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陪膳
    含烟紧赶慢赶,糕点端上来的时候也已经将近午时了,钟离瑶没能吃上几口就得走了。

    她拿了一盘装进食盒里,由绮玉陪着匆匆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好在不算太迟。

    成弗居早就已经到了,此刻正端坐一旁陪着老夫人闲话,瞧见她目光温和的望过来,一如往昔。俨然没有凶她时的暴怒冷厉,以及上午重逢时假装淡定下的那几分局促。

    钟离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将多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规规矩矩的俯首问礼,“拜见祖母、兄长。”

    “来。”老夫人面容慈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夭夭,坐祖母这儿。”

    钟离瑶立马上前,将手递了过去,听话的坐在她的身边,一派乖巧。

    夭夭,是她认祖归宗时,那位便宜爹为她取的小字,取意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钟离”是承家族之姓,“瑶”有美玉之意。

    不可否认,这皆是极好的名字。

    但她,从不认为自己配得上这样的好名。

    蛮蛮,才是符合她本性的名字。可偏偏,她想要活得体面,就不能用。

    “夭夭?”

    老夫人关切的呼唤,拉回钟离瑶飘散的思绪,她浅浅弯唇点了点头。

    “绮玉说你晨起头晕,这会儿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若是有,千万不要硬撑。”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慰,说着说着又不免啰嗦起来,“你这孩子啊,总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可在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用怕你母亲,祖母还在,怎么着都能给你做主!”

    这话也就老夫人敢说,寻常人家里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这里是侯府。

    侯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教养子女一向严厉,且不喜欢她,对于她的厌恶从不加以掩饰。

    她日日谨小慎微,让她挑不出错处,尚是苟且过活,哪来的资本跟人硬抗?

    当日将军府式微,家中财帛资产也非她所能护住,大长公主收养了她,那些东西也名正言顺由她的义母代管,说是待她成婚时全做嫁妆归还,可若老夫人不在了,她能真留给她吗?她的这位母亲,可一直都对她的身份存疑,总觉得她小家子气。

    又或者说,低贱。

    钟离瑶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还是得含笑应下,“是,但孙儿当真无碍,劳祖母挂心,是我的不是。”

    她看了绮玉一眼,示意她上前来,“所以呀,我这不向祖母赔罪来了。”

    绮玉顺势打开食盒,钟离瑶言笑晏晏的端出糕点,边递到老夫人面前边解释:“院中桃花盛开,含烟新做了桃花饼,刚好让我借花献佛。”

    她转移话题的方法实在拙劣,老夫人扭头就跟坐在下首观望的成弗居告状:“瞧瞧这张小嘴,多厉害。”

    他颔首,表示认同:“本事见长。”

    闻言,钟离瑶藏在盘子下的手指莫名蜷缩了一下,她总觉得,这人是一语双关,分明在暗指她今日将他拒之门外之事,可她也没有做错啊。

    “祖母!”她状似不满的嘟囔一句,“这是孙儿和含烟的一片心意,您不尝尝吗?我手都要举酸了。”

    “好好好。”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依言用绮玉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随即赞叹道,“不错,那丫头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她啊,美食出炉,正大快朵颐呢,哪舍得挪窝?”钟离瑶将盘子放回食盒,适时的开起玩笑,“祖母只管想着孙儿就够了,她再一来,祖母眼里哪还装得下?”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免不了喜欢热闹,何况祖母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

    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打马游街,踏遍长安,甚至扬言要闯荡江湖。

    直到后来嫁入乐陵成氏,为一族主母,操持事物,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的儿子很有出息,参加科举那年,三元及第,文采斐然,至龙颜大悦。这些年来官越做越大,得以封侯,老族长过世后,便将她接回了长安。

    时日久了,钟离瑶逐渐揣摩出她的喜好,恪守礼仪之余,也常会开一些玩笑来逗趣。

    她从来不会逾矩,老夫人对她算得上宠爱有加,拳拳爱护之心不亚于她的亲孙子。

    但钟离瑶不会天真的以为,若真需要做出选择的那一天,对方会放弃亲孙子而去选择她。

    所以,她从来不会对她抱有期待。

    钟离瑶不会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包括她自己。

    即便此刻,对于她的拈酸吃醋,老夫人仅仅是笑着打趣,毫无气恼:“你这丫头,还吃上祖母的醋了?”

