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在县里同王林住了两日便又回了王家村,王林接连几日都在书院讲学,天色暗下后才回的书铺。
许立国心里藏了事还犹豫要不要与他讲,王林也察觉出他的异常,凛然问道:“何事?”
“主子,小的发觉这几日对面茶铺总有人盯着咱们这,”许立国笑了笑说,“该不会也是打咱们话本的主意吧?”
夜风卷起,吹着那窗台下枯萎的海棠花,王林没舍得换下,屋内焚着提神香,若有所思道:“盯着人。”
“好咧主子。”许立国擦掌很是谄媚,“主子,下一话您什么时候写啊?小许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聒噪。”王林闭了闭眼,“出去。”
许立国掩了门,烛台下他望着那支海棠木沉思,对面铺子早已打烊了,街外是黑漆漆的一道,没有动静。
不知来者何人,是何目的。
翌日熹微,王林支了窗,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对面的茶水铺,今日他没安排讲学,辰时三刻起书铺的书客就已络绎不绝,茶水铺也开了门,一直到晌午后,王林从偏屋去了书铺柜前。
掌柜恭敬地鞍前马后,“王先生来了,那下一话您什么时候写好,您看这些书客大早就等着了。”
“如期给稿,我什么时候拖过了?”王林淡淡道,视线却窥着另一处,“许立国。”
“小的在。”正与人大刀阔斧吹嘘的许立国提溜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去对面铺子订一桌茶水。”王林负手转身,长褂腰间坠着一个云纹荷包,身形挺拔。
“好咧。”
茶水铺小二认得王林,都知晓他是书院的先生,很是敬重。忙招呼着人入内,王林若无其事地打量周遭,却没见着行迹有疑之人。
只是东厢房帘子隔开了,里边炉子煮着茶,看不清人,王林使了眼色,许立国即刻会意:“掌柜的,这东厢房的是什么客人啊?”
“哦,一位外地来的小姐,听她家女使口音像是京城的。”
“每日就只来喝茶?”许立国道。
“书铺人多,女使给了店里小二银两,去书铺买了几话话本,一坐就是一日。”掌柜说时还朝那方向望了一眼,“银子没少给,咱们小店也是沾了书铺的光了。”
京城来的某家小姐?王林心里暗自思忖,他所认识的除了周紫虹便是李秋池。
若只是为话本而来,倒也不必日日坐在茶水铺子里,似在等什么人,又或许意不在此。
多想无益,倘若是因他而来,他已远离京城再无纠葛,可也担心是因着李慕婉而来。
“许立国,”王林坐下东边临窗的位置,“去请。”
“啊?”许立国愣住,竟然觉得他此举也过于冒昧了。
他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是何目的,一探便知。
等了多时,东厢房帘子挑起,两个着装富贵的丫鬟出来立于门侧左右,李秋池款款踏出房门,眼帘微抬,却已见那东窗下的少年英姿,与那夜上元节画舫所见之人如出一辙。
王林始终未抬头,李秋池及近后,朝那身影欠身,“王林,好久不见。”
王林吃了口茶,视线往外看时落在自己那间屋子,开门见山道,“李大小姐远道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看几话话本吧。”
“你从京城辞官回来,就只是为了写话本吗?”还是她熟悉的那副孤高,李秋池说,“你不惜代价向陛下求了赐婚圣旨,只因为她吗?”
果然,王林猜想有了验证,那轻描淡写的眸光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阴寒。
“你口中的她是何人?”王林试探道。
“你御前求娶之人,不正是当年京城出逃的李慕婉吗?”李秋池自顾落座。
“出逃,”王林轻嗤,“据王某所知,当今圣上已赦李氏兄妹无罪,不知出逃是从何说起。”
“难不成逃的并非皇家斥责,而是某些人的背后逼迫?”
李秋池微怔须臾,又镇定说:“王林,你是如何识得李慕婉的?”
