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我好累啊……”元晴一走出后殿,立即歪了身形,靠到跟在身后的紫菀肩上,“劝完这个劝那个,这些痴男怨女好烦……”
紫菀是凰羽寺外门弟子。
当日,元晴在龙门行宫元气大伤,为确保行程无纰漏,出发前回了趟昇阳,寻到这最聊得来的师妹同行。
紫菀年方十三,正是活泼好奇的年龄,诧异地睁大双眼:“师姐,咱们凰羽寺何时炼药了?”
“出发前,我从褚姐姐那顺的,养气血有奇效”,元晴好整以暇,“萧王后当年确是伤了身子,之前在英平郡太过操劳才不见起色。可如今是在灵昌,她贵为王后,什么好药寻不到……还是自己想不开。”
想了想又愤愤道:“荣王陛下也是个木头,王后不同他好,就真不去了。俩人绕来绕去,还得我这外人来戳破这层纸。”
紫菀轻轻扯着她袖子,压低声音:“师姐如何知晓王后不同他好?还有,您是如何看到他命里有三子?”
元晴霎时红了脸,轻咳两声,选择性地回答:“修习相术久了,有些天分高的人能窥见未来一鳞半爪……没头没尾的那种。我刚才只是零碎瞧见,荣王陛下坐在长秋宫,就是萧王后刚刚那个位置,有三个男孩喊他‘父王’。”
紫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师姐,看看我这天分能不能修到那个程度,等我能看到未来,就先……”
“千万别”,元晴立马打断她的遐想,“窥视未来极耗施术者的寿数和气血,不得擅用。”
紫菀不以为意:“可这才短短一月,您已连看两次了。”
“所以,就成这样了……”
元晴轻飘飘从齿缝里蹦出这句话,口鼻忽然流血不止,身子东倒西歪晃了几下,就那样软软地晕了过去。
紫菀目瞪口呆,忙蹲下去喊她拉扯她,怎么都弄不醒。想她扶起来,力气又不足,眼巴巴环顾游廊四周的侍卫。
侍卫们个个站得端直,无动于衷。
头顶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混帐东西,都愣着作甚,还不去抬张榻来!”
紫菀抬头看去,只见一男子前呼后拥、疾步走来。
那男子眉清目秀,面容儒雅若文士,却身高七尺、姿仪英伟,穿一袭衮冕,正是苻沣。
苻沣不顾仪态,飞奔过来,半跪着俯身看元晴,牵起袍袖就替她擦拭口鼻鲜血,关切道:“五公主这是……”
紫菀叹气:“师姐这些日子连续施术,元气大损,身子经受不住。”
苻沣脸上露出愧疚,环视四周并无宫婢,几个抬榻的侍卫也不知去了何处,迟疑着问她:“地上凉,附近有闲置的屋舍,可否先请五公主进去歇息片刻?”
紫菀忙不迭点头,又开始犯愁:“师姐都站不起来,如何请?”
却见苻沣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了声“得罪”,拉起元晴两臂搭在自己肩上,让紫菀在后扶着。
随即缓慢站起来,双掌握成拳托住后面,背起元晴,四平八稳地走向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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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夜风微凉,吹入珠宫贝阙、雕梁画栋,歌舞伎们雪肤花貌、新妆凝香,鱼贯涌入宽敞富丽的明堂。
水晶盘罗列着数不尽的珍馐玉馔,兰陵美酒在玉碗中漾着琥珀光,笙歌吹断、霓裳舞遍。
这只是护国公府最寻常的一顿筵席。
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人齐全些。
七月初七,皋州、萝州、沵州、河州,滬南四州的刺史、司马、长史、粮曹……全滬南有些身份的官员齐聚在此,觥筹交错、和光同尘。
郑载云看向萝州刺史,笑道:“那位顾大人,还是不肯来赴宴?”
