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知错
    学子三三两两结伴成群,时不时朝书院门外的李慕婉投去目光,人言籍籍。

    “这就是王先生的夫人,长得好生漂亮。”

    “听闻王先生与夫人伉俪情深,书案放的都是师母的小像。”

    “……”

    声音不大,隐约传到李慕婉耳中,她落落大方地颔首,那些学子倏然含羞,脸红到耳根,忙加快步子,心跳得不停。

    “你怎得如此没有出息,好歹是师母。”

    “师母长得也忒好看了些,王先生是在哪娶的仙人?”

    “你们小声些,王先生护短,尤其是师母。”

    “……”

    李慕婉目视远去的学子们,心头往事回首,像极了从前自己在百松书院上学,下课后与同窗结伴闲谈归家一般。

    那柔和的眉目透出一丝伤感,身前的光影遮了大半,耳侧的声音温柔,“婉儿,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阿兄。”李慕婉抱过他手臂,“咱们回吧。”

    落日斜过书院前的百年柳树,微风荡起二人发带,王林牵着她的手,穿在人流里,手里捧着几本书,时不时望着身侧的李慕婉,目露情愫。

    二人先回的书铺偏屋,晚饭时,王林与她谈着近况,李慕婉也同样说着王家村的事。

    “爹娘都挺好,不过你有月余没回来,他们都念着你呢,院里的海棠高出房顶了,阿兄还不知道吧。”

    “过些日子忙完书院的事,我便回去。”王林细细听着。

    “阿兄,可是有见过什么人?”李慕婉思虑半日终是问出口。

    王林面色如常,“未曾。”

    李慕婉眸光微沉,又探道:“屋内除了提神香,好似有股别的香味。”

    “应是许立国进来拿话稿时带的吧,”王林给她夹了块肉,“婉儿,吃饭吧。”

    用完饭后李慕婉心略显失落,“我明日便回王家村了。”

    “不是答应多待几日?”王林点灯的动作微顿,“是有急事吗?”

    “葛阳许浩被哥哥派去了燕州送药,药铺里缺人手,我回去帮帮忙。”李慕婉道。

    “好。”

    “阿兄可有何事瞒着我?”

    “我怎会有事瞒着婉儿呢?”

    见王林有心要藏,李慕婉也不再刨根问底,可心里像被一根刺扎了一般。

    夜深后,李慕婉独自上了榻,王林脱下靴子跟着就寝,想要把人揽到怀里,可李慕婉却始终侧身背对着自己,不知不觉间,听见了她平稳的气息,王林才安心睡下。

    翌日天光微亮,李慕婉不告而别回了王家村,只留下一张字条。王林虽有疑虑,思忖后只当她是因着药铺的事故而心事重重。

    只是之后寄回去的几封家书,一直都未收到李慕婉的回信,即便收的家书也只有王天水和周英素的关切,并无她的任何信息。

    王林坐在书案下,手里提着笔却没动,出神望着那小像。

    许立国端了茶水进来,还是第一回见他如此失神,免不了问道:“主子。”

    可王林没有反应,许立国又唤了一句,王林回笼神后若无其事落笔,却心不在焉的重复写着两个字。

    婉儿,婉儿……

    “主子可是想主母了?”许立国低声细探,“这几日李秋池频频到书铺,我瞧她意不在此啊。”

    “许立国,”王林说,“婉儿来的那日,可是见过李秋池?”

