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腌娃娃菜
    杨文招有点想换位置,因为很不幸坐到了她们旁边,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就觉得她们格外吵,觉得她们的素质喂了屎都揉不开,想撕烂她们的嘴。

    一股无名的冲动刷过脑海,杨文招啪地一声放下笔站了起来。

    无声的视线凝聚一身。

    安静了两个呼吸,杨文招坐了下来,竖起书低下头,沉默。

    自习室陷入了安静。

    明明想要安静的,真安静了反而又希望快点吵起来。

    杨文招眼神发直地盯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要不要直接回去算了?

    周围无形的视线仿佛还黏在身上,像被拉长了的泡泡糖。

    算了,现在都安静成这样了,夸张一下就是落针可闻,就是因她而起,她还想如何呢?

    一直熬到阿姨来提醒时间到了的时候,杨文招抬_起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

    慢慢把竖着的书放下,时间确实过的很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习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但即使只有三个人,小心翼翼收拾东西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走到门口的时候,阿姨轻生嘱咐回去就赶紧睡觉,那样明天才有精神。

    走廊里的感应灯陆续亮起,另外两个人就住在自习室旁边,很快就进了寝室。

    杨文招努力放轻的脚步声依旧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这层下楼的楼梯间的灯好像坏了,下楼的时候没有亮,走廊的感应灯照过来的范围有限,拐角的窗户挂着月光,浅淡得薄凉。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的绿光都绿得没那么安心了。

    转过楼梯拐角,拉长的影子落在曲折的楼梯上,视线模糊了一下,仿佛看见扭曲成一_大坨的影子盖过自己的影子,一闪而逝。

    又是眼花,或者病情严重到开始出现幻觉了。

    看到的影子像是被怪兽附了身,下一刻不知道会不会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她的手脚,攀爬上来咬住她的脖颈,或突然探出一只像鬼爪一样的手抓住她的脚脖子,又或者是单纯地张牙舞爪地抓上来。

    杨文招淹了口唾沫,耳垂被咬住了,耷拉着长条的身体落到肩头,随着她身体的移动微微晃动,拉扯着。

    杨文招抬起手摸了摸耳垂,很干燥,没有变形没有口子,相比平日里寻常的状态,只是有些烫了,手掌连着手臂与那东西轻飘飘地重合在一起,重合的地方就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若有似无的扫过,拥挤、酸胀、酥麻等感觉跟着隐隐约约,很烦。

    重合最多的,在身上,就像不管走到哪儿,都背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看不见摸不着,像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黏腻浓稠的不可见之下是密密麻麻的血肉模糊,那个东西正在扭曲、寄生、挣_扎,仿佛杨文招是束缚它的枷锁,需要撕碎或者撑破才能得见天光。

    想到这里,像是在回应她一般,杨文招抓着楼梯扶手紧了紧,心脏在一个呼吸间像被捅穿了几遍,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杨文招闭上眼睛拖长了呼吸慢慢稳住了。

    这东西好像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缠着她的。

    那天跑操之后,跑回去的路上感觉眼前一黑浑身一重,控制不住摔了个狗吃屎,鼻血都流了一手,差点发生踩踏事故,当时恍惚得爬不起来,被扶起来送去医务室检查过后说没事,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

    最开始只是若有似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名其妙的感觉越来越重,走路莫名其妙被绊一下差点摔倒又被怪异地拉住;站在树下会有东西从树上掉下来刚好砸到头,一两个还行,七八个就太不正常了;喝水突然被掐一下脖子,趴在桌上睡觉被按头;睡觉的时候鬼压床似的睁不开眼醒不来,身周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掉进了蛇窝……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频繁,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捉弄她,杨文招越来越觉得自己大概就是有病了,不敢在别人面前发病,她不想当疯子,不想流落街头。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只影响到自己影响不到别人,就问题不大,最多算是自己倒霉一点,哪天不小心残了死了拉倒。

    但直到现在,不正常的样子除了像要被那不知名的东西弄死,还会像随地发_情似的。

    如果她有一天疯了,杨文招真的不想疯成这样。

    杨文招撑着扶手,睁开眼望到扶手之外,一楼的楼梯拐角的灯是亮着的,看得很清楚。

    这里是三楼,跳下去会死吗?

    楼上的感应灯灭了,周围更暗了。

    杨文招回过神,想着大概不会吧。

    以前经常就会想自己哪天被车撞死,哪天被高空抛物砸死,哪天得绝症了等死,那些都是外力,自己找死最多只会想想,杨文招怕死,更不想死得不甘心。

    收回看着一楼的视线,杨文招扶着楼梯扶手,踩着透过窗户照过来而生的,月光下暗淡的影子,一步一步一步。

    在没有遇见这种怪事前,杨文招怕黑,更多是因为怕鬼,一想到鬼,脑子里就冒出很小的时候从电视上看到的一幕画面。

    女主角还是女配角忘了,上厕所还是在哪的也忘了,只记得有窗户,女主角回过头,窗户上冒出一个头,乱七八招的头发,苍白的手和脸,黑长的指甲,发直的目光和裂开嘴角无机质的笑。

