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就是诱饵。
黎宝因只能赌一把。
她见过裕梦梁看着那栋花房的模样,明明身处那样华丽奢靡的花园里,可他满眼都是孤寂冷漠,看着鲜花古董,仿佛是在看一座墓碑。
起初,她并不理解那样的晦暗。可在陆瓶如倒在她怀里的那个夜晚,她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世界熙熙攘攘,我却孤身一人。
那一刻,她失去的是姆妈。
那么裕梦梁呢,他每年都来上沪,夜里独自看着那栋死气沉沉的房子,又是在缅怀着哪个人?
不管是谁,都是他的软肋。
人永远都会为在意的人,失去理智,打破原则。
黎宝因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手背上的踩伤已经快要痊愈,只是因为没能及时用药保养,皮肤上残留下一些丑陋的疤痕。
想到那天晚上,裕梦梁在客房的沙发上坐着,指节分明的手指一样一样地从抽屉里取出器械药品,她心里的两个阵营又开始吵架。
利用他人的软肋总是不对。
但如果对方是裕梦梁,黎宝因自认为不用觉得理亏。
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也是跟他学的。
“宝因,我帮你请了假,管家让你休息两日,再开始工作。”
良霄和良宸仍旧在后厨做洗碗工。临出门前,良霄特意嘱咐黎宝因吃药,又说让她中午去后院,三个人可以一起吃饭。
黎宝因送她们到门口。
过了一夜,良宸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甩给黎宝因一个后脑勺,话都没说,就自顾自地先行离开。
良霄在后面追赶,手上帮她拿了胸牌,一面跑一面替她操心,“到了后厨,你要记得讲普通话。阿嫂说了好多次,你总是记不住。”
“烦死了,我晓得了!”
声音越来越远,人影也消失不见,黎宝因这才转身回屋,她环顾四周,就看到餐桌上放着早上刚送过来的牛奶面包,只剩下她自己的那份,旁边多放了一个苹果。
黎宝因碰着苹果闻了闻,在自己的床头看到了良霄的笔迹。
[药苦,苹果甜。吃完再睡一觉,无论如何,养好精神最要紧。]
她眼眶微热,果然坐回餐桌,捏了几口面包填进肚子里,然后又换了杯温水,老老实实吃了药。
黎宝因听从良霄的叮嘱乖乖躺回床上。
她闭上眼,想起欠阿姐那五十块钱,想着承诺她的千倍百倍的偿还,又想到今早在阳台上的打算,原本寂寥的心,好像又被什么重新填满。
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
黎宝因努力提醒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能小小年纪就落下病根,像姆妈那样终身成为别人的负担。
她闭上眼,不知道是药物原因还是太累,竟然沉沉睡了一觉。
等到日上三竿,钟表不知道多少次响起,黎宝因才慢慢清醒,她下地洗漱,又换上昨天管家派发过来的公馆专用的工作服,然后循着记忆快步往花房的方向走。
这次,黎宝因没有迷路。
“黎小姐,您不是病了?不好好休息,怎么这么早出来逛。”
黎宝因虽然也签了劳务合同,但始终算是公馆的半个客人,暂时也没有安排工作。一路走来,工人保安都客客气气的,此时,管家也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黎宝因对这位管家印象并不好,因此开门见山道:“昨日签合同时,你说公馆的岗位任我挑选。”
管家笑着点头,黎宝因抬手一指,“我要留在花房。”
管家表情一怔,惊讶中夹杂着几分轻视,“这里向来都是前庭的姚秘书亲自照管,况且里面陈设贵重,容易碰碎,您要是喜欢轻巧省事,不如换到紫藤花园那边?”
