清醒多了,援军是假的,他们都被骗了,皇上真是下的一旁好棋啊。

    “我们南月如今兵强马壮,繁荣昌盛,岂是那‘陵水国’可以说攻打就攻打的,李大人想必绝对没有想到,今日来朝的使臣可和您多年接触的人不相同,和李大人接触的‘陵水国’使臣不过是假冒他国的伪使臣,企图在李大人这里赚取银两罢了。”

    宋少衍抓住了在时府里的所谓‘陵水国’使臣才发现,他们和今日来朝的使臣完全不是一伙人,他们是游荡在各国的商贩,两年前,因着陵水国日益壮大,便在使臣回朝途中开始打劫,抢了他们的信物,没想到却遇上了追上了的李林儒,无奈之下他们就扮起了真使臣。

    李林儒给他们的银两足够他们肆意挥洒几辈子,他们渐渐的就开始和李林儒成为一个阵营,以“陵水国”使臣的身份和他一直保持密切接触,他们靠着在江湖上闯荡的本事时不时取得陵水国宫里的消息传给李林儒,李林儒便越发觉得他们十分有意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李林儒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使臣居然是假的!那他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算什么,到头来确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李林儒仰天大笑起来,随后阴骛着脸拔起腰间的剑就飞身朝着他击去:“事已至此,我李林儒今日也要反到底!”

    大将军亦是拔剑相迎,双方将士也随之打起来,李瑜被困在中间不得不挥剑,但几个回合之后,他们这边的将士士气明显弱了下去,有一大部分将士开始倒戈卸甲,这些都是李林儒千方百计去拉拢皇城内的将士,还在苦苦坚守的就只有那些精心培养的将士了。

    剑饮鲜血抛三尺,人头落地无人顾。

    宋少衍和沈淮站在高处阁楼向下俯瞰,二人皆是负手而立,面上清冷,眉眼疏淡。

    “朕已经派人去抓拿时仲庸了,直接送去大理寺,到时以流放罪处置你觉得如何?”沈淮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阿锦似乎不单只想让他流放,宋少衍垂下眼睫思索片刻道:“凭皇上处置,但流放途中还请皇上松一松手。”

    “允了。”

    “皇上,此事结束后宋府的暗卫就要归府了。”宋府的暗卫在沈淮身边待了近一年,助他稳固朝政、握牢权利,如今端王一事落下帷幕,太后也将迁去近净恩寺的行宫里,后宫和朝堂都已相对稳定,宋少衍也不再留在他身边辅佐他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一直陪在阿锦身边。

    “多谢。”沈淮自幼被送出宫,美其名曰静养,实则为幽静,他的生母太后不喜他的出生之日,联合法师做法扬言他幼年需要在宫外静养,父皇便二话不说将他送出宫。

    幼年间识得宋少衍,二人皆觉对方有利可图,宋少衍助自己回宫登基,自己应允他一切合情理的请求,但他目前只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皇上也该放贤妃娘娘出宫了吧。”宋少衍扯开了话题。

    “沈清来见朕了,为的也是这事。”沈清昨日到御书房为无诏入京一事谢罪,同时表面要带走贤妃。

    “臣从小爱慕贤妃娘娘,皇上既然对贤妃娘娘没有感情,那不如还她自由之身,而且皇上独宠皇后娘娘,自然不希望后宫里有众多嫔妃碍着娘娘的眼吧,臣这是在替皇上分忧,还请皇上应允。”

    “你怎么确定贤妃愿意跟你走,而不是留在宫里?”

    “贤妃娘娘不用和臣走,她是自由的,想去哪便去哪,只是臣愿意跟随她罢了。”沈清在说这话时,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

    沈淮没有要他答应任何条件,应允了,就算自己因为一时的冲动和记仇而把他贬到永州的代价。

    “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皇上。”沈清见他没有阻止继续道:“皇上对贤妃娘娘没有爱意,那为何会把臣贬到永州?”虽然他在永州不愁吃喝,沈淮也没有亏待他,但他就是不满,不过这期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日见不到音音就不会日日心悸。

    “因为你坏了朕的事。”

    那时的沈淮还没有和宋流月坦白身份,又遇上要纳侧妃,宋流月要约沈淮去游湖,沈淮用公务拒绝了,就这般巧被强行带走的沈清逃出去后遇上了苦等意中人无果失意的宋流月。

    宋流月以为他和爱慕的女子被强行分开,为他这“白弱书生”打抱不平,特意跑去瞧瞧那新郎官是不是肥头大耳的大官,没想到居然是东宫,但宋流月胆子极大,还是去了,最后发现,那新郎官居然是沈淮。

    原来他不去游湖竟是为了去成亲,原来他是南月的太子,有心悦的女子。

    沈淮是第二日才得知宋流月潜入了东宫,并得知了此事。

    于是沈清就这样被刚当上皇帝的沈淮贬去了永州。

    沈清听完了这事,颇感觉有些命运弄人。随后太后便也来了御书房,沈清没打算走,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只想要权力至上的母后,刚被自己的儿子拆穿后又有什么新的举动。

