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诛杀
    燕王几次三番不给程贤明确态度,本意就是要拖延,而他也料定程贤会有所行动。

    寂寥秋夜,月朗星疏,子时刚过,李慕婉这几日总在回想那夜攀窗而入的白发男子。

    每当闭眼后,那股带着酒香的热气便好似扑面而来,引着她,反复念着两人紧贴一块的气息。

    他虽一头银发,样貌却只有弱冠出头,生得俊朗,气质更是无话可说,可就怎得这般无礼放浪。她睁了眼,帷幔盘在眸底,如何都是他的身影。

    她这是怎么了?

    李慕婉摸着小腹,勉强撑起身,月色皎洁,莲池上空高挂的玉盘笼罩整个王府,蝉鸣四处隐约而来。

    可她就是睡不下,庭院池子的莲花枯了,水面映得波光粼粼,风过时闪着月光。

    外墙几声脚步急匆匆过去,似被人拦下,交谈声传入院墙。

    在院内散心的李慕婉提着步子倾听着,声音不大,可她听得真切。

    “城内要乱了,朝廷大军在攻城门,王爷吩咐,带上王妃。”那是成嬷嬷的声音。

    燕州城要乱?李慕婉闪过念头,正想回屋,墙外声音把她勾了回来。

    “王爷有令,务必将王妃看紧,倘若兵败,王妃是能牵制敌军的筹码。”

    “为何?”侍女问道。

    李慕婉听得滔天秘闻,心底不由生疑。

    “王爷之命,我等从就是了,哪那么多问题,”成嬷嬷说,“盯紧了,这院墙里里外外,一只苍蝇都不得飞出。”

    “王妃身怀六甲,怎能带去战场?王爷怎么想的。”侍女自顾念着。

    成嬷嬷随即一巴掌落下,“贱婢,王爷的事也是我等能过问的。若是朝廷退兵,里面的人自可去腹留子,可如今形势不同了,若非王爷心细,观察入微,王妃?哼,燕王府从没有什么王妃。”

    李慕婉身形微顿,扶着树枝双手颤着。

    “王爷有令,此女怕是与那白发谋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如此,兵临城下,王爷大可以此女胁迫,拖延时间。”成嬷嬷脚步加快了。

    侍女哪里懂得这些暗潮,忙捂着嘴不敢再提。

    墙内的李慕婉紧紧抓着衣袖,清浅的眸子凌厉穿过院落,高墙与外界隔绝,多日以来的疑惑解开了,她不是燕王妃?

    难怪与燕王如此陌生,那腹中胎儿呢?又是怎么回事?李慕婉顾不得那么多,提起裙子往院子后门方向去。不论她是谁,被燕王抓去战场,以命胁迫谁,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庭院门锁开了,月洞门外闯入几道身影,府卫腰间挎着军刀,直直往正屋去,正屋的锁上了,成嬷嬷带着急促,压着声:“老奴去唤王妃,尔等在这候着。”

    若惊动了人,难免不会做出什么事,烨恒要的是活人。

    成嬷嬷要交差定然是完好无损的李慕婉,以及腹中胎儿不能有恙。

    后院墙下贴着一道身影,腹部隆起,她不知城内状况如何,王府定有专人看守,以她之力要出去也不容易。

    可她不愿束手就擒,被燕王当做人质,眼下她仍不能确认自己是谁,按成嬷嬷口中之言,让她越发确定,她与王林,有着莫大联系,或许他那日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她若当真是她的妻子,自己就更不能让王府之人抓住成为威胁他的棋子。

    正屋门外,成嬷嬷喊了好几声,屋内都没动静,平日李慕婉就寝时虽不喜人守夜,可也从来不会上锁,成嬷嬷想到这一点,忙招手让侍卫把门踹开。

    前院的动静惊着人,水蓝衣袖从正屋檐下消失,绕过后院,本就难行的李慕婉怀着惊慌。正要往前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眼前。

    李慕婉吓得往后踉跄,那白影纵入,跟上来,后腰被稳稳抵着,整个人落在他怀中。

    李慕婉盯着他,长达拂过她带着惊慌的眼睛,她看清后讶异问:“是你?”

    王林温柔抚过乱了的发鬓,“婉儿,我来了。”

    看到王林那一刻,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安心,“你,大军不是在攻城吗?你怎得进城了?”