    而现在,身后就是一个窗户。

    杨文招回过头,呼吸和心跳自然地顿住了,安静地盯着窗户,数着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冒出头。

    如果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她灭了一把。

    转回头继续下楼,安静得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还有一声一声放轻的脚步声。

    慢慢走进走廊,感应灯亮起。

    骤然的明亮让杨文招感受到了安全感。

    各个寝室的门有玻璃小窗口,禁止贴东西挡住。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些宿舍内透出的光,因为走廊上的感应灯亮起迅速灭了下去。

    回到寝室,杨文招轻手轻脚放了东西爬上_床缩到被子里,睡觉。

    过了一会儿,周围突然亮了起来,隔着眼帘不难察觉,多半就是之前误以为阿姨来了关了灯,现在开回来了的小台灯。

    学校禁止挂不透明的床帘,因此开了灯除非躲到被子里,否则再弱的光也能让拉了窗帘关了灯的整个寝室都亮起来。

    压低的气音在安静的宿舍里也十分清晰,“唉,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这步这步,做到这里这个加这个就能做出来了……”

    “救命,怎么你也在学习啊?”

    “没有,我在看小说。”

    “什么小说我也想看?”

    “我看完了借你。”

    杨文招平躺着,手放到暖宝宝上,热度传到手上。

    来月经了,侧着躺可能会侧漏,不能侧躺着就不能很好地拉住被子盖住半张脸还能好好呼吸,不能蜷缩起来睡也很难受。

    上_床之前忘记上厕所了,不想动了就算了。

    耳边压低的说话声越来越远,迷迷糊糊睡着了很久很久,压到身上的东西越来越重,重到骨头缝里,感觉要被挤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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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混混沌沌想起以前看过一些消息,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发现一条几米的虫子,还有照片放出来,杨文招看过,表示感到了十二分的头皮发麻,评论区里喊恐怖的同时还有人问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如果有感觉还能共存那么久岂不是更恐怖。

    杨文招翻来覆去,想醒来醒不过来,掀开身上的被子还是感觉很重,喉咙上的发生器官仿佛被压住了,张开口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有东西钻进了嘴里。

    杨文招仰起头,感觉脖颈被缠了一圈又一圈,不断地收紧再收紧,伸_出手抓了抓脖颈划出一道刺痛的痕迹,又不知道哪里看到过的什么东西浮现在脑海,一般死得越惨的配角月能给故事增强吸引力,给主角刷经验涨装备的过程也更刺_激有趣。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知不觉变异了,她就是没什么光环,被折腾了半个月就云里雾里当了死状凄惨的炮灰的那个吧。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身体像被拴上了石头往海里丢,被托拽着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鱼群海蛇扑上来啃咬进食。

    它平时不会钻眼耳口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深夜里它会。

    杨文招觉得,大概就是自己犯病了,平时周围人太多,她不敢发病,深夜闷声可不就敢了,放空放空放空……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恍惚间又觉得感觉到了绵软的轻飘,好像化作了棉花糖或者蒲公英,睡在风里躺在云里,由着风吹着飘向不知道的远方,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仿佛一生一世又一生一世,霞光满天之下又是一世。

    陡然一松后好久好久,杨文招想,云都是身不由己的,随着风飘,化作雨落,化做雾散,都是身不由己的。

    脖颈上柔软滑_腻的东西耷拉着铺开,似乎有些泄气又有些无所谓,微微蠕动着想要找个舒服的姿势就此躺下跟着睡觉。

    云是没有脖颈的吧?杨文招后知后觉地想着,慢慢想起自己好像不是云。

    混混沌沌就容易天马行空,窒息过后胸膛起伏着还压着东西,呼吸有些困难,想睁开眼睛还是怎么也睁不开,指骨、腕骨、脖颈、心脏、脾胃、五脏六腑,腿腕……浑身上下仿佛都塞满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酸胀到想爆炸,她这层皮好似终于要被撕碎。

    她的呼吸和心跳,颤_抖和挣_扎,在它面前就是蚍蜉撼树,自讨苦吃。

    脑袋有些混沌,思想像被冲散的雾。

    精神有些恍惚,五感像着了魔。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很安静,也不知道怎么醒的反正就是醒了,更不知道怎么就能睁开眼睛了反正就是睁开了。

    杨文招慢慢坐了起来,感觉到了累,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发_抖,像不适合喝运动饮料的人喝了之后心悸得控制不住地发_抖。

    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但身上的感觉很实在,刚起来的时候,耷拉在身上的东西滑落下去,现在感觉它铺满了床,醉眼惺忪地慢慢缠了上来。

    杨文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扯了扯睡着后滑到胸口衣服。

    “神经~”

    杨文招惊了一下,手正放在心口,倒吸了一口气,反应过来室友说梦话,多半不是说她的……吧?

    安静了一会儿,贴着墙的蚊子嗡嗡嗡飞了起来,吵得人想撕烂它的翅膀。

    杨文招发空的脑子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难道是快考试了?压力太大?

    不对,不是杨文招自信,而是她摆烂,摆烂的人能焦虑到哪里去?

    中考时,感觉人生走到了尽头时都没焦虑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