    太后进到御书房里,沈淮起身给她行礼:“参见母后。”

    “皇上不用多礼,哀家今日来就是想和皇上说一件事儿。”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也入春了,哀家在宫里也待的乏了,想着过几日就回行宫去,也省得碍了你们的眼,你们和哀家都各自清净些。”

    “母后多虑了,母后在宫里怎会碍眼,若是想回行宫和朕说一声便是,朕让人护送母后回去。”闻言,太后脸僵了一下,皇上就这般同意了?但太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那哀家过几日就走了,皇后的身子越发大了,皇上也要多注意着些,其他嫔妃的宫里也要时常去走走,学会雨露均沾。”

    “朕会好好照顾皇后的,多谢母后关心,母后过几日定会舟车劳顿,这几日就在慈宁宫里好好歇息吧。”沈淮没理会她后面几句话,太后又自顾自的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沈清走出来,看了眼太后的背影,母后这是怕自己到时真谋反引起朝臣上谏,所以早早离宫远离纷争吧。

    -

    几个时辰前,一辆马车再次停在了宅子外,门童记住了这辆马车,等马车里的女子出来后立马把门打开了。

    “姑娘好。”门童恭敬朝她行礼,上次公子可是亲自送她出府的,可见她的尊贵。

    高落音轻声应了一句,便往里走,走至回廊拐角时一不小心两人就撞在一起了,她一下子没防住差点朝后倒去,沈清步子大又走得快,但幸好及时伸手扶住她,她揪着他的衣袖站稳后拧着眉看他:“你这般急是要去何处?”

    “暗卫说你来了,我才出来。”沈清面上有些无辜,他不是故意走这般急的。

    高落音不理会他的话越过他朝书房走,他紧随其后,她知道自己来了之后他就不会出门了,许是能拖那么一点时间,但她也不知道他的计划是哪天。

    “你今日有要事要做吗?”

    “没有。”

    高落音显然不信,便直接问出口了:“今日使臣来朝,你没有任何动作吗?”

    “音音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会撤兵,使臣来了与我何干?”

    沈清向来不会对她撒谎,说到就会做到,回京后第一次出城就是为了去撤兵,还被宋少衍给盯上了。不过自己撤了兵,但不代表李林儒也会,那个顽固的老家伙野心勃勃,妄想称帝,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想必今日就会有动静了。

    高落音没有再次确认,他似乎从未骗过自己,那自己来这貌似就没有别的事了,他这般轻易就不谋反了,好说话的一如当年。

    “那我……”

    “音音来这里就只有这一件事吗?为了沈淮吗?”沈清看出她想走了,眼里满是不愉快地打断她的话,她最好不是单纯为了沈淮来的,不然他真的会很不高兴。

    “和皇上有什么关系,我来这里是碍着你的眼是吗?”他这话一下子就点起了自己心里的火,昨日在寝宫里他一去不复返,该来的解释一句没有,今日还来质问自己,高落音没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又回到当初在闺中时那种姑娘状态。

    看出她不高兴,沈清不知道该不该说让她离宫的事,他怕她也许习惯了宫里的日子,不愿走了。

    “没有其他话要说了是吗,那本宫今日就叨扰端王殿下了。”高落音转身之际被人从身后拥住,她瞬时就红了眼眶,闭了闭眼。

    “音音愿意出宫吗?”身后人贴着自己的脸颊哑声开口,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颊上。

    她没有回应他,一连几日都不曾有消息。

    沈清一度以为她想就这样算了,但当自己饮了酒去开门时,却看见她穿着一身锦绣常服,背着一个包袱站在门外,她的柳叶眉拧起:“沈清,你说过要戒酒的,你答应过我。”

    “是我食言了,对不起音音。”他诚恳的道歉,同时低头吻上她娇艳的红唇,一个带着浓郁酒香的吻,她主动仰头,眼角滑下一滴泪,郑重的开口:“我原谅你了。”

    *

    宫门处,筹谋多年的谋反就在李林儒被剑指咽喉之后彻底结束了,几万将士死伤不多,倒戈居多,这场谋反从头到尾倒像是一场捉弄,李林儒和李瑜双双被擒拿。

    躲起来的百姓发现叛军被抓后,就夺门而出在长街上欢呼雀跃,很快街上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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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快逃吧,要来不及了!”石屈得了口信立马跑去书房,面上一片死灰之气,时仲庸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的样子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发干的嘴唇控制不住地上下抖了一下问:“发生何事了?”

