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依然用死亡的目光凝视着她，珍娜讨好地笑了笑，豪爽地说：“今晚请你们吃烤肉怎么样？”
葵这才勾了勾嘴角：“可以。”
圣保罗的烤肉也正宗得过分，要不是这边没有沙滩，打不了沙排，日向翔阳简直就想来这边定居。
在这里住着，甚至有一种回国的感觉。
狼吞虎咽地连着吃了好几大盘，他们三个人才有了一点喘息和聊天的机会。
日向翔阳好奇地问珍娜：“没有手机的话……这大半年是怎么过的呢？”
“也不是一直没有手机啦，只是不太记得自己原来的账号和别人的电话而已。”
“根本就不完全是手机的问题吧！哪有人只是去趟南极洲就直接消失了大半年的！要不是一直没看到这方面的新闻报道，简直要怀疑你坐的船撞上冰山了。”葵也忍不住吐槽。
“因为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还有一些机遇和贵人，所以在外面玩的时间比原来计划得要久很多，中间也偶尔想过葵会不会为我担心的问题，不过我知道，葵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啦！”
珍娜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开心地朝葵比了个大拇指。
“那……比预计时间玩得久，你出门带在身上的钱够吗？”葵不确定地打量着她。
“还是有一点不够的的。”
“所以怎么解决的？”换日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珍娜露出一个暧昧又坦荡的笑容：“嘛，一开始有一个在这边旅游的留学生，家境很不错的样子，他结束旅途回去之后，又遇到了一个退休出来旅游散心的有钱阿姨，总而言之，在他们两个人的帮助下，姑且是蹭着他们的旅程安排，开心又满足地玩了好一大圈。”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机遇和贵人啊！
“南极真好啊！”满头碎辫的女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盯着烤肉下面明灭的炭块，怀念地说，“没什么人，到处都白茫茫的，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感觉很轻松，可以一整天都不用说一句话——别说平时工作了，就连去南极，讨好船上的富哥富姐也是很累的好吧……”
啊……
日向看着珍娜百无聊赖地捧着尖尖的下巴，侧脸看上去，那种五官精致，神情又淡漠出离的感觉，又和小鸟游葵有着几分相似了。
似乎感受到了一点遗传的力量——都是很敏锐，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似乎也都很有语言的天赋，但是也偶尔会任性想做只满足自己喜好的事情。
等烤肉变熟，等得无聊，珍娜又开始逗日向：“葵有和翔阳讲过在日本的事情吗？比如……老家在哪里之类的？”
“没怎么讲过。”
“呐，翔阳，猜猜我是哪里人？”
“……大阪？”日向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宾果！哇，好敏锐，虽然一下子猜对了很厉害，但还是很想问，又是出于什么大阪人很会做生意的刻板印象吗？”
“不是啦，是仔细听葵平时说话可以感觉出来的。”
日向翔阳看了一眼小口小口喝着饮料消磨时间的葵，心想，虽然葵和珍娜都没什么口音，但是和葵相处久了，在某些用词上还是会突然让人觉得——“啊，可能是大阪人吧。”
虽然也没有和葵证实过就是了。
“真不错，”珍娜笑眯眯地给他们夹烤肉，“早熟的小鬼找了另外一个早熟的小鬼当男朋友，被照顾得很好吧，葵？”
葵放下杯子：“这根本就不算早熟，明明是你太不靠谱了，所以看谁都觉得成熟懂事。”
被这么没大没小地说了，珍娜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开心地给葵夹了好几大块肉，装模作样地把头低下去，很是恭敬的样子：“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包容和照顾，看见葵现在的样子真开心，希望你们一直地这么幸福下去。”
虽然是个有点轻浮和不着调的大人，但是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又喝了一大口酒，珍娜晃晃悠悠地用举着酒杯的手指着葵，对翔阳抱怨：“还说自己不是早熟的小鬼头呢，还没这烤肉的桌子高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做了决定，铁了心要和我一起来巴西，导致我现在还经常被姐姐埋怨……”
珍娜的调子拉的长长的，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笑意，看起来对姐姐的埋怨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欸？”日向愣愣地看向葵，从她淡定的表情中读不出什么，不过对于珍娜说起这件事情好像也没什么不满，于是又转向珍娜，“当时是怎么样的啊？”
珍娜“咕咚咕咚”地又灌了一大口，发出爽快的叹息，才开口说道：“和现在也差不多嘛，就瞪着那双黑沉沉让人看了不敢拒绝的眼睛，不管怎么劝，都只重复一句话——‘我要和你一起去巴西’。”