“账本筹算,盘点入库,采买进货,器皿养护,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黎宝因软硬不吃,回答得十分笃定,“您要是担忧,可以随便考我。”
管家笑着说不敢,手上却翻了翻桌角的登记册子,问了几句,没想到黎宝因果然应答如流,他硬生生被逼出一脑门的冷汗。
公馆谁不知道,这栋玻璃房是主家最珍爱的所在,一直以来都是专人专职。
他也是今年刚到任不久,别说是贸然派让小姑娘来照管,就是门口的藤蔓被风吹掉一片叶子,他都唯恐担待不起。
“黎小姐,不是我不通融。您看,不如这样。”
管家思前想后,干脆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推给了姚铭羽。
“前庭的姚先生,他除了是先生的私人秘书,负责主理京城在上沪城的部分生意,平日里也会安排一些先生的私人琐事,花房就归他管。”
“现在十点钟,他人就在前庭的办公厅,黎小姐既然有意,不如亲自过去问问他的意思?”
黎宝因一听这话锋,便知道管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糊弄不过,又不愿担责任,索性就把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推脱出去。
姚秘书,姚先生,铭总。
黎宝因想到昨天年轻的面孔。
她倒不是怕这位姚先生,只是总觉得他身上有某些地方,和裕梦梁很像,让她觉得不自在。
况且,她昨天刚拒绝了对方想要帮忙的好意,今天就上赶着去求人,也太丢脸。
但面子总没有生存重要。
黎宝因一路走到前庭的办事厅,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门口竟然还排着长长的队伍,看样子都是有事要找姚先生确认的。
黎宝因也跟着排在队末,听旁人聊起才知道姚先生大名叫姚铭羽,是复旦中文系的高材生,毕业就跟着裕梦梁做事,今年才从烊京调回上沪城。
原来,姚铭羽也比良霄阿姐大不了几岁,头衔摞得那么高,她还以为他和裕梦梁是同龄人。
黎宝因腹诽着,又忍不住想打听裕梦梁的年纪,她念头刚起,人群里就有人问,她赶紧伸长了耳朵。
“咱们先生是在北大考古系念的大学,后来留洋回国,就接手了裕家,同时担任京都博物馆的工作。这几年又是修缮文物,又是赎捐国宝,又是培养修缮队,比老东家在任时还要殚精竭虑。”
“外面人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现在当家的还是先生的堂叔,传来传去,好名声都落在了那位头上。”
话题逐渐偏航,人群里有人打断说,“爷叔您少啰嗦,您到底见没见过裕先生?”
说话之人故意倚老卖老。
“吵嚷什么?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母亲去世前,我还专程过来修缮过园子,那会他才到我大腿这么高。”
人群里一阵哄笑,约摸是都以为老爷叔是在说大话。
黎宝因却慢慢垂下视线,目光落在光洁明亮的木质地板上,耳畔再次回响起那句“他母亲去世前”。
裕梦梁的母亲也去世了?
黎宝因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栋玻璃房,以及那块女士腕表。
“黎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姚铭羽从大厅走出来,队伍里也顿时鸦雀无声,他站在台阶之上,一眼就看到了队伍末端的黎宝因。
黎宝因思绪暂停,讪讪一笑。
姚铭羽当即让人顶替自己,继续安排工作,然后带着黎宝因转到了隔壁间的小客厅里。
黎宝因坐下。
姚铭羽递过来一杯牛奶。
她扫了一眼,也没提自己是被管家胁迫来的,只说现在也住在公馆之内,特地来找他,是为了想去玻璃房工作。
“这不是缘分。”
姚铭羽态度热络,却分寸恰好,打趣说,“你昨天刚跟梁太打过照面,今日就搬了进来,往后再见面,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帮忙圆场。”
顿了一下,他又笑,是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傲慢,“不过,有你在,兴许这些人也不敢再来了。”
黎宝因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只在意玻璃房的结果。
“花房那边,我随时都可以过去吗?有没有注意事项?我应该找谁去报道?”
