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暴露
    钟离瑶顺着朝岚公主的目光望过去,正好对上少年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他似乎一点也不认为她会输,那还比?

    她不理解,但他也没有回答她。

    朝岚公主又催促了一遍,齐景垣收回目光,纵身捞起酒杯,像是根本不在乎这场输赢,“你定吧,我无所谓。”

    “那好。”朝岚公主毫不客气,“王兄若是输了,就替我抄一年的书,你就算跑了,我也命人给你送过去!”

    “抄就抄。”齐景垣半点不带怕的,“不过你若是输了,罚书两倍上交。”

    朝岚公主贪玩,课业不精,隔三差五就会被太傅罚抄书,这赌注着实幼稚。

    可钟离瑶为人臣之女,只能奉陪到底,即便他们根本没有说清楚怎么比。

    也罢,权当博博才名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撩裙端坐在瑶琴前的矮凳上,素指轻拂而过,调动琴弦。

    试好音后,钟离瑶回头朝二人点了点头,内侍官高呼“肃静”,场下的百姓们安静下来,她的弹奏也随之开始。

    今日的主场毕竟是朝岚公主,她选了一首中规中矩的曲子,既不会喧宾夺主,又不至于落于人后,输掉打赌。

    百姓们原是没认出她的,眼下见她在楼台上表演,这才渐渐的认了出来,离得近的议论声,也顺风飘进了钟离瑶的耳中。

    “诶?这位就是乐陵侯府收养那个的二小姐吧?”

    “好像还真是,可传言不都说她是从乡下来的,胸无点墨、曲艺不通吗?”

    “从前或许是,但她不是进乐陵侯府了么。那是什么地方?蚂蚁从里面爬出来,路线都得成个字形!”

    “哈哈哈,兄台说的有理。”

    几句说笑自然是夸大其词的,但乐陵侯府在外人眼中的形象,还真就如此。

    钟离瑶不受干扰,纵一心二用,也未曾弹错半个调,她看到了不少陶醉的神情,却无法看到身后的那位少年。

    世子爷静坐听了须臾,突然一个闪身抽出近处禁卫军的佩刀,纵身一跃跳下楼台,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后退,却见少年郎衣袍翻飞,竟是舞起了刀。

    朝岚公主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眉眼一喜,招手唤来一个侍女附耳说了两句,那侍女随即匆匆走开,没一会儿抱回两篮桃花瓣,站在楼台边往下洒,顺着风一吹,落满少年郎肩头。

    他的刀锋凌厉,招式迅猛,钟离瑶为打配合,不得不换了首侠气的曲子。

    这一出,可比方才好看多了。

    百姓们热情高涨,不免开始好奇起来,“这是哪家的公子?不曾见过呀。”

    很快就有人猜了出来,应声回答道:“适才公主好像叫他王兄,宗室中不在长安露面的好像就只有朔王世子吧?”

    闻言,先前那人顿生感慨:“世子爷竟是如此年轻?可真是虎父无犬子。”

    世间舞剑者众多,舞刀者却不常有,何况如此出色。

    这二人一琴一刀,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曲终了,世子爷横刀向前,斩断落花。

    “好!舞的漂亮!”

    台下掌声雷动,少年郎反手收刀,挑眉望向楼台,邪肆道:“如何?”

    台下落花缤纷,衬的那人眉目温柔。

    钟离瑶站起身来,垂首对上那双在日光下发亮的浅褐色瞳孔,微微笑道:“甚好。”

    “确实不错,但姐姐的琴也不差。”朝岚公主可没忘记赌约,起身走向前来,低头追问,“这局怎么论?”

    齐景垣沉吟道:“平局。”

    “王兄可真不要脸。”朝岚公主气骂道,“昌颐救过你的命啊?这么护着。”

    齐景垣失笑道:“好吧,你赢了。”

    他伸手捻起肩头的落花,悠悠道:“不过方才公主可说了,赢了算钟离小姐的,但我挨了罚,她却没有赏。”

    “用你提醒?”朝岚公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钟离瑶,“金银财宝什么的,姐姐想来也不缺,不如我许你一诺,来日若有所求,且来寻我兑现。”

    钟离瑶一怔,诺言这东西,可大可小。

    她自不会推脱,福身行礼:“谢公主恩典。”

    朝岚公主摆了摆手,随即扬声道:“好啦,闹了一上午,大家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吃些东西,自行转转吧。”

    众人齐声道:“恭送公主!”

    朝岚公主点了点头,在内侍官的陪同下进了船舱。

    齐景垣从另一侧绕上来,将佩刀还给禁卫军,这才走到钟离瑶身边道:“表妹若是累了,也进去歇一歇。”

    “不了。”她摇了摇头,脸上一派好奇,“我还是第一坐这种花船,想下去逛一逛。”

    齐景垣朝船舱内看了一眼,又嘱咐道:“那你小心些,有事就喊一声。朝岚午睡时间到了,我得先去看看她。”

    “这船上到处都是人,我还能掉下湖不成?”钟离瑶玩笑一句,温声催促道,“表哥快去吧,别让公主等着。”

    “好。”齐景垣应了一声,不放心的进了船舱,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让钟离瑶忍不住发笑,她当真看不懂这人。

    罢了,反正现在也威胁不到她,待以后熟悉些再试探吧,免得打草惊蛇。

    她转身下了楼台,来到一层,夹板上有许多百姓在说笑,她没过去凑热闹,沿着船廊随意走着,观赏蔚蓝的湖水。

    旁边有丫鬟路过,钟离瑶顺嘴问了一句:“这湖里有鱼吗?”