    她的小腹抵着他,王林注视后将她带正身子,李慕婉却发觉他比那夜相比,此刻倒有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像那般浮浪。

    此时的她也放下防备,“王府有护卫严守,若知道你潜入王府,定然会赶尽杀绝的。”

    “你快走吧。”

    “婉儿,你是担心我?”她居然为自己着想,王林目光注视着周遭,打探着,“可是想起我了?”

    李慕婉摇头,“我只是觉着,你不是坏人。”

    “燕州城势必要破,燕王要擒,婉儿,跟我一起走吧。”王林伸出手,等待她的回应。

    李慕婉望着他,思虑着,不知他是如何躲过王府护卫进来的,可他白袍上隐约是有血迹,那双眼睛生得好看,熟悉极了。

    就好似无数个夜里,与他这双眼睛对视相拥,又是一阵头疼,她鬼使神差伸出手,即便不记得,不认得他了,可心底却在告诉她,要去靠近他。

    王林松下口气,紧紧握着,满心欢喜,“我带你出去。”

    李慕婉点点头,月色如银,撒下万丈光芒,清冷的裹着两道身影。她怀有身孕,行动不便,王林还要顾及她的感受,不能像来时那般毫无顾忌飞檐走壁攀爬。

    她似乎注意到他的难处,与他道,“先生放心,我和腹中孩子撑得住。”

    王林打横稳稳抱着她,他的臂弯很结实,她的心在不动声色中悸动,双臂自然地搂紧他脖颈,她孤注一掷地把自己交给他。

    即使记忆重置无数次,她仍会为他心动。

    前院搜寻的声音逼近了,成嬷嬷下令让府中加强护卫的声音传出,王林脚尖朝地轻盈一点,身躯却稳稳立在屋檐之上。

    他生怕怀里的人不适,扫了一眼确认无碍又快速移开视线,王林捕捉着王府的布局,王府的地形以及所标记的巡逻暗哨他都了如指掌,与程贤几进几出王府,他早就摸清了府中线路。

    夜幕下,风动吹着二人衣袂,李慕婉指着右前方,“先生,西院的巡逻松,咱们从这走吧。”

    王府护卫出动了,王林向着她指的方向,在屋檐上穿梭,如浮光掠影,转瞬躲过护卫搜寻。

    “去那边。”铠甲声远了。

    臂弯里的她紧紧勾着王林肩膀,因身子涌重,她面上覆了层歉意。

    “多谢先生今日之恩,若非你,我恐怕要身死城楼之上了。”李慕婉仰着他侧脸,月色下看清一串汗珠贴在他额间。

    他气息平稳,可她贴着胸腔,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快了,李慕婉思虑着,“要不先生放我下来吧。”

    “婉儿,为何要说你会死在城楼上?”王林这才低头看她。

    ***

    城门外势如水火,将士们厮杀声蔓延城内,城门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破了,烨恒眼见不敌,可他还未见从王府带来的李慕婉身影。

    而今夜攻城之战,他也未看见王林的身影。

    他等不及了,命令副将坐阵,自己带着一小队人马赶回王府。

    成嬷嬷颤颤巍巍跪地求饶,“王爷,老奴赶到王妃院子时,早已没了人影,不过后院院墙落了王妃的东西。”

    燕王接过成嬷嬷手上的钗环,扫了一眼空落落的院子,眼神透出的杀气浓重,这可是他握在手里最后的底牌了。

    成嬷嬷还想说话,一道白光闪过,烨恒手中的刀身流着血滴。

    “既然无用也不必留着了,”烨恒无情转身,“传本王命令,全城搜捕王妃踪迹,若有人胆敢带走王妃,就地绞杀。”

    “是。”士兵跪地领命,铠甲齐齐擦出声响。

    “里应外合么?”烨恒脑中起了一人,压阵的大军里只看见了程贤,按理说王林该是一起上阵才对,这带走她的莫非就是王林?