萝州刺史方玉冷哼:“不识抬举,非但不肯来赴宴,在我官邸住了快一个月,除了入书房谈正事、查赋税账本,连句寒暄都没有。”
皋州刺史孔弼实捋了捋山羊须,眯起双眼:“给他送去的八个婢女,就只收了两个最丑的,做些洒扫和端茶递水的活计。”
沵州刺史郭皓一拍桌子:“要不,跟往常一样?顾大人每日巡查粥棚,若灾民里混进几个暴徒,也是寻常。”
河州刺史聂少城迟疑了片刻,止住他:“且慢……送他的金饼还是收了。”
哄堂大笑,紧跟着七嘴八舌的嘲讽。
“果然是贫家出身,只晓得财帛。”
“那八个雏儿本是想着分给诸兄的……被他使唤天天干粗活,纤纤玉手都起茧了,暴殄天物啊……”
“哼,刚来这装得人五人六的,多清高的模样,还不是收了?”
郑载云忽然冷笑:“这位陛下可不是个善茬,咱们先前花大力气送进去的人全都折了。不是还有后头的六王弟么,说是犒赏官员、慰问灾民,哪有这样简单?”
郭皓点头:“毕竟是亲兄弟,定是陛下对滬南道有了想法,派他们来暗访,有哪些人,什么情况?”
孔弼实笑得双眉弯弯,小眼睛只剩两条缝:“初四到的阊江,下官已设过接风宴了,眼下那拨人还在阊江呢。以下官愚见,陛下虽棘手,派来的人却都是绣花枕头,比顾星阑更不如。”
“六王弟元旭倒是有个正形,每日宴请官员,听听公务。可再厉害,也不过是刚满十五的生瓜蛋子……”
“那三个女的,倒是长得一个赛一个勾魂……”
“郑夫人和许氏,相貌身段倒好,就是老了些……”
郭皓轻咳两声,向主位使了个眼色。
郑载云仰头,捋了捋花白胡须:“锦珠算是老夫半个女儿,虽无甚情分,毕竟是先王遗孀,一介深宫妇人,无甚可说。”
“那个褚氏,据说是有大来头”,孔弼实眼缝中精光闪烁,“就是上半年客商传闻的,魅惑得陛下五迷三道的妖女。”
众人来了精神,齐刷刷向前伸头,目光灼灼望向孔弼实。
“相貌如何?”
“腰细不细?”
“风情如何?”
孔弼实端起面前金杯,咕噜咕噜下肚,意犹未尽道:“倒是眉目如画、明眸皓齿,腰身袅娜……就是那儿小了些,单说相貌,比不过那两个大的。”
“相貌不算绝色,论风情嘛……确是个尤物,桃腮柳眼、雾鬓风鬟,下官也算阅女无数,我见犹怜啊……何况陛下血气方刚。”
众人哄笑道:“自古嫦娥爱少年,人家伺候过陛下,指定看不上你。”
又问:“比之当年幽妃如何?”
幽妃,滬国灭亡前,郑后主的专房宠妃。
孔弼实悠悠笑了,暧昧地看向郭皓:“下官何来眼福得见怀王宠妃,传闻云妃常夜半入令尊书房讨教学问,郭大人可有缘得见?”
“行了”,郑载云将酒杯重重往案上一杵,“老夫倒也听说,那褚姓女宠一路排场奢靡,放浪形骸,确是不足为惧。”
“无论她们去了哪一州,尽管吃喝玩乐好生招待,多派耳目跟随。大事正在紧要处,莫要松懈!”
众人会意,纷纷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朗声汇报。
皋州刺史孔弼实道:“所有账本已连夜核对过。”
萝州刺史方玉道:“决堤的痕迹都已清除,难民中的钉子都已埋好。”
河州刺史聂少城道:“治疫的药材已搜集好。”
沵州刺史郭皓道:“义军已训练就位。”
陈述完毕后,整整齐齐向郑载云单膝下跪、抱拳,齐声喊道:“为主公效命,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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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秋千,墙外街道;墙外行人熙攘,墙内佳人笑。
上弦月像玉钩,洒下满城清辉,从巷口往里看,霄台林立、莺啼燕啭、脂香粉腻,每栋高楼的大门口都挂着两串灯笼,灯笼里透出的轻红连成一片,映得整条巷子都旖旎起来。
巷口牌楼上三个大字“柳绵里”。
许姿将那三个字从头到尾、从尾到头读了几遍,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咱们真的要去这种地方?”