    “确有此事,”许立国拖着下巴回想,“就主母来的那日,二人在书铺雅间叙了许久,从李秋池言谈中似乎与主母还是旧识呢。”

    “不过她们出来时,主母倒是神色如常,反而李秋池一副吃瘪的神情,看不出来主母一副柔弱温婉的模样,训起人来却是丝毫不怯。”

    “训人?”王林拧着眉心,暗想她性子那么柔和的人怎么会训人,定是许立国夸大其词了。

    “主子,那李秋池什么目的,小的也看出些来,妾有情,郎无意,她嘴上说并非痴缠于您,那又为何要流连至此,每日见着您才愿离去。”许立国说,“主母她何等聪慧,这女子对外敌的灵敏堪比山野上的狐狼,只言片语中便能勘破对方的心思。”

    “那李秋池既然不识相,您就让她死心呗,不然主母此后恐怕都不会来了。”许立国眼角乜斜着他,他这些也是从话本里看来的,说得直白却不是全无道理。

    那落在纸上的墨汁沾染了一片,星眸渐渐泛起一层歉意,难怪那日她不告而别,是因为李秋池么?

    “明日我回王家村一趟。”掌心捏起那张写乱的纸,成了一团。

    “掌柜的那要催话稿子了,主子您?”

    “以后你每七日来一趟王家村,我自会把话稿给你。”王林很快下定主意。

    “主子不回来了?”

    近日没有安排书院的讲学,原是要在书铺把剩下的一卷写完再回王家村的,可他如今觉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他要见人,他想见人。

    夕暮前,王林去了一趟书院,回来时天色已暗,街角檐下一处,李秋池缓缓朝他走近,王林余光打量着却未正视,绕过她时李秋池唤道:“王林。”

    王林没有停步子,李慕婉转身望着背影,“王林,你当真视我如洪水猛兽?即便是块冰山,也该化了。”

    “你当真甘愿在这偏僻小城里当一辈子先生,籍籍无名,颓然一生吗?”李秋池追上他挡下去路,“跟我回京城吧,我会请求父亲给你谋个官职的。”

    那清冷君子发出一声轻嗤,夜风寒凉,却比不上他透出的冷意。

    “王林,你是大才之人,何必拘泥于小城写这不入流的话本,以你笔墨谋苍生,唇舌抵金戈,难道不比守着一个李慕婉好吗?”李秋池言辞恳切。

    王林只觉她可笑,“是大义还是私情,你没有我清楚。”

    “我有妻子,”王林声音厚重,隔着疏离,“我此生只爱李慕婉一人。”

    “守着她,守着重要之人,便是我余生所愿,我早说了,你我并非同道中人,也谈不上交情,你何必因自己一缕执念耿耿于怀,不愿放过自己呢?”

    “其实你想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不愿,你不愿婉儿事事比过于你,她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王林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李秋池于他而言不过是过客,比皆路人不为过,他实在无法理解她这一副自是视情深不堪许的作态到底从何而来。

    “王林,你此话未免太过绝情。”李秋池眼眶湿润,气音凝重。

    “我于你无情,自是无需留情。”王林提步就走,再无多言,矗立寒风的人失魂着久久不能回神。

    是日,日光暖照,王林简单收了几件笔墨和衣裳就赶回了王家村,村口道边的油菜花开得好,他采了几株。李慕婉从东厢房捧着竹筛出来,擦着额汗,里边铺满药草,炉火还在烧着。

    王林入院后寻视了一周,东厢房冒出青烟,李慕婉立在阶梯上定了一眼,把那眼里的惊色藏了去。

    “婉儿。”王林漾开抹笑。

    李慕婉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从廊下走过,“回来了。”

    她的淡漠涌入王林眼眸,竟然是生分。

    “我来吧。”见她要爬梯上屋顶,便接过李慕婉手里的竹筛,把药草放到屋檐上晾晒。

    李慕婉松了手,悠悠转身,进屋给王林倒了盏茶。

    “婉儿,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王林目光炽热。

    “就是炼丹。”李慕婉仍是淡淡的,也未抬眼瞧他。

    之后便跻身在药房里半晌未出,王林心里有话要说,又不愿扰她正事,拖到晚饭,两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席间王林给二老夹菜后也给李慕婉夹了一块,李慕婉未作声,只是低头吃饭。

    两人气氛明显不对劲,往日王林回来,李慕婉的欣喜露于表面,总是黏着他。

    今日却少言寡语,也不曾见她笑。王天水和周英素相视一眼,周英素关切问道:“婉儿,可是娘今天做的菜不合胃口?”