    “今夜谁都别想走。”烨恒手中长剑转动,一队人马出了王府。

    燕州城是燕王管辖之地,城门被军队占据,李慕婉实在不知王林要如何逃出去。

    街道小巷穿满了巡查士兵,躲在窄巷的二人,身躯紧紧贴着,碍于她肚子,王林无时无刻不得注意着她。

    “城门火力全开,城内怎会有如此多的兵力。”王林思索着,“看来燕王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婉儿身上了。”

    “我听王府的人说,要拿我威胁大军,先生,这是何意?”李慕婉注视着他,身前的光影被他高大的身躯遮盖,只能看到他的侧影。

    “燕王要利用你腹中胎儿,让藩王之下的宗亲甘愿为世子俯首,”王林耐心道与她说,“却要拿你威胁大军?”

    王林似乎想到了什么,深眸溢出前所未有的恨意,银发肆意飘起,恶狠狠嘶吼道:“烨恒,我要杀了你!”

    李慕婉不知他为何突然性情暴戾,试图喊道:“先生?”

    王林努力平息怒意,可眸子还是猩红,“婉儿,你在此处等我,若我没回来,别出去。”

    就在王林出去时,李慕婉拉住他手腕,王林身体微动,李慕婉贴心嘱咐道:“先生小心。”

    王林点头转身没入黑夜里,街道屋檐上一阵白影掠过,燕王正领着士兵穿过街头。

    马背上的人指挥着:“人定然还在城内,拖着个身怀六甲的人,我看他如何走得掉。”

    燕王好似在围猎野兽,那疯魔快意驱使他,咆哮漫在幽暗中,“王林,本王知道是你,打你第一回入王府见了本王王妃,本王便都知晓了。”

    “你以为以一己之力,能逃出本王掌控吗?到时候,我要押着你,跪在本王面前,连同程贤一块对本王俯首称臣。”

    “燕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圆月洒落,远处屋顶上的白发少年背影挺立,发随风起,他眼神犀利注视着马背上的人,双臂张开,弓弦拉满,“咻”的一声,利箭刺破黑夜,穿过风帘。

    “囚禁婉儿,欺我婉儿,还妄想以她性命胁迫于我,若婉儿死,我要整个王府为你陪葬。”随着话音而落,利箭已刺穿铠甲,马背上的人霎时跌落,士兵来不及辨别方位,慌乱围起一道人墙,随侍扶起中箭的燕王,燕王嘴角溢出鲜血。

    利箭未能一举取下他性命,负伤的燕王暴躁。

    王林飞过屋檐,轻功跃下,定定落在屋顶,侍卫队里躁动起来。

    “烨恒,我王林,今夜来取你性命。”空荡里不断回旋着他震慑的话音。

    月光洒在他身上,把白袍和银发映得光亮,仿若星河为之铺路。

    “王林。”烨恒咬牙切齿念着他名字,“你以为今夜逃得出去吗?”

    “我要杀了你。”王林狠戾道。

    “两军交战,你孤身入城,劫走本王王妃,还扬言要杀了本王,可笑至极。”烨恒张着手臂欲要与他开战。

    “你的王妃?”王林恨极了,“你以什么手段将我妻子骗入王府,又致其失去记忆,以腹中胎儿笼络臣心,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那又如何?区区一个谋士,本王不放在眼里,”烨恒抬手,“来人,给我杀了此子,再把王妃找出来,我要他看着,本王是如何与王妃情深意切的。”

    烨恒一声令下后,士兵举弓朝屋顶射过,箭羽擦过黑夜,钉在王林身后的树枝上。

    王林手中佩剑扔出,直直朝烨恒方向落去,打掉了接踵而来的利箭,随即他迅速拉起弓弦,数箭齐发,士兵打掉箭羽,却未能打掉长剑。

    燕王见状举起手中配剑抵挡,却被击退数丈,长剑插入青石板,王林纵身而跃,身形之快,躲避上前的攻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再次拉回长剑,就在众人蜂拥而上时,长剑出击,扫过人群,护卫的长枪受到过重的冲击瞬间断裂。

    他单手撑地,腾空跳起时手肘朝陷入混乱中的烨恒重击,燕王再次倒地不起,口中不断喷出鲜血,他还未看清王林,便又受了一击。

    几个护卫连忙赶上,挡下已经厮杀疯的王林,那眼中恨意比灭杀孙家满门那夜还要狠决。

    随侍扶起燕王,劝慰说:“王爷,此人身手不凡,前线还需王爷坐阵主持大局,此子便交由属下。”