    “败了,全败了!端王临时变卦不谋反了,李大人和一众将领带领几万大军执意要攻打皇城,喊着要等援军的口号一路攻进城内,此时援军未到,皇宫里的御林军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了。”石屈说到最后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闻言,时仲庸失力般跌坐在椅子上,全完了,就这样结束了,不行,李大人会有办法的,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走,先躲起来,万一他们查到这里就完了。”时仲庸又重新燃起了信念,要收拾东西先出去避避风头。

    书房外传来兵甲摩擦和匆匆的脚步声,石屈知道已经晚了,他转身面向着外面,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大理寺卿,一字一句道:“老爷,晚了。”

    大理寺卿带着一众捕快踏进这小小的书房里,他抬手朝前一挥,捕快就上前把二人按住了。

    “时太守,李大人已经败了,您这是想去哪呀?”大理寺卿一身儒雅白袍,挑着眉道。

    时仲庸此刻异常冷静:“李大人败了和我有何干系,大理寺卿要逮捕我有何证据?”

    “不用证据,想抓便抓了。”按住他们的捕快得了命令,拿了布团塞住他们的嘴巴,成功堵住了他们的嘴,随后大理寺卿扬了扬下巴人就被带下去了。

    时仲庸一路被押出时府,但这一路上什么仆从也没看见,好似这府里就只剩下自己和石屈了。

    石屈看见他四处转头看府里,知道他在找什么,夫人带着小小姐和小少爷回秦府了,府里的下人一大部分都是从秦府带来的,自然也要跟着回去,剩下的一小部分拿了银子也走了,府里早就空荡荡的了。

    刚要迈出府门,他们二人就被蒙上了兜头蒙住了脸,押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驶向大理寺。

    府门前空荡一片,时锦夕从门外走出来,姜姜跟在她身后,她朝着远去的马车看了一眼,转身看向已人去楼空的府邸,心上多少有些落寞。

    走进海棠苑里,高大的海棠树入春抽了新枝,发了新芽,却无人在意了。

    小小一个院子里,承载着母亲和自己的过往,母亲从正妻变为妾室,终日守在这,自己也从嫡女变为了庶女了,却还要“假装”顶着时府嫡女的名头,让夫人永远记得她被父亲欺骗的事实。

    “姜姜,把屋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吧,日后也许就不回来了。”时锦夕抬起头看着海棠树,眼里有了释然。

    “是。”姜姜应道,转身回了屋。

    慕容公子来信说母亲不久后就会苏醒了,到时母亲就可以见阿衍了。

    她的夫君,想必母亲定会很满意的。

    宋少衍出了宫便直接来了时府,阿锦和他说了会来时府,皇上的人应该刚走,阿锦肯定还在府里。

    风轻轻吹起,地上的落叶朝前踉跄一下,又踉跄一下,风很冷,时锦夕站在海棠树下一站便是许久,唇色冻的有些发白,小巧的鼻尖红红的。

    身后一件带着温度的大氅带着重量轻轻披在她的身上,连着暖意沉沉的压在自己肩上,时锦夕偏头,是宋少衍来了。

    “阿衍,他走了。”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话里带着轻松和释然。

    “阿锦,他会一路流放到疆域,等母亲醒了就带他去辞春岛赔罪吧。”宋少衍手抚上她的发丝问:“阿锦会不会觉得流放对他太轻了?”

    “不会,就这样吧,人做了错事总是要在后半辈子里清醒着赎罪的。”虽然时仲庸也许并不会悔改,但从京城到疆域一路流放也够他慢慢忏悔了,母亲应该也不会在想看见他了。

    “好。”

    等姜姜收拾好了东西,宋少衍就牵着时锦夕出府。

    “卖饴糖啦、卖饴糖啦。”小二拉着一辆串车沿街叫卖,时锦夕顺着叫唤声看去,停下脚步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眼里有些欢喜:“阿衍,我们买些饴糖回府吧。”

    宋少衍看见眼里的欢喜似乎想起了什么,眉眼弯了一下,牵着她朝串车走去,小二瞧见他们过来,立马停下了叫唤声,从串车上跳下来,面上笑着道:“公子要给你家娘子买些饴糖吗?我这的饴糖最好吃了,包你娘子满意。”

    “不用太多,来一小袋就好。”宋少衍正想说话,时锦夕却先开口了,她怕他买太多了,到时吃不完就不好了。

    “好咧,您拿好,一共九文钱。”小二称好饴糖用纸袋包好递给她,宋少衍拿出几块碎银子给他,小二立马笑开了眼:“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阿锦,饴糖不能吃太多,会坏牙的。”闻言时锦夕才知道,原来他方才是想少要一些的,倒是自己想多了。

    幼时宋少衍每次来找她都会给她送一大包饴糖,以至于有一次她牙疼了,两人隔着一道门,她许久都不讲一句话,宋少衍就再不敢给她吃太多饴糖了,每次就只带几颗。

    方才看见她眼里的欢喜,想起这事,还是下意识要买少一些,没想到她也还记得。

    “每日吃几颗就不会了。”回到马车上,时锦夕捻起一颗饴糖递到他嘴巴,他不吃。

    饴糖含进嘴里时,双唇相碰,他舌尖越过她的齿关,卷走她口中酸酸甜甜的饴糖,她好愣愣的睁着眼,他的手抚上她的眉眼遮住她的视线,他眼含情意的双眼合上,重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

    一颗饴糖,两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