“与你何干?”王林眼神阴鸷。
“当初要你与我李家联姻也是父亲之意,”李秋池柔声,“此番来也并非有意痴缠……”
李秋池顿了片刻,见王林没有反应,又继续说:“我听闻你在御前辞官时,求了赐婚。应当要恭喜你才是。”
“你离京后,父亲也曾要与我商谈婚事,可我心里始终无法忘记上元节画舫上那个人。”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查看王林反应,王林神色淡然,岿然不动,未作一丝回应。
茶水铺里荡着小二招呼的声音,炉子煮的水沸腾,冒出热气,让人有些看不清,可王林却无比清醒。
李秋池声音落寞,“知道你在长乐县,想来看一眼让你宁愿放弃仕途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此我也甘心了。”
“若只是如此,王某告辞。”王林起身拱手,神情淡然,却始终未正眼瞧她一眼。
越是这般冷漠,李秋池越发难受,王林身影出了茶铺,许立国也跟着出去,绕在他身侧念叨:“主子,那女子在此处周旋几日,恐怕不只是想要见一面那么容易,自古女追男隔层纱,要不小许子还是给她弄走吧。”
王林倪他一眼,“聒噪。”
不过想来许立国之言并非没有道理,李秋池那般锥心之言,若换作旁人实乃难以抵挡。
之后李秋池也并未离开长乐县,隔三差五明晃晃地去了书铺,偶尔王林进书铺时,却装若不识一般。
王林也没多理会,反倒是许立国抱臂立在一旁打量着,幽幽道:“这又是什么招数?欲擒故纵?可我家主子那小煞星除了对主母,其他女子一概不放心上。”
王林回到偏屋后坐在案台要给李慕婉写家书,宽袖摊在案台上,蘸了笔墨准备落笔。却闻有敲门声响,这个时辰只有许立国会来。
他没多想,“进来?”
木门轻开,屋内光线照进来,又一道身影遮盖,他没抬头,“何事?”
只听步子轻盈,不像许立国的,王林还未抬眼,那人率先出声:“想不到你这屋子还怪雅致的。”
屋内点了提神香,她闻着熟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绕过心头,“这提神香是婉儿炼制的吧。”
王林闻声眉心蹙起,有些不耐。
“从前在百松书院时,有一门制香的课,先生都夸她功课好,偏就她对药理钻研深透。那时她便炼了提神香,也赠了我一些,味道还是差不多。”见他未下逐客令,李秋池接着道。
“婉儿之事,我无需从他人口中得知。”王林搁了笔,起身立在门外,朝铺子唤人,“许立国。”
许立国闻声探出头,撑着窗子殷勤道:“主子何事?”
“送客。”王林冷漠吐出两字。
里头的李秋池身形微僵,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淡漠,即便是旁人,也该有些礼数,为何如此抗拒,“王林,我无他意,不论如何也算相识一场,你对故人便是这般礼数?”
王林背影漠然不动,许立国做请,“李小姐请,我家主子不喜生人入他的屋子,想当初我许立国可没少吃这亏,请吧。”
李秋池也没动,而是打量了一番案台,案台整洁,放了几本书,笔帘上挂了两支笔,一方砚台,很是简洁,而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排木雕小像。
她走近些,那木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俏,一眼就能看出是李慕婉。
“这木雕是你所刻?”李秋池若有似无道。
王林闻言转身略带警惕,那木雕小像摆在那,连许立国都没敢看过,他眸光一凛,将那些小像挡了严实,“许立国,愣着做什么?”
“李小姐快走吧。”许立国催促。
李秋池无奈只能不情愿离去,许立国道:“那木雕小像是主子的心头宝,碰不得看不得,屋里的陈设大部分都是主母置的。”
“窗台下已枯的海棠,屋内提神香,案台的笔,主子身上挂的香囊,穿的衣裳,系的发带,样样都是我家主母的心意,旁人碰不得。”
二人走了没多久,王林坐回案台,细细抚着小像,窗外又一声动静,扰破了他的宁静。
“不见。”王林声音森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重。
温婉的声音传入,略有委屈:“阿兄为何不见婉儿?”
王林微怔,旋即起身去迎,李慕婉立在台阶下,朝他粲然一笑,适才的不快被驱散。
“阿兄。”李慕婉一身素衣,墨发挽着支莲花簪,挎了两个包袱。
“婉儿。”王林目光炽热,眉心舒展,领着人入内,掩上了门,“你怎知我在想你?”
“是吗?”李慕婉放了包袱,“阿兄适才还说不见我呢?”
