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三人都有公务在身,那夜并未喝太多酒,陆十一便一路数着星星回了太医局。
次日是被叫起的,她睁开眼看到韶良那张孩子气的脸,想起昨天和他的小矛盾,正要张口道歉,只听韶良冷淡道:“陆师妹,我进屋无意冒犯,只是圣上下旨,总管太监现在厅内等你前去领旨。”
此旨是圣上亲写,约莫要她五日后同沈郁离和伏析三人出宫南下,前往叶家村破获后宫窃骨案。末了又言说选人是据谶纬所得,占卜算来的,不得违抗。
陆十一自是领旨,也不知最后补的那句是真的,还只是圣上借天命之口堵上心生嫌隙的人心。
虽说能够调查叶家村和后宫窃尸案之间的关系陆十一甚为激动,但一想到自己当真在众人面前说过要强吻沈郁离的话,又不太想和那日均在场的两位当事人见面。还未开始便提前尴尬,这叫焦虑。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在出宫前把她与他之间的种种误会结清,名扬天下酒馆的事儿能不提就不提,都是现代人,省得回到现代再碰个面,难堪。
只是等到晚上,复习完白太医留下的课业,也没见前院的屋中亮起灯火。太医局少了三个人,总感觉寂寥极了。周遭的树叶在寒风吹过时,窸窣摇晃,仿若骤雨般掉落铺满地面。
若说在琻朝不寂寞是假的,在现代时,她还会每日每夜的做实验麻痹自己,由实验室出来吹上一股寒风,等到孤独感席卷而来又想见到那个人的身影时,陆十一又会放纵自己看上几个小时的视频和娱乐新闻。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11月已冷到彻骨,到冬日又不知该怎么熬下去。怪不得古人多得相思病多有文豪,没有手机没有那么多媒介,心中苦闷只能诉说给纸面。
她看着那间没有亮灯的屋子,又一次想,会不会沈郁离,其实就是周阮呢?
她无意在沈郁离身上找周阮的影子,可他和他实在是太像了。偶尔会流露出地向死而生的愿景,认为世界虚无命运偶然的悲观。虽不爱说话,看起来严肃,但实际上做事认真,笑起来时眉眼微弯的弧度恐怕拿尺子测量都是一样的。况且,沈郁离对植物很了解,而周阮恰好也是学这个专业的。
在名扬天下酒馆的那个夜晚,如果沈郁离不认识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叫十一?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可若他真的是,又该怎么办?
周阮是她高中时期的白月光,是她在决定放弃围棋后,支持她作为普通考生选择法医学的人。是她上了大学和妹妹吵架后帮她从中调和的人,也是在她在火车上险些被殴打时,第一个赶到城南客运站里接她的人。
只是,两人七年来都只是朋友。没有人迈过那一步,好像心照不宣地得知,如果迈过,就全部都会结束。
朋友之间口无遮拦,所以那个夜晚,陆十一初次和导师出现场回来,周阮以为她在山中遇难,生气地几乎快要落泪的请求她时,陆十一才会对对方说出那句残酷的话。
当时她说的好像是:你只不过是我的高中同学罢了,凭什么管我。
那一年貌似是西安最冷的冬天,11月便落了初雪,银杏叶刚烤的金黄便要落下,解剖楼的钟塔逢整点敲响第十二下钟声。周阮站在风里,表情寂寥,想伸出却未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她:“那你在透过我,看谁的影子?”
二人是不欢而散的。
所以陆十一感到的孤独并不是孤独,而是对周阮的愧疚和后悔。所以她才会在那天暴雨时最终下定决心去参加那场高中同学聚会。
如果沈郁离是周阮的话,难道他也经历了那场车祸?
她有她不敢相认的理由,可他若真的是周阮,又因为什么不和她相认呢?是因为他还恨她吗?
撩起的夜风几欲吹灭案上烛台,周遭的温度因月色渐浓渐渐起寒,只听韶良的声音由院内传来:“陆师妹,尚服女官找你。”
陆十一回过神来,此时应该快到休息的时间了,她不知尚服女官来找的缘由先穿好外衫行至院内。二人相互行礼,她先问道:“尚服女官,难不成是尚服局内风寒又重了吗?”
尚服听之,怔了一下,才笑着摇摇头:“多谢陆姑娘关心,只是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个。”
说完,她将自己手中之物递到陆十一面前,掀开绸缎,只见其上放置着一块翡翠玉佩。陆十一猛然想起孟兰女官,细看却发现这玉佩中无杂物,是尚服自己腰间的那块。
她抬头道:“您这是何意?”