啊，她在巧妙地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日向模模糊糊地感知到。
他小心地又瞥了一眼葵，葵抬起眉毛，他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也是，这种问题，还是直接问葵比较好吧。
吃完烤肉之后，珍娜在烤肉店门口向他们道别：“你们直接回去吧，想睡哪里都行，就当做自己家一样，葵，照顾好客人哦，今晚我去男朋友家~”
葵见怪不怪地挥了挥手，珍娜又补充道：“哦对了，你拜托我帮你买的东西，我大概是放在厨房了，你仔细找一找。”
“好的，快去吧，玩得开心。”葵低低地说着，声音很温柔。
日向想，如果葵初中就来巴西了，也和这个小姨单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呢，虽然这个小姨很不靠谱，但是葵看起来并不讨厌她的样子，大概也并不是为了逃避小姨才去的里约。
不过，这期间的共同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么想着，日向不由地问出了口：“葵刚来巴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
在圣保罗凉爽的夜里，小鸟游葵轻轻快快地走着，明显对今天这顿晚饭也很满意：“和现在也差不多吧，就是葡语没那么好，更沉默一点，头发也没留那么长……”
“珍娜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一直都是这样，不如说现在反而还成熟了一点，之前是会让人怀疑她怎么能一个人在异国生活那么久的程度，大概一直有遇到她口中常说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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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听起来之前像是葵在照顾珍娜呢。”
小鸟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不，是她在照顾我。”
“欸？”
“你想啊，她刚刚在巴西定居下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吧，什么都飘飘荡荡的，还没确定下来，她自己也糊里糊涂地活着，但是我求她了，她就愿意带上我这个负担，尽管很不擅长这些事情，自己的生活得过且过，邋遢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努力地做一个在关键事情上很靠谱的长辈，怎么想都很伟大吧。”
“那……葵是为什么会求珍娜带自己来巴西呢？”
小鸟游葵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因为在国内过得很不快乐。”
想了一下，她又补充道：“你知道吧，我这种性格，大概是某种家族遗传，很小的时候，我就是像我小姨现在一样，无意识地去讨好周围的人，甚至热情得过分了。”
“有一次，在换鞋的时候，靠在柜子后面，听见当时的好朋友们议论我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葵让人感觉怪怪的？”
——“对啊，总是那么热情，让人好不安，总觉得哪里亏欠她，或者她马上就要求我办什么事情一样。”
——“话是这么说，葵也就是单纯地对我们好而已吧。”
——“可是就是会不安啊，已经到了看到她的笑容都会发毛的程度了。”
——“诶，你说这话好刻薄！”
——“只是吐槽一下啦……”
“所以呢，后来就觉得不用这么辛苦去看别人脸色了，干脆就拒绝和别人沟通就好，可想而知，觉得我怪异的人更多了。”
“总而言之，在国内那种大家都要会读空气，又要把握好交往尺度的氛围里，过得很不快乐，当时看见那么快乐又自由的小姨，一下子就萌生了来巴西的冲动。”
“可是……自己之前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吧，人毕竟是社会的动物，就算是在巴西，也不是说可以完全不在意别人，这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的……”
说着，葵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稀里糊涂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葵现在觉得满足吗？”日向沉默地聆听了很久，这才开口问道。
小鸟游毫不犹豫地说：“不能更满足了！”
日向翔阳笑着牵上她的手，捂上了她在夜里已经有些微凉的指尖：“那不就很好！不管过程是怎样曲折，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但是现在是过上了理想的生活，那就专注当下就好啦！我高中打排球的时候，有个学校的标语就是‘无需追忆昨天’。”
葵用力回握了他的手：“嗯。”
这就是小狗的生活哲学啊，只活在当下，不被过去束缚，也不为未来焦虑。
就像日向每天晨跑，冥想，锻炼，认真对待一日三餐一样，认真过好眼前的每一个瞬间。
所以，只要待在日向的身边，大概就像伴随着太阳东升西落而活动的向日葵一样，也可以获得这样稳定又幸福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