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誓言之后,日向翔阳每天起得更早了,他早上会先去沿海的绿道上先跑一圈,坐在海边对着太阳冥想一会儿,再回家做早餐。
独立日的假期也如约而至,从里约到圣保罗可以坐过夜的大巴,深夜出发,座椅放倒之后舒服地躺下睡一觉,天亮就到了。
“葵,我们现在去哪?”
站在圣保罗的车站里,背着大包,日向的表情里毫无倦色,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小鸟游葵深深呼吸了一口圣保罗熟悉的、干燥的、带着一丝舒适凉意的、海腥味并不浓烈的空气,豪情万丈地指着前方说:“我们先去放东西,然后出门吃饭!”
跟在葵的后面,日向好奇地东张西望:“哇,这里看起来比里约要现代化好多。”
“毕竟是南美最繁华的城市,但是肯定是没有里约好玩的。”
“天啊!这边还有DAISO!”
“是啦,走之前也可以逛一逛,去买点日用品。”
小鸟游葵带着日向翔阳穿过写字楼鳞次栉比的中心区,钻进了一个布满彩砖和涂鸦的小巷,熟练地打开了一扇已经生锈的大门,从昏暗的水泥楼梯一路爬上去,停在了一扇水鸭绿色的雕花铁门面前。
“哇,”日向张大了嘴,很捧场地说,“这种地方,感觉很有故事。”
“只是这边的房子比较便宜罢了。”葵实事求是地说道。
门打开,日向张着嘴,像是想要夸赞点什么,但是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干瘪的惊呼。
“哇哦——”
这个公寓,未免也……
太凌乱了。
像是刚刚有追上门讨债的人来家里掘地三尺地翻过一圈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凌乱地堆在地上,看不出底下铺的是什么样子的瓷砖,日向甚至还怀疑自己看见了白色的不知名动物头骨和诡异的黑色人形物体。
葵熟练又轻盈地踮着脚避开了地上的东西,走到摆满空啤酒罐的茶几旁边,扒开沙发上的衣服,把背包放在了沙发上。
日向翔阳学着她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前进。
“嘎嘣——”
脚下传来不妙的声音,日向浑身都僵住了,一卡一卡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脚底下踩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子装着的不明物品。
看起来像是什么食物,但是都黑乎乎的,不知道是本来就是这样松脆的质地,还是因为放久了风干了,不过已经被他踩成了粉末,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求助的目光无助地看向葵。
葵走过来,轻轻一脚把这个袋子提进了堆积成山的不明物体之下。
“没事,她肯定都不记得自己家里都有什么东西了。”
这个“她”,大概就是葵的小姨吧。
“她不在家吗?”日向试探地问道。
“这个时间……可能在店里,也可能去哪个朋友那里玩了,吃完午饭再去店里找她的话大概率是在的。”
尽管还没见到葵传说中那位只身一人去南极洲探险的小姨,但光是看见家里的样子,日向翔阳就已经有些肃然起敬了。
“我们午饭吃什么?”
葵的眼神坚定:“吃寿司。”
“巴西的寿司吗?”日向想到在里约吃到过的寿司,抱着双臂抖了一下,有点心有余悸。
“放心,圣保罗的寿司是真的寿司。”葵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葵明显对这片区域很熟,在小巷子里穿行几圈,就站在了一家不起眼的日料店门口。
非常容易被忽视的招牌,上面只写着日语,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巴西人光顾。
葵推开门,熟稔地跟迎上来的日本人面孔的服务员说着日语,日向忍不住侧目看向别人桌上的食物,越看越激动,等到位置上坐下的时候,眼眶里面都泛着感动的泪花。
“是真的寿司!”
“嗯。”
“没有油炸过,没有挤满奶油,也没有加入奇怪辣椒的正常寿司!”
“嗯!”
别说日向翔阳了,即使是已经习惯巴西生活的葵,也时常无法理解这里千奇百怪的寿司。
在里约,探索新的日料店像是一场豪赌,即使是菜单上图片看起来最正常的、最基础的寿司,实物看起来也毫无异样的寿司,都会在某一口突然带来未知的“惊喜”。
等到似乎只存在回忆里的,外观和气味都正常寿司被端了上来的时候,日向说“我开动了”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啊呜”一大口吃下,橘子头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咽下,就激动地指着嘴巴,口齿不清地说:“唔唔唔还是加了真的寿司醋捏的寿司,好好吃!”
“吃慢点,别噎着了。”
能干的小狗在里约的时候尝试过用这边的食材复刻过很多日本风味的东西,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了,总归是缺一些很难找齐的关键原料,比如寿司醋,比如好吃的酱油,比如无菌蛋。
就当是报答小狗一直以来的投喂吧!葵边吃边想,要好好把握在圣保罗的这几天。
“葵,”小狗面前堆满了空碟,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你已经吃饱了吗?我好像还想再点一些……”
“随便点。”
“葵!——”日向又露出了水汪汪的蛋花眼。
“快收起这幅表情!”葵压低了声音,却又藏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再来一份吧!”日向的手指在菜单上,从上到下都指了一遍。
“你基本上就是刚刚吃过的全都再点了一盘吧!”
