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思礼
    一处院落里,王林坐在床榻前久久望着熟睡的她,昨夜奔波整晚,怕她动了胎气,便一早请了大夫。

    李慕婉刚睡下不久,王林不忍心叫醒,让许立国招呼大夫喝茶候着。

    他身上的伤也只是粗略地包扎了下,纱布在腹部缠了厚厚一层,衣裳都遮住了。

    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她,怎么都不够,历经数月的肝肠寸断,找回后的安稳让他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生怕一眨眼,她就走了。

    良久,他俯下身,含住水润的唇瓣,浅尝着,触碰着,轻缠着,李慕婉被他的动作从睡梦里扯出来。

    睁眼时,是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情深的眼神正俯视着自己,带了一层道不出的伤,李慕婉手挑开被褥,滑过他面颊,沙哑唤道,“王林。”

    见她醒了,王林动作停下,声音微颤,“婉儿。”

    他那副害怕的神情让人瞧了不忍,李慕婉满脸心疼,仰着脖颈回应他的情愫,温声道,“让你担心了。”

    王林指腹嵌入她发丝里,轻揉着她,眼神如水一般淹着她,就能把人看酥了。

    李慕婉这会才想起问,“阿兄,你的头发……”

    王林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诉说,更不想她因此陷入自责与愧疚,又或是担心。

    “见着你便好了,见着你便好了……”他手臂穿过颈后,让李慕婉枕着他手臂,脸颊不停地蹭着她额间,声音也哽咽了。

    李慕婉不知所措地抱着他头,一遍遍地顺着那片银发,“阿兄……”

    “爹爹,娘亲,起来了。”屋外小步子急促,声音也急促,打断了他的情绪。

    “是依依,”李慕婉松开手要起,身子重的她起身已经不大方便,“这些时日,她还好吗?”

    王林忙扶起她,给她细心穿着鞋,又披了件厚袍,“依依很好,很听话。”

    “娘亲,爹爹,依依要看看娘亲……”王依依等不及,小手握成拳头猛猛催着。

    木门被她拍的响,李慕婉有些哭笑不得,原先在竹林小院时,清晨她从堂屋处醒来要寻爹娘,也是这般不管不顾地拍门。

    “她想娘亲了。”王林去开了门,王依依扑上去,被他抱进屋内。

    “娘亲,”她扫视着屋内,急切要看到李慕婉,“娘亲,依依来看你了。”

    见着人后她便挣扎着往她身上去。

    “依依。”李慕婉搂住她,望向王林,“依依长高了。”

    “嗯。”王林难得泛起笑容,浅浅点了点头。

    “娘亲,你这些日子去哪了?依依好久好久没见着您了,”王依依靠她腿上,“依依和爹爹可想想娘亲了。”

    “爹爹说,要带依依一起把娘亲找回来。”王依依小嘴不停念着,好似要把这些日子的话都告知她听。

    可一想到那夜李慕婉不认得自己,她搂着李慕婉脖子,又皱起眉说:“娘亲那晚,为何不认得依依了?”

    “依依还以为娘亲不要我和爹爹了。”

    李慕婉捏了捏她小脸,“没认出依依是娘亲不好,娘亲给依依道歉好不好?”

    王林俯身坐到床沿位置,长臂环着母女二人。

    王依依却摇头,“爹爹说娘亲病了,不是娘亲的错,不能怪娘亲的。”

    李慕婉闻言心头一热,侧头悄无声息擦了泪,王林紧紧握过她手,似给她安慰。

    李慕婉抬眸对上他视线,心有灵犀没再多说。

    “娘亲,你有小宝宝了?”王依依鼓着勇气,小心翼翼地摸着她腹部,“许立国叔叔说的,大夫还在外边呢。”

    李慕婉还未来得及给王林解释这孩子,他率先说:“婉儿昨夜受了惊,让大夫先把脉看看。”

    大夫搭过脉后,开了安胎药方,离开时嘱咐着王林:“夫人身孕快有八月了,这些日子不宜奔波劳累,需要静养。”

    “八月?”王林如雷贯耳,猛然坐起,惊落了桌上的茶盏,哐当声荡在屋内,炉子里的炭火烧着,他燥热极了,拉着大夫问,“我夫人腹中胎儿不是五月吗?”