    “这……”丫鬟看了一眼,有些迟疑,“应该是有的,但不一定会游上来。”

    钟离瑶想了想,“可有鱼食饵料?”

    “有的。”丫鬟点了点头,恭敬道,“钟离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来。”

    钟离瑶颔首:“有劳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很快丫鬟就送来了一罐糟饵,钟离瑶浅声道谢:“多谢了,你去忙吧,不必陪着我。”

    “是。”丫鬟俯首告退。

    钟离瑶往里走了一些,找到一片有水草浮上来的地方,撒了一把糟饵下去,耐心等着,果真等来了一群鱼。

    不过都是些很小真小的鱼。

    大鱼,才不会这么蠢。

    她倒没想过,今日会阴差阳错得到公主的承诺,齐景垣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为什么要对她好?

    又为什么要探究她的来历?

    这个人,凭空出现,当真叫人一头雾水。

    钟离瑶心中郁闷,却也没错过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侧头看了一眼,是方才乐团表演的舞姬,对方俯首行礼。

    她也没多想,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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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喂鱼,却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呼唤。

    “蛮蛮。”

    钟离瑶指尖蜷缩,面上不动声色,权当没听见。

    “蛮蛮姑娘……好定性。”那人再次开口,音量恢复正常,语气不怀好意。

    钟离瑶并未慌乱,一脸愕然的转过身来,“你是在叫我吗?可是认错人了?”

    舞姬上下打量着她,笑的玩味:“奴家是否认错,蛮蛮姑娘心中自有定数。”

    钟离瑶撇开眼,自顾自的抓起糟饵丢入湖中,鱼群争相竞逐,她的语气淡了几分,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叫蛮蛮,阁下莫要随意攀扯。”

    “蛮蛮姑娘飞黄腾达,不愿承认过往,奴家也理解。”舞姬笑了笑,轻声威胁,“只是听说蛮蛮姑娘近日正议亲,若是传出曾身处……怕是要拖延两年了,小姑娘家的青春可最值钱。”

    她一口一个蛮蛮,说的信誓旦旦,偏又故意不说“青楼”二字,想叫人自乱阵脚,可钟离瑶怎会令她如意?

    “你想要什么?”她淡声反问,很轻易就承认了,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跳脚气愤,倒叫舞姬一愣,旋即嗤笑一声,“果真是她的女儿,和你娘如出一辙。”

    前半句是感慨,后半句是对钟离瑶说的,她听出了那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憎恶。

    原来的娘亲的敌人。

    她继续神色自若的喂鱼,“看来前辈并不认识我,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个女人约莫三四十岁,比她娘亲大不了多少,想必曾是同一批卖身醉春楼的女子,可蛮蛮确信不曾见过她。

    观她如今能在长安表演,必然已经离开洛州多年,那么又是如何认出她的呢?

    舞姬倒没有隐瞒,“我是不认识你,但我认识如烟,我还知道她怀过孩子。”

    如烟,正是蛮蛮娘亲在青楼的名字。

    烟尘卑贱,烟雾易散,没个好意思。

    当年她怀孕这事虽做的隐秘,但花魁称病消失数月,世上焉有不透风的墙?

    有心人探得,并不奇怪。

    钟离瑶“嗯”了一声,“接着说。”

    “每位琴师在手法上都会有一些小习惯,而如烟的习惯是在试音上。”舞姬恨恨道,“我与她相识三年,斗了三年,她处处压我一头,她的习惯我再清楚不过!蛮蛮姑娘可真是粗心。”

    最后一句,是提醒,也是嘲弄。

    钟离瑶却半点不生气,微微笑道:“自是比不得前辈,斗了半辈子,终于从洛州爬到了长安。”

    这话说的隐晦。

    她斗了半辈子,不过是从妓女爬成了舞姬,还是男人手中玩物,有何区别?

    果不其然,听得其意,刺痛了舞姬,“你……”

    钟离瑶没给她机会继续说,淡声打断道:“我同前辈并不相识,旧也不必叙了,直接开条件吧。”

    “钟离小姐果然是爽快人。”舞姬咬牙忍耐下来,识趣的换了称呼,眼里是毫不掩饰贪婪,“我要一千两——”

    钟离瑶垂眸思索,她的私房钱虽不够,但也可以凑一凑,且先让她闭嘴。

    日后,自有机会让她开不了口。

    “好。”她道,“给个地点,我自会送过去。”

    闻言,舞姬勾了勾唇,一字一句的续道:“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