尚服面色凝重几分:“今日我听闻陆姑娘将要于五日后前去叶家村调查,本官出身于此,知道叶家村的黑暗。因年代久远,我只能说,叶家村极其信奉鬼神。陆姑娘为我挚友孟兰寻得真凶,我只想将这玉佩给你,以防万一,关键时或许还可以救你一条性命。”
陆十一摇头想拒绝:“可这也太贵重了,这不是尚服母亲给您的吗?”
尚服硬是塞进了她的手里:“说实话,这块玉珏是当时我堂姐的,我虽已不记得我堂姐样貌,但却记得,她是位极其美丽善良的人。她让我逃出了叶家村,在出逃的那日,我二人交换了玉佩作为信物。陆姑娘若实在不愿意收下,就当是替我回村看望堂姐,将玉佩还给她吧。”
太医局内静悄悄的,一阵寒风吹过,灭了尚服手中的灯笼。陆十一重新替她点蜡:“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尚服女官了。”
尚服见她收下,才微微笑道:“说来,我还想请教答安公子一事。不知现下可否去打扰?”
陆十一道:“这两日答安公子好像回了范阳,若尚服局有病患,可以请其他两位师兄前去帮忙。”
尚服蹙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答安公子回范阳了?”
陆十一见状问道:“怎么了吗?”
尚服喃喃:“我进宫也有十年,记得那时众人都说答安公子是范阳答氏的长公子,答氏送他进宫的目的就是割席保命。若是真的,现在要他回家,总觉得诡异。”
*
沈郁离书苑后花园中所有的盆栽都是他自己种下的。
先前陆十一从未有仔细看过,尚服女官走后,她不想这么早回到屋内,就一个人站在花园里,从第一盆花开始欣赏。其实没什么能欣赏的,除了耐寒的云杉,都几乎成了枯木。
沈郁离格外爱护这些植物,长安是北方,秋冬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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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偏低,他便在每盆花的根部缠绕了些不用的布匹。院中放着白日取暖的炉子,主人未在,残余的温度便于铜璧间游荡。
“又喝醉了吗?”
院门下传来窸窣踩落叶的声音,陆十一回过头去,沈郁离站在廊下,正看着她。
他又换上了陆十一初次来太医局时他穿着的那袭鸦青色锦袍,乌黑长发用鎏金冠笄束起,腰间系着一块紫色流苏玉佩。
陆十一走过去,认真地端详起眼前这个人,半晌后道:“你知道答安师兄回范阳了吗?”
沈郁离被她那双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盯得心痒,却听到她毫无波澜甚至略带有责备的语气后,默默移开了视线,转步行至院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查十五年丹砂溺子案的真相。”
他走到那个铜炉旁,由袖中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上檀木香,见盈盈红光常亮,便甩手灭了明火:“我虽然只来琻朝有一年,但这一年一直与后宫各人打交道,知晓答安师兄的确与十五年前的丹砂溺子案有关,但这么多年后宫无人敢查。我感觉,你最好也不要轻易碰这件事。”
陆十一疑惑道:“什么意思?”
沈郁离转过身来,轻轻移步到她面前。二人只有一步之遥,他刻意压低声音:“据说,答安师兄当年和答氏一族特批奉命进宫探望皇贵妃,那日午时,答安师兄与四皇子一起用膳。膳后出宫回范阳的路上得知宫内发生丹砂溺子案,四皇子于午时一刻去世,可答安公子却无碍,这件事确实有蹊跷。”
陆十一恍然:“听起来,像是做的局!所以答氏才将答安留到宫中?说是保命,其实就是质子?”
沈郁离道:“我也是这么猜的,此番答氏要回答安师兄,支走你我及伏析三人,恐怕后宫内要有大动荡。现在还不是查这案件的最佳时机,但我一定也会查的。”
她相信他,沈郁离在做事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极其出众的。
“只是。”
“只是?”
陆十一抬头,看他那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听到他的声音如雪般轻轻落了下来:“你这么关心答安师兄,难道你一直追随的,就是他的影子吗?”
陆十一一愣,她完全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如今被沈郁离直白地指出,竟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火大。她蹙起眉来,有些毫不客气:“沈郁离,你我都是现代人,你应该也接受过现代二十多年的高等教育,搞不好还是个研究生或者博士,就算不是,你也应该明白,不是说关心哪位异性我就喜欢谁。
答安师兄也好,伏析大人也罢,点清、白迁延等等或许开始时她们对我而言都只是个与我无关紧要的局外人,但是,我现在只想救下我能救下的所有人。你或许悲观地认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我偏不信。叶家村也是,去了,我就一定要揭露那个村子里所谓的封建残余!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回到现代这一点,如果你不想回去,也请不要阻碍我。”
说完,陆十一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只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沈郁离望着铜炉出神。
书苑旁的长廊中,有个影子潜藏在暗中,听完她们的争吵后,无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