    她也不会对这位老人家的包容和爱护生出一丝一毫的动容,她只要全心全意,但她知道,不会有这样的人。

    “是啊——”钟离瑶吃吃的笑着,故作幽怨,“得喝上两大壶方够。”

    “哦?”老夫人却是瞅了一眼成弗居,笑呵呵的继续打趣道,“看来那另一壶是替你哥哥喝的了,知道你们兄妹俩感情好,祖母啊,最疼爱你啦!”

    她亲昵的点了点钟离瑶的鼻尖,又叮嘱道:“快去将桃花饼拿去给你哥哥尝尝,他小的时候,最爱吃甜食。”

    闻言,钟离瑶倒是一愣。

    兄长嗜甜?这一点,她倒是不知。

    他的情绪总是浅薄,对于吃穿用物更无甚喜好要求,下人送来哪些便用哪些,是出了名的好伺候,从不挑剔。

    “幼时口腹之欲,难为祖母还记得。”成弗居颔首应了一声,却没有拒绝。

    老夫人目露回忆,“也就记得这些了。”

    钟离瑶敛了眸,没有接话。

    关于这件事,算是成家所有人的悲伤事,因为成弗居没有长在他们任何人身边。

    听说他百日宴那一日,抓周之礼上不偏不倚,抓中了一枚舍利子。彼时恰巧有一位大相国寺高僧云游路过此地,受邀借住在成家,舍利子亦来自于他。

    成弗居抓中舍利子后,高僧为他卜算批命,言他与佛有缘,生来就是佛门的弟子,如若不然,必将灾祸伴身。

    成家好不容易得了个独苗苗,能舍得送去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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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是以只是好生送走了高僧,但他的命途还真就应了那句谶语,从此天灾人祸不断,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想要害他。

    而他自身,也频生怪病,乐陵侯府,乃至整个乐陵成氏都护的心力交瘁。

    待到他四岁那一年,神医出马都险些没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侯夫人再也受不住,狠下心将儿子送入了大相国寺。

    只是他毕竟是乐陵成氏的少主,不能真断了尘缘,故而未剃发受戒,以俗家弟子之名伴青灯古佛,于佛门清修。

    直到四年前老族长病逝,乐陵成氏需要主事之人,才不得不将他召回来承袭家业,但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还俗,每年还是要抽空回去吃斋念佛。

    这经历,说来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钟离瑶起初是不信的,未免太过于离谱了,但见他果真每年都回去拜佛,且一生病全家上下如临大敌,也不得不信了。

    念及此,她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却突然感应到一道直勾勾的视线,抬眼看去,正对上成弗居疑惑的目光。

    钟离瑶抿了抿唇,起身下榻,重新端出糕点盘子,拿起一双新的筷箸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兄长请品尝。”

    “嗯。”成弗居接过她递来的筷箸,依言尝了一口糕点,便放了回去,抬眼望着她低垂的眉眼道,“尚可。”

    钟离瑶不卑不亢,自始至终秉持恭敬的态度,“兄长既然喜欢,待我回去,再让含烟多做些送去您的院子。”

    “不必。”成弗居轻轻摇头,“甜食过腻,贪多不益,你也莫贪。”

    钟离瑶温声应下,“是。”

    她心中不免腹诽,这一副当长辈的训教还真是熟练,连她吃什么都要管。

    但她却不能不听,也罢,她本就不贪嘴。

    倒是老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同以往,念起绮玉禀报的事,叹息道:“夭夭,你是个好孩子,可纵要避嫌,也无需与弗居疏远至此,你们是兄妹,外人不敢随意指摘,莫伤了感情。”

    这虽是劝和的话,却不离“兄妹”的重点,亦是在敲打。

    钟离瑶听在耳中,记在心中,刚要回答,对着坐着的少年却抢先回应了。

    “此次族中事忙,未来的及告知夭夭,久不得我消息,想来是又气又急。”成弗居主动替她遮掩,“是孙儿的错。”

    他将她的刻意疏远,归类为女儿家置气,老夫人自然是深信不疑,将他数落一通。

    可明为斥责,实际上还是为自己的孙子说好话,命人传了膳来,屡屡让他给她夹菜道歉,意在缓和兄妹俩的关系。

    钟离瑶有口难言,只能在老夫人的劝和下,暂时恢复了往昔与他相处的模样。

    这一顿饭,是吃的她无地自容。

    待饭后陪着老夫人散了步,侍奉她午睡下,她就匆忙告辞,逃回了自己的院子,竟是半句话都不肯再与成弗居多说。

    徒留他立在原地,望着她走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