“呜……因为太好吃了,不知道下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是什么时候。”
“下次……不就是今天的晚餐……我小姨肯定要请我们吃饭的,”葵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来圣保罗啊,坐过夜的大巴,一晚上就到了,也不会在路程上浪费太多时间……也可以住在我小姨家……”
“葵——”日向一副感动不已的表情。
“都说了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了,太肉麻了!”葵感觉脸颊有点发热。
“不想表现得太喜欢一个人”和“日向的反应都好让人满足”在她心里疯狂地拉扯。
但是看见日向翔阳期待地等着食物,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后又收回目光,充满爱意地看着她,仿佛身后也有一条橙色的尾巴在摇来摇去的样子,感觉是比吃到寿司还要快乐的事情。
葵想,如果是日向翔阳的话,应该不一样的吧。
*
吃完午饭,他们慢慢散步走到了葵小姨开店的地方。
看着这里街道两边招牌上逐渐密度增加的中文字,日向的表情有点困惑。
“这里是……?”
“大约是圣保罗这边中国人聚集比较多的地方吧。”
“葵的小姨在跟中国人做生意?”
“差不多吧。”葵含糊地回答道。
等到他们走进了一个从招牌到商品都是中文的商店,日向翔阳看见在收银台的地方,有一个穿着背心和工装裤,长长的黑发潇洒地编成了无数条细密的辫子的年轻女性,正在和一个男人熟络地聊天。
不管怎么听,他们说的也不像是日语,据日向听来,也不像是中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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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葵你的小姨吗?”日向凑到小鸟游葵的耳边,小声地问。
“是的。”葵不动声色地走进了货架之间,打量起了这里的商品,装作只是普通顾客的样子。
“她在跟谁聊天?说的什么语言?”日向已经快困惑成了团团打转的蚊香眼,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葵不能直接去和她的小姨打招呼,还要装作普通的顾客。
“可能是什么朋友吧,他们说的大概是中国沿海某个地区的方言,这一片似乎都是那里的人,所以她一直都假装自己是那里的中国人,因为太有语言天分了以及非常会察言观色,所以从来没有被怀疑过。”
“啊?为什么?”
“因为这些中国人很会做生意啊,还有只有那个地区的人才能加入的协会什么的,然后似乎这边的巴西人在二战期间对日本的敌意挺大的,所以以前对标着‘日本’的商品不太买账,最近在年轻人中间似乎现在好些了,不过她很早就来了巴西,一直在卖标着‘中国’的东西,当然要装作中国人了。”
“哇——”日向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葵扯了扯嘴角,对她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姨也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葵的小姨也注意到了他们,没过多久,收银台那边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那个男人就起身道别了。
店门关上之后,葵从货架之间走了出来,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看不出年龄的时髦女子单手撑着台面,看不懂葵眼神似的,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哟。”
葵沉默不语。
女人甩了甩头发,摊了摊手,说出口的是再标准不过的日语:“哎呀,我出门旅游的时候,一直是刚刚那个人在帮我看店,非常感激,最近都在讨好他,所以就和他多聊了一会儿。”
不等葵有什么回复,她就眼前一亮地看向了日向:“哟,葵的小男友?”
“您好!”日向“嗖”地一下就站直了,然后紧张地低头鞠了一个躬,“我叫日向翔阳。”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这就是见家长了啊!
女人豪爽地挥了挥手:“别那么客气,叫我珍娜就行了。”
“珍……珍娜……”日向小声地重复,语气有点飘忽和不确定,磕磕绊绊的。
别说这不像是个日本名字,他也不想无礼到直接称呼长辈的名字。
“你就直接叫她珍娜吧,她很讨厌日本那一套礼节。”葵无奈地小声提醒他。
“啊?哦!”日向摸了摸头,“啪”地再次立正,大声地问好。
珍娜捧起了脸颊,笑得眯起了眼睛:“真可爱呢,想不到葵竟然喜欢这种类型。”
葵上前一步挡住了她揶揄的视线,看起来比珍娜还像一个理智成熟的成年人:“你不肯在线上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吧?去南极洲的路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失联了大半年?”
“哎呀!人家懒得打字嘛,”珍娜讨好地对着葵笑了笑,“说来话长,不过倒也很简单,我们要从阿根廷出发嘛,在船上的时候,突然飞过来一只死肥鸟追着我啄,我想揍它,但是船员都拦着我,说这种鸟在他们心中是在海上死去的船员的灵魂,但我最后还是气不过,抓起手机就丢了过去,就这样,手机就掉到了海里,所以谁也联系不上了。”
珍娜无辜地摊了摊手,仿佛气到丢手机去砸一只海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总而言之一切都是那只鸟的错的样子,而且这么不声不响地失踪了大半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日向缓缓地张大了嘴。
葵的小姨,不但长得和她完全不像,连性格也很别具一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