“我以为是……”他顿了顿又改口,“以为是许立国。”
“方才见着他与一人说话,”李慕婉脑子有着画面,“那身影瞧着熟悉。”
可她没再往下想,她所想那人应是不会到这来。
王林知她心思缜密,可转念一想,只觉这事没必要与她说,又怕引起她在京城那段不好的回忆,此事自己也能处理好,故而决定隐下了。
眉心闪过的一丝愁容却被李慕婉捕捉,两人在宅子住了一夜,那宅子也只有李慕婉来县里时,王林才会去住。
那池子养的莲开得好,月光下相拥的人影倒影在湖面上,波光嶙峋,两道身影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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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林去了书院讲学,李慕婉回到书铺偏屋,收拾王林的屋子时,柜台上的书册里夹了只金镶珍珠耳坠,那耳坠样式和做工,她一瞧便看得出是京城样式。
这不是她的首饰,许立国在书铺捧着话本看得出神,李慕婉去寻他时唤了好几句他才应。
“阿兄屋里可有生人来过?”李慕婉审视的意味。
许立国心虚若无其事挺了挺背脊,“没,没有啊。”
“我阿兄为人我自是清楚,你不必瞒着我。”李慕婉坦言,“我能如此问你,便是已有盘算,你若隐瞒,我问阿兄也是一样的。”
“这……”许立国挠了挠头,“有倒是有,那人说是主子故人,京城来的。”
李慕婉从容,并未急着问。
“好似也识得主母,可主子不待见她,没说过几句话便要赶客,还是小许子给人请走的。”
“那人可还有再来?”李慕婉轻声道。
许立国低头没敢答,李慕婉便已知晓定是再来过的,“你忙你的去吧。”
随即她转身在书铺看起王林写的话本,久久陷入沉思,只是一阵动静唤醒原本沉浸在遐想的人。
掌柜热情相迎,“李姑娘来了,里边的房间给您备着了。”
李慕婉闻声探头望去,而那人视线透过众书客,两人目光交汇,李慕婉先是怔愣须臾,李秋池泛着耐人寻味的笑,直直朝她走过去。李慕婉不怯,端庄大气,一副温婉清冷的气质,让人不禁留下目光。
纵使心有疑虑,她仍是一副淡然,欠身行礼,浅笑道,“李秋池,许久不见。”
李秋池颔首道:“阔别数年,别来无恙,李慕婉。”
“三年前你离开京城,听闻半路遭遇劫匪,音讯全无,紫虹为此伤心不已,京城不少公子也曾探过你的音信,相传你们兄妹已死在天麓山山匪刀下,不曾想居然在这偏僻小城安居乐业了。”
二人入了雅房,李慕婉不疾不徐道:“天麓山经此一难,逢我夫君相救,幸得一命,便在此处安定了。”
“至于李小姐所言,京城旧友,寻觅音信,婉儿一概不知。”李慕婉慢条斯理说。
“你如今容光焕发,倒是让我快要忘了李家入狱时,你的窘迫。”李秋池话峰转变,看着热心却是带着刺,“曾经医药世家之女,被迫在乡野为妇,实乃憾事。其实倘若你点头,京城那些公子们定然愿意出手相助,你也不必吃这等苦的。”
“此处与京城相比确实偏僻了些,可民风淳朴,物产丰饶,踏踏实实为生,过着朴素日子,比在京城逍遥自在,我并不觉得是苦。不若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此?”李慕婉眼神轻飘,昔日世家大族的气势压过,李秋池竟然有些露怯。
“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李秋池故作淡然,“我来长乐县只是闲游。”
“你认得王林。”李慕婉直言不讳,“倒是听闻当初阿兄高中,尚书大人想要我阿兄与你结姻,为此他得中探花后也不得回乡,久滞京城。”
“婉儿还以为李大小姐此番前来是为着这事。”
李秋池笑容僵硬,嘴角不由抽搐两下,雅房内的氛围微妙。
李秋池嘲讽道,“你可知多少人寒窗苦读才能获得殿试机会,王林得我父亲青睐,以父亲人脉和提携,他往后仕途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可他却因你而要放弃大好前程,我只是替他惋惜。”
“你只看见你父亲的表面荣光,尚书大人权势滔天,提携阿兄自是不在话下。”李慕婉慢悠悠转着茶盏,“可你不清楚我阿兄为人,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他做不来,也不屑去做,以他才能若他有心,无需尚书提携,也能升官加爵。”
“他既然选择了弃仕途而回乡,婉儿便知,于他而言,这有比功名利禄更为重要的人。”李慕婉说,“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李慕婉缓缓拿出那支金镶珍珠耳坠,轻放到案几上,“这耳坠里的香料倒是名贵,恐怕也只有宫里才有。我阿兄自持守己,并非宵小之徒,不会轻言所惑,有些心思若用错了路途,损的是自己颜面。”
“开春的长乐县景致不错,若你还在此处待多几日,婉儿乐意作陪游玩。”李慕婉提裙起身,“这耳坠与你倒是相称的。”
李秋池指尖捏得泛红,脸颊被炉子烤得涨热,羞愤极了。
待李慕婉出了书铺,她恼羞成怒,攥着的茶盏抖个不停,狠狠道:“冠冕堂皇之言,一副自是清高作态,从京城便是如此。”
许立国见状连忙跟上李慕婉,“主母是要去哪?”
李慕婉没回偏屋,而是去了书院等王林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