    大夫笑他初为人夫,不懂也是人之常情,“五月的肚子哪有那么大的。”

    “可若是双生胎呢?”王林迫切问道。

    那大夫被问得有些恍惚,行医多年还没人质疑过他的医术,他再次把了脉,肯定道,“就是八月,一胎,脉象来看,应是男胎不会错。”

    大夫没在意他的神色,行医多年,什么诊案没遇过,摆摆手便出去了。

    李慕婉倚在矮榻前,身子涌重。

    “一胎,”王林眸子一沉,“八个月……”

    “八个月……”

    “婉儿?”

    “阿兄。”李慕婉目光如炬,王林见她并未有所惊诧,若是大夫诊脉无错,其中便是有着隐情。

    王林望了纱帘里的影子,走过去,心底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可步子却是很稳重,声音也哑了,“婉儿,这腹中胎儿,大夫说已有八月……”

    隔着纱帘,李慕婉细指挑起,探出头来,望着立在榻前发颤的身躯,眼尾泛红,直直地盯着她。

    李慕婉撑起身,可她实在行动不便,王林忙搭着手,感受到他身上的战栗,李慕婉忍不住抱住了他。

    腹部轻抵着他,柔声说:“王林,腹中是婉儿与你的孩子。”

    李慕婉失去记忆后在燕王府醒来,起初并不知自己已有身孕,若非燕王打这腹中胎儿的主意,让府中大夫给她喝下抹去记忆的药物,隐瞒她身孕的时间。

    而她一直都以为腹中就是燕王的孩子,可昨夜记起后,她把丢失在王府的那段记忆也一并想起来了。

    她便知道,这孩子是王林的。

    “婉儿,”王林神情黯然,眼眶含着泪,满眼疼惜,愧疚漫出眼眶,哑声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倘若他没去燕州,李慕婉就不会独自返程,也不会坐上商船,遇劫匪抢掠导致落水失信。

    仅仅分离八个月,却要比他在人世二十几年还要漫长,他在失去她的每个日夜,都仿若度日如年,每每觉着要寻到她了,却又是空欢喜一场,心底轮回了无数次,最后头发熬白了。

    王林泪如雨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她面颊,李慕婉抬起头,又替他擦拭着。

    得知她还活着时,仅剩的一缕孤魂才得以重聚,哪怕不知她为何成了王妃,即便怀了别人的孩子,他都不在意,只要她还活着,他便相信会记起他的,自那以后,王林没日没夜地筹划该如何把她抢回来。

    重阳节那晚,他承诺李慕婉会带她离开王府,他做到了,只是期间有多少辛酸,唯有自己知晓。

    顾念李慕婉的身子,她不能再舟车劳顿,王林只能在燕州等她诞下孩子,养好身子再做回长乐县的打算。

    此处宅院静,正好适合养胎,王依依许久不见娘亲,总要黏着李慕婉,李慕婉给她扎着小髻,满眼宠溺,“依依长高了些,头发也长了,娘亲不在时爹爹给梳的头吗?”

    “嗯?”王依依坐着凳子,乖得很,“一开始不是,后来才是。”

    “哦?”李慕婉眉头微蹙,“那依依能跟娘亲细说吗?”

    “娘亲,”王依依抓着她手,认真道,“你别走了,你不在这些日子,爹爹很不开心。”

    “还有。”王依依手捂着嘴,要凑近她耳朵说。

    李慕婉见状配合她,微微俯身凑过去。

    “爹爹总在夜里哭,依依知道,他是想娘亲了。”

    闻言,她心里拧得难受,那满头的白发,足以证明他的悲伤过度。

    “娘答应依依,再也不走了。”李慕婉只能这么哄着她。

    “许立国叔叔说,那晚爹爹去见娘亲了,娘亲,你见到爹爹了吗?”王依依眼睛打转。

    李慕婉一时半会儿没想过来,“那晚?”

    “依依见着娘亲的那晚啊。”王依依认真提醒,又期待她的答复。

    是那夜重阳日,李慕婉想到了,点头应她,“是,那晚是娘亲不好,没能认出你。”

    王依依知道她回来了,就把那晚哭得撕心裂肺的难过都忘记了,小手学着爹爹的模样,往她腹部摸了摸。

    腹部有了动静,她很是好奇,却又害怕,连忙收回手,藏着身后,躲入娘亲怀里,委屈又可怜地唤道,“娘亲……”