一连串的疑问,步步紧逼。
姚铭羽失笑,随手点了点自己,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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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点什么,视线突然下移,定在了黎宝因身上的工人装上。
“你这是……”
“哦。”黎宝因见状连忙站起身,“我同管家商量过,在先生回沪之前,我先以工人的身份留在公馆。”
闻言,姚铭羽没接话。
他陷入沉思,手指搭在白色的咖啡杯把手上,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黎宝因猜不出他在顾虑什么,见他发呆,于是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问话。
她还在想,要不要拿裕梦梁给自己的口头承诺做令箭,就听到姚铭羽突然很爽快答应说,“这都是小事。”
“你既然乐意,就先这样,到时候再做调整。”
黎宝因试探,“那现在?”
“先来这边做个登记。”
姚铭羽邀请黎宝因到书桌前,拉开椅子,摆好文件,甚至将钢笔也帮她准备妥当。
黎宝因忙上前查看表格,一目十行,都是用工的一些细则,奖赏惩罚制度,需要在右下角签字。
她很快写好,合上笔帽,双手归还钢笔,等待着姚铭羽审查完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方却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
明明就三个字的名字,难道还能看出什么问题?
黎宝因忐忑起来,他该不会又后悔了吧?
正想着,黎宝因就见到姚铭羽自己又坐下,他拿起纸笔,又在表格上方添了日期,然后抬头看着黎宝因,夸赞她字体挺拔娟秀,比临摹字帖里写的都要好。
两个人闲聊一会,很快又说起其他事情。
得知黎宝因的父亲是古董行的老前辈,姚铭羽如释重负,忙笑着把花房的备用钥匙交到她手上。
“你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有多棘手,真是一点儿也不能磕着碰着,处处担惊受怕,偏偏先生不让外人照管。正好你来,女孩子心细,肯定万事妥当。”
黎宝因捏紧钥匙圈,视线旁落,满口答应。
姚先生又翻翻抽屉,从里面抽出几本古董养护,插花修剪的书籍,然后交代了花农培育的注意事项,鲜花更替的排期,等把这些一股脑全都讲清楚了,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猛地看了眼窗台下的空布篮。
黎宝因纳闷。
只见姚铭羽忧心忡忡地四处翻找,她紧跟在身后,想询问缘由,就听到脚边的茶几下面传出一阵喵呜喵呜的叫声。
黎宝因心头微跳。
姚铭羽明显松了一口气,好大的个子,艰难地趴在地毯上央求着小奶猫出来。
黎宝因实在看不过眼,也跟着歪下脑袋,视线正对,瘦小的小黑猫伸了个懒腰,小爪子竟然很温柔朝她搭了过来。
姚铭羽有些不可置信,“它还能这么听话?”
黎宝因也觉得奇妙,她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晚上的小奶猫,小家伙长大了点,还是像上次那样软软地拱在她的掌心。
“姚先生还养猫?”黎宝因试探问。
姚铭羽怕黎宝因劳累,伸手把小猫接回布篮,有点尴尬地说,“让你看笑话了。”
他示意黎宝因清理身上的绒毛,然后又递给她擦手的毛巾说,“这小东西,还是先生捡回来的,一窝有六七只,其他的都被人收养了,就这只脾气差,身体又不好,不按时吃药,还乱跑,由我暂时照顾。”
黎宝因捏了捏袖子上的猫毛,方才绵软温馨的触感还流淌在掌心,她有些动容,又有点迟疑。
半晌,她还是头也没抬地问,“你说,这小猫是裕先生救回来的?”
“想不到吧?就元宵前夜。”
姚铭羽自顾自地笑说:“当时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找大夫照顾,结果自己却失踪大半夜,好像是为了寻什么人,第二天凌晨才回来,生生耽误了一个要紧的饭局。”
他说着,话题又转回小奶猫。
“先生到现在也没给它起名字。不如,黎小姐你来命名吧?”
姚铭羽笑容诚挚,“我看它也很喜欢黎小姐,能被喜欢的人取名字,叫名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