舜英毫不迟疑,点了点头:“阊江风月是滬南之首,来都来了,不如消受一番。”
“乞巧节……还是你生辰”,许姿扶额,讪笑道,“你这样过生辰,王上知道么?”
“不知道啊,你夫君也不会知道”,舜英理直气壮道,“咱们都去,就等于都没去。”
许姿为她的无耻震惊了半晌,竖起大拇指,兴高采烈挽起她胳膊往里冲:“皋州的美男子盛名远扬,今晚必得去最好的男风馆,敞开了玩,我请客、你买单!”
二人在柳绵里挑挑拣拣,最终择定了一家装潢最古朴典雅的,名为淇奥轩。
一进屋,舜英就被扑面而来的酒气、脂粉气、香气熏得睁不开眼,赶紧展颜弯唇,装作眉开眼笑,目光一触及迎客的小倌,笑容僵在脸上。
一张张大白脸,脂粉糊得亲娘都看不出区别,画着两道铜绿的眉,唇上胭脂涂得像吃过小孩。
虎背熊腰或是骨瘦如柴的男子们,弱柳扶风、西子捧心状,一拥而上往她们身上蹭。
说时迟那时快,舜英伸臂揽住想躲避的许姿,清了清嗓子,怒道:“这是打量谁没见过好的,拿这些货色来糊弄咱们?”
鸨母一张老脸笑得像秋菊:“哪儿敢,是他们见贵人貌美,急不可待呢。”
舜英冷笑不语。
鸨母拍拍手,满脸脂粉的男子一哄而散。
接下来一批,容貌端正了些,身姿也挺拔了些,舜英摇头。
再拍手,下来另一批更好的,舜英继续摇头。
鸨母咬了咬牙,拿出个金铃晃了晃,顶楼下来四个男子,眉清目秀、体态匀称。
许姿侧过头同她咬耳朵:“我还是觉着,比我夫君差远了。”
舜英笑而不言,从袖中拿出一锭金饼,重重搁在大堂中心的紫檀木圆桌上。
鸨母眼睛都直了,颤颤伸手去拿。
舜英一把收起,指向墙边一直凝神抚琴的白衣男子:“就他了!”
鸨母急得眼睛都红了,赔笑道:“贵人,那是从别处来串场子的乐工,不卖的。”
话音刚落,琴声“锵”地一声停了,那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站起身,抱琴走过来,容色冷淡:“在下卖艺不卖身。”
又将她们打量一番,忽然眉开眼笑:“若是夫人这般相貌,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鸨母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清冷琴师展眉微笑:“小生只一人,来的却是两位……恐不能尽兴,小生在淇奥轩有一好友,可为夫人引荐。”
舜英笑吟吟将那枚金锭拍回桌上,对鸨母道:“佳公子的好友,定也是标志人儿,我与这位夫人都是体面人,烦请妈妈行个方便。”
两刻钟后,鸨母引着三人一路穿过前堂、游廊、后院,分花拂柳,僻静处果然别有洞天。那是一座独门小院,门楣上錾刻三个瘦金体——醉花阴。
一路上紧紧跟着她们的随从,两眼发直地看着鸨母带两人进入后院,飞快从袖中掏出个小册子和一截炭笔,册子摊开来,密密麻麻记着年、月、日、时刻,她二人去了何处、做了何事、见了何人。
随从两眼放光,在末尾添上一笔——七月初七戌时三刻,褚、许同进柳绵里淇奥轩,择两美男入幕,双双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