    “依依不怕,这是肚子里的弟弟跟依依说话呢。”她神态温婉,抓着王依依小手凑近。

    王依依这才壮着胆子又摸了摸。

    王林从程贤军帐回来,燕州的战情程贤禀报回京,可燕王已死,燕州是无主之城,兵力不能一下全部撤回,程贤便留在燕州暂时管辖。

    王林与他提了个条件,燕州之行,燕王之死,把他的行迹都摸得干干净净,程贤答应了。

    至于他在云雾岭绞杀的丹青寨,还有山匪和军队全部葬身在那场爆炸中,却无人知晓,那晚火光烈焰里,有个白发男子活着下山了。

    房门再次推开,王依依的小髻扎好了,李慕婉用蝴蝶发饰给她点缀。她扭头去迎王林,王林单手抱起她,看着头上的小髻,忍不住揪了两下,夸道,“娘亲梳的头好看。”

    “爹爹梳的也不赖啊。”王依依攥紧他衣领,不知为何突然感叹了句,“爹爹的头发真好看啊。”

    李慕婉也觉得好看,发冠束起的长发,似雪含盖,颇有仙人之姿,加之他身段出众,背又挺直,清俊的神态让她忍不住挪开眼,只是这其中让他受了不少苦,却又让人心疼。

    “婉儿,一切都安顿好了,等你养好身子,也快年关了,在燕州过个年再回长乐县吧。”

    “回王家村过年吧,”李慕婉算起时间,“出来这么久,爹娘肯定也想依依了。”

    “我知道你顾及我的身子,无碍的。”

    王林放下王依依,捏捏她脸,“程贤叔叔给你带了点心,依依找许立国叔叔去拿。”

    “好。”王依依撒腿就跑了。

    王林挨过去搂着李慕婉,手搭在她腹部,“那等你生了孩子,养好身子再定吧。”

    两人坐在藤椅上,李慕婉倚在他心口,“王林,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腹部的手移开,滑入她掌心,十指紧扣,牵起她一并走到书案前。

    李慕婉坐在靠椅上,王林站在身后,双臂环着她,手里捏着笔,寻问道,“婉儿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

    见她摇头,王林把笔放到她手上,掌心再握起她手,随即落笔。

    白纸上跃然清晰的一行字。

    “思念吾妻,李氏慕婉”。

    而后继续写道。

    “王思礼”。

    李慕婉念着这名字,王林解释说:“礼,取自婉儿姓氏同音,又有尊礼谦逊之意。”

    “婉儿觉着如何?”

    “思礼,好。”李慕婉摸着肚子,默默念着,“思礼,这是爹爹取的名字。”

    王林搁笔朝她侧脸落吻,李慕婉阖眼享受着幸福时刻,身上是他的气息,分离数月的思念又涌上心头,他端详着那张脸,捧着,蹭着,看不够。

    李慕婉只觉身子腾空,没一会儿落回矮榻上,矮榻铺了厚厚一层褥子,软和的。

    因着她孕期后期,褥枕也给她垫高了,王林后背的手移到褥枕后,膝后的另一只手从腿滑到腹部。

    李慕婉搭的那件外袍滑落,露出清晰的锁骨,身孕时丰腴更甚,王林口干舌燥,喉间滚动了几下,目光落在唇瓣上,盯了许久。

    “婉儿……”王林抬眸似乎在寻问她。

    “阿兄。”李慕婉勾着他脖子,仰着头,朝他吻上去,她主动地探入,想起那晚在酒楼,她没有回应的时候,他该多伤心。

    可是她此举,在这个时候于王林来说更是一种煎熬,他极度克制着,褥枕被揉皱了。

    李慕婉手扒着他衣襟,露出的胸膛线条分明,只是再往下,王林摁住了她。

    他腹部的伤还没痊愈,不想让她瞧见。

    “婉儿身子不便。”王林声音暗哑,呼吸沉重,他撑起只手臂,另外一只急切地解开腰封。

    李慕婉侧了身,似乎是心照不宣。

    没一会儿,里衣解开了,露出的白皙格外诱/惑。

    “阿兄,褥枕给我吧。”李慕婉抬手,从身后接了褥枕,放到腹部。

    急促的气息萦绕耳畔,身后悉悉索索是褪衣裳的声音,衣袍随意搭在藤椅上,王林撑身时微压下些力量,高挺的鼻梁沿着颈侧下滑。

    李慕婉指尖嵌入掌心,不禁颤了颤,胸膛贴着后背,撑着那只手绕到颈后,李慕婉枕在手臂,整个人被他从身后环着。

    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泛着红,笼起的腹部由褥枕抵住,他控制了力道,尽量不让她难受。