    李慕婉侧眸应着:“没有,娘做的很好吃,是婉儿胃口不佳,您和爹多吃一些。”

    “这几日都见你整日在药房里,铁柱回来了,让他陪你去镇上走走,散散心。”王天水也关心道。

    王林一直看着她,李慕婉察觉到身侧的视线打量着自己,却偏偏又扭过头,王林只能看见她侧颜,露出的睫羽闪动着。

    他又朝她碗里夹了块酱牛肉,温声道:“婉儿多吃一些。”

    用完饭周英素没让她帮手,李慕婉便入了屋里收拾,她拉着王林问:“铁柱啊,你跟婉儿是怎么了?”

    王天水也在一旁听着,叮嘱道:“婉儿是个好媳妇,你可别欺负了人家。”

    “爹娘放心,儿子不会委屈了她的,若我哪没做好,孩儿反思,这事您二老别操心,我能处理的。”王林安抚后自己出了堂屋。

    烛火摇过窗台,西厢房半开着窗子,李慕婉收拾书案,又铺好床铺,往东厢房药房抱了春褥,王林负手立在堂屋前,唤住她,“婉儿,怎得把被褥抱去了药房?”

    李慕婉没理会他,莫名的生疏叫人难受,王林也体会到了这股冷漠。

    竹林起了风,她又回西厢房点好提神香,似乎这些已经是她与王林之间不可或缺的日常,只要他在,提神香就会备着。

    闪过的一缕贪念,促使着他留人,西厢房内,李慕婉轻飘飘道:“灯油添好了,你若要看书,点灯就是。”

    “你去哪?”王林拉住她衣角,“婉儿?”

    “药房炼了丹,今夜得要掌控火势,我去药房睡。”李慕婉轻轻抽了袖子,没走出两步便被王林长臂捞回,抵着她。

    他气息温热,从身后环住了人,不让她走,双手放在腰腹上,鼻尖抵着她肩窝,轻声细语道:“婉儿?可是生我气了。”

    “是我不好,没与你坦白李秋池之事,”王林双手收紧些,“我与她清清白白,绝无私情的。”

    李慕婉原本动了动发觉挣不开,轻叹了一口气。

    “你要如何才肯信我?”王林眸子沉下,难见的颓然。

    “王林,”她少有的唤他名字,“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心胸狭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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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很果断,“婉儿心胸宽阔,眼界万泽。”

    “那你因何要瞒着我?”李慕婉转过身,正肃道,“李秋池从京城来长乐县,目的是你,她想要你与她回京,这事为何只字不提。”

    王林想开口解释清楚,李慕婉继续说:“王林,你是不信我,觉着我会为一个女子猜疑你吗?”

    “婉儿,我从未这么想过。”王林急了,捧起她脸要凑上去。

    “不,你有,”李慕婉手推了推他胸膛,“我气的是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信你与李秋池没有什么,可你却不信我知晓她的痴缠后,会不会心中不快,仅此而已。”

    “我没把她放心上,不值一提的事,不想让你多虑,况且此事我能处理好,故而才自作主张未提的。”王林解释道。

    “也怕提起她,忆起京城往事,惹你心中不快,”王林紧抱着人,“婉儿,并非有意瞒你的。”

    “王林,”李慕婉端详着他,“我生气不是因为李秋池,而是因为你。”

    “我们是夫妻,自当坦言相待,有什么事,咱们可以一块面对,我对你无藏私,你理应如此,不仅是李秋池一事,你可明白?”

    “我知晓了,”王林握紧她指尖抚在唇瓣,郑重其事说,“婉儿,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知错了,原谅我可好?”