    王林抬头望了身前的李慕婉一眼,确认不会伤着肚子,才敢肆无忌惮地蹭,热气从后颈漫过肩头。

    她没怎么动,几乎都是王林在折腾。

    每个动作都在克制,比平日收敛,也是难为他了。

    直至暖热的凝露从腰窝滑落,李慕婉听着动静,气息也慢了,就这么拥了片刻,身前那只手掌松开一些。

    热气慢慢散了,王林才坐起身子,整理了衣袍,丝帕的触感从腰后传来,还有他指尖的余温。

    附着身上的余物擦净,李慕婉才侧回身子,钻入他怀里,王林脖颈上湿湿的,被揉乱的人,无辜又可怜地望着他。

    他心生歉意,唇角又溢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李慕婉抹去他浸湿的汗珠,看着面颊淡去的红热,彼此注视了许久,垂眼会心一笑。

    ***

    转眼,燕州下起初雪,李慕婉在初雪夜里诞下王思礼。

    襁褓裹着白白胖胖的婴儿,王林抱在怀里,不像第一次抱着王依依时那般紧张慌乱。

    月子照顾李慕婉的活都是他亲力亲为,王依依偶尔懂事的要搭把手,望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还有榻上李慕婉,臂弯枕着王依依,王林便满是心足。

    燕州城比长乐县还要冷,腊月已至,李慕婉出月已有月余,身子也恢复许多。她想回王家村过年,王林百般思量过后让许立国备好行程,程贤也派了人一路护送到了长乐县。

    赶回王家村时已经是小年夜了,寄回的家书上说了逢燕州兵变被困,只能在燕州待产,却只字未提李慕婉落水失信一事。

    王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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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心疼不已,李奇庆却知晓几人遭遇,本要责备王林一番,却见走时的墨发,回来之后便是满头白。

    他看了看小妹还有怀中的王思礼,那堵在心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下。

    周英素注视着他的白发,欲言又止,王林安慰几句,只道是讲学任务繁重,思虑过多缘由。

    而后又把王思礼塞入周英素怀里,分散她的心神。见着白白胖胖的孙儿,又看着风尘仆仆的李慕婉,不免得心疼起来。

    “怎得有了身孕不回家呢,娘该照顾你们才是的。”

    “娘,”李慕婉挽着她胳膊,“信中不是说了嘛,阿兄要去燕州讲学,却逢燕州作乱,我们不得已困在城中出不来,阿兄照顾我们娘仨照顾的很好,让爹娘担心了。”

    旋即又附在王依依耳中交待了话,王依依便跑到王天水跟前抱着祖父的腿,吵着要抱。

    王天水抱起她,蹭着她小脸,“我们大孙女重了,也长高了。”

    “祖父,祖母,依依还帮爹爹一块照顾娘亲和弟弟了。”王依依扬起小脸,等待长辈们的夸赞。

    “依依这么棒了?”周英素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怀里的王思礼见着咯咯直笑。

    李奇庆也跟着寒暄,夫妻二人不在王家村这一年,他也帮了王家不少忙。

    小院里用过晚膳,李奇庆赶在下雪前回了镇上,王父王母逗着王思礼睡着了,王依依跑到西厢房撑着脑袋在长木桌前问王林:“爹爹,许立国叔叔为何不在咱们家过年啊?”

    “他在县里呢。”王林捏了两下她脸,指尖的冷让她不自觉后缩,颤了两下。

    “那他还会来吗?”在王依依眼里,他也是一家人。

    “过了年依依就能见着他了。”王林铺好被褥,又拧了热帕巾,给她擦着小脸。

    屋外风大,檐下飘起些雪碎,又要下雪了。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热,王依依索性趴在被褥上,小手捂住脸,打着主意,“爹爹,依依今晚想跟你们睡。”

    “好。”王林依着她,“那你唤娘亲回来。”

    李慕婉从堂屋抱着王思礼回到西厢房,门推开时,冷风袭入,怀里的小人儿睡得熟。

    王林把摇篮放到矮榻前,生怕她放手后人就醒了,王林轻轻晃着摇篮,没一会儿王思礼又睡下了。

    “婉儿,天气冷。”王林从身后抱着她,衣裳上粘的还是寒气。

    “明日得空咱们去镇上采买年货吧。”李慕婉靠着他肩头,身下裙摆被拽着,王依依仰着头望着。

    “爹爹娘亲,依依也要抱。”

    “带她去吗?”李慕婉看了眼她,问着王林。

    “娘亲,去哪?”王依依转着眼睛问。

    “不带。”王林想了想笑着说。

    “爹爹,娘亲,你们要去哪?”王依依执着问道。

    王林抱起她,牵着李慕婉上榻,王依依盘着小腿坐在被褥上,王林耐心道,“给依依买新衣裳,还有糖葫芦,依依在家帮祖父祖母看着弟弟,好不好?”

    “好。”王依依这才掀了被褥钻进去。

    李慕婉褪了衣裳,看了眼摇篮里熟睡的王思礼,面容带着笑意,对着矮榻的父女说:“睡觉吧。”

    矮榻挤着三个人,王依依本想睡中间的,王林什么都没说,单手给她拎到最里边,长臂抱过李慕婉,把人搂在怀里,王依依只觉凉飕飕的,这还不如跟祖父祖母睡呢。

    无可奈何,爹娘搂得太紧了,她尝试去拽李慕婉的手臂,却被王林挡下了,除了能贴着娘亲的后背,她看不见娘亲的脸,床榻里边的小人不怎么安分。

    王林抬了被褥,怕她冷着了,“依依别玩了,睡觉。”

    王依依只好抓了一缕李慕婉的长发,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

    雪下了整夜,茅屋盖上一层白,院里海棠枝堆起积雪,王依依的秋千架有年久失修的颓败,绳子晒老化了,王天水在院里重新换了新的。

    烟囱外,炊烟袅袅,周英素在厨房做着早饭,王林挑水回来,暖壶装了热水,周英素叮嘱着:“热水烧好了,铁柱你拿到房里去,给婉儿洗漱用。”

    “好。”木桶的水倒入水缸里,映着他轮廓。

    “思礼夜里有没有闹?”周英素又问。

    “醒了一次。他不爱闹,娘放心吧。”王林拿起暖壶,又抓了木盆回了西厢房。

    王依依换好衣裳坐在小凳上逗着刚喂完奶的王思礼玩,王思礼张着嘴笑。

    李慕婉还在梳妆,房门推开了,又掩上了。

    “阿兄挑水回来了?”李慕婉转身顺手插好木簪。

    “嗯,婉儿,回来了。”

    王林放下暖壶,说话时还吐着雾气,屋内的炭火还有余温,他往木盆里倒入热水。

    “昨夜下了雪,今早又晴了,早晨冷,婉儿多穿一些。”

    李慕婉走过来,拿着热帕洗漱,王林顾着王依依,给她擦小脸。

    她不在那段日子,也都是王林这么照顾着她。王思礼见没人与自己玩儿,张着四肢“咿呀咿呀”胡乱叫着,好似自己跟自己说话,王林热帕也给他擦了擦。

    用过早饭后,两人走到村口坐马车去赶市集,王依依留在院里,荡着新的秋千玩,只是她一荡,海棠枝上的雪便砸下来,两边的小髻铺着雪,鼻尖也留了些,也不见她哭,竟然还觉得好玩。

    接着又荡了几下,不断有积雪掉落,她还伸手去接,周英素从鸡舍出来看着满身覆雪的她,便给她抱回屋内,擦干净了雪碎。

    王思礼睡了几觉,饿了就哭,周英素给他喂了李慕婉事先留下的奶水,吃饱也不在闹了。

    两人昏暮前赶回来,王林身后的背篓满满当当的,李慕婉手里拿着糖葫芦,王依依早早就在院门晃着,等着她的糖葫芦。

    “娘亲,今天依依自己玩雪球了。”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是嘛,谁跟依依一块玩的?”李慕婉接着她的话。

    堂屋内摇篮里,李慕婉瞧了一眼,王思礼还睡着。王依依蹭在她怀里,“自己玩的。”

    李慕婉满是不解,周英素给她说了详细,原是如此。

    “婉儿给爹娘买了新的护膝,”王林拿出背篓的

    东西,“还有袄褂,依依的新衣裳,还有思礼的。”

    “先吃饭吧。”周英素端上饭菜,王依依坐在王林怀里,要挨着他吃。

    “昨夜下了雪,待会吃了饭我再给娘熏熏艾。”李慕婉说。

    见她跑了一日很是辛苦,周英素忙道,“不用了,你爹如今都能给我熏了,婉儿不必麻烦。”

    “无碍的。”

    “我也要学,以后依依帮祖母熏。这样祖父不辛苦,娘亲也不辛苦。”王依依满脸认真,白日见着祖父给祖母熏艾,她蹲在一旁看的很是仔细。还颇有兴致的模样。

    王林摸了摸她脑袋,“好,依依乖,吃饭。”

    她不用别人喂也能自己吃,只是筷子还使得不是那么熟练,但她懂事,也不会弄得哪都是。

    王林时不时给她碗里夹些菜,她便能安安静静自己吃,偶尔听得大人说话,逢着她觉着有趣的便会插上一两句,逗得大家一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