    “你不回我的家书,我心里念着你,想见你。”

    “嗯,知道了。”李慕婉见他黯然神伤,心有不忍,话说开了,也不与他置气,她性子出奇的好。

    烛火映在立体的五官上,王林明眸动情,手心抚着她薄背,发丝的皂角香随着晚风入鼻,比那依兰香还要催情。

    寒梅缠上夜色,星辉点缀,王林抚起她如画的面容,似珠玉宠溺。

    李慕婉要守炉火,王林夜里陪在一侧,宽背倚在矮榻上,李慕婉枕着他臂弯,手里翻着话本。

    “阿兄,你写的蓝梦道尊逼婚青木,李云霜十年涂血,以情挟恩图报,可青木却从未松动,执意不娶,只因对亡妻情深义重?”

    “嗯,”王林替她翻了页,“青木一生,唯一执念便是清影,那是他的道心,若接受了李云霜,他的道心便不在了,以他性格,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即便蓝梦道尊父女指责他冷血无情,忘恩负义,青木也不会因恩情而接受李云霜,那不是爱。青木不爱她,自然不会接受她。他此一生,可负天下人,唯不负清影。”

    “婉儿,我亦是如此。”王林动情又正肃,誓言比金坚。

    烟气弥漫,风声刮过竹林,飒飒作响,李慕婉仰头轻触他唇,点一下便溜走了,勾得王林情起,跟着她移开的动作起身,压了过去,李慕婉挑眉欲拒还迎,往他靠了靠,偏就不叫他碰到。

    王林扯唇笑了笑,让着她的得意,李慕婉还要再试,王林岿然不动,她便越发得寸进尺,又只是轻轻碰了下他唇就移开距离,轻飘飘的吻让人心痒难耐。

    他深眸里的情欲逐渐浓厚,蓦然间抬手捏住她下颚往前带,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含住了!

    温热滚着湿滑,气息是颤的,是沉的。

    李慕婉闷得喘不过气,欲离,王林手心扣住她,指尖嵌入发丝,发簪脱落,墨发散下铺过细腰,落在他覆上腰窝的手背,王林轻转,攥着发丝,压着腰身,贴近了自己腰腹。

    力量带了占有的意味,李慕婉沉沉吸了一口,却让他更是沉醉,忽的手臂用力,抱紧了抬这她腰身坐上腹部,一道坚固擦过,背脊僵住了,王林不如她意,往下扣,沉闷命令道:“别动。”

    李慕婉被含得口齿不清,“王林……”

    “热,”腰间的手往上移,滑过肩头,外衫轻扯滑落到手臂,露出粉肩,“婉儿替我解了吧。”

    他抓过李慕婉的手臂扣在自己腰封上,带着她手解开腰封,细指沿着结实线条游上,袍子上的云纹刺绣触感分明,抚过肩骨,是滚烫的气息覆盖而来。

    “窗还支着呢。”李慕婉视线盯着支摘窗,半枝海棠垂在窗前,风摆时摇晃在空中,王林半撑了身,抬臂利落下压,吱的一声窗落了,海棠被压得下沉,似一阵枝叉折断的猛烈。

    炉火火势渐旺,炭火红艳,一阵热烈过后是温度慢下的熄灭,身上出了厚汗擦着彼此,粘腻却又

    灼热。

    她鬓间碎发浸着汗,王林用额间蹭着她汗,还有晶莹的余泪未干,他唇吻过泪滴,汗水与泪水杂在一块,咸涩分明,好似闻着一股海棠花香,回味着那味道,恋在李慕婉的脖颈里缠绕。

    “婉儿,我们生个孩子吧。”

    “嗯?”李慕婉抵在他颈侧,王林的发带松了,散落的长发遮住她身前的春光,一抹白在夜间透着亮。

    “婉儿不想?”他眸里的情绪还未散尽,透着迷离。

    “你把我的木雕小像都带回来了,不打算再回县里了吗?”李慕婉捋过他发,揪了一缕与自己的缠在一块。

    “婉儿心细如发,总能想我所想。”王林说,“不回了。”

    长夜漫漫风不止,一树梨花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