    燕王不甘心,望着不断倒下的护卫,竟然也犹豫了,朝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本王要活的,走。”

    王林空隙里见着被掩护离去的烨恒,只好速战速战,迅速解决纠缠而上之人。

    几番交锋中,他腹部擦了一枪,白袍渗出血迹。

    ***

    程贤带领的军队破开了城门,城内燕州士兵抵挡不住,旌旗飘入火海里,燕州已无反扑之力。

    “王爷,大势已去。”前线传报的士兵铠甲碎裂。

    燕王失了最后的底牌,城门也没守住,他无路可退。

    若是投降或许还能保全一命。

    “活捉燕王。”程贤立于群首,指挥千军万马,大军在城内搜寻败军。

    可王林没想要燕王活。

    李慕婉待在暗巷里,面色担忧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外边的喧闹越发嘈杂,似有马蹄踏破夜空之响,还有火势蔓延后的灰烬飘落。城门方向天际微亮,火红染着了一云层。

    巷口熟悉的身影纵入眼底,李慕婉步子上前迎着他,却见他满身血迹,李慕婉顿了脚步,露出担忧,“先生,你还好吗?”

    王林给了个安慰的眼神,朝她伸出手:“走。”

    “去哪?”暗夜把他沾了血迹的轮廓遮了一半。

    “我带你去杀人。”王林声音冷酷,可目光柔和。

    李慕婉身躯微怔,脑子蓦然闪出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她没多想,随即把手交给他,王林搂过她腰,两人出了暗巷。

    王林带着她飞过屋檐,李慕婉望着远处城门方向,火势漫天,抱着自己的人,神色肃穆,一头长发比月色要白。

    风刮过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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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颊,眼前人的气息更熟了,烨恒逃窜在街头,王林长剑再次飞掷而出,直插地面,马蹄被刀光阻断去路,前蹄猛抬狂啸后仰,燕王受了伤跌落马背。

    远处程贤军队听得马鸣嘶吼,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燕王回头看见王林带着李慕婉徐徐从屋檐落下。

    “等我。”他无比温柔对着李慕婉说。

    方才飞檐走壁似乎牵动了他的伤,白袍上的血渍更浓了,李慕婉盯着他背影,上前一步双臂环过他腰身,面颊紧紧贴着他后背。

    王林怔了须臾,低头看着腰间的手臂,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婉儿?”他低喃了声。

    “先生,你受伤了,不能再流血了。”李慕婉声线柔和,满是心疼。

    王林收敛起眸子的狠戾,转而对着她,似给她安定,“无妨,我要拿烨恒的命,给我的婉儿尝债。”

    李慕婉松了手,“当心。”

    他转身一步步上前,“烨恒,城门已破,你大势已去,还要负隅顽抗吗?”王林说罢不等燕王说话,身影几乎一息间抽回长剑,霎时两方再次交锋,护卫抄刀与他搏杀,虽负重伤,王林出剑速度却很快。

    不断有护卫溅血倒下,燕王望着远处的李慕婉,朝着她的方向乱叫,“去,抓住王妃,抓住她!”

    他失去了理智,已然没了王爷的威仪。

    三四人闻令转身,朝李慕婉的方向看一眼,欲要将人擒拿,王林想要上前抵挡,却被两把长枪架起挡住去路,就在几人接近李慕婉时。

    “找死。”他举起手臂,臂弩发出几支短箭,利箭穿喉,几人血溅当场。

    长枪架住了他,王林难以动弹,又一把枪头朝他脑袋刺去,他脖颈稍动,侥幸躲过,却擦断了发带,长发散落。紧接着又三人持刀而上,被架住的他身躯难以动弹。

    燕王烨恒见状露出狂笑。

    “王林,死吧。”他疯癫喊道。

    王林目露凶光,嘴角牵出一股笑,只见他手腕转动,长剑闪过寒光,刺穿其中一人,架住的阵型霎时打乱。

    就在这时,他俯身攻击下盘,趁着间隙,抓住了时机,拿回长剑,被血液染过的剑身刺入他们都心脏,腹部,喉咙,头颅……

    尸体铺满长街,青石板血洗,烨恒大惊失色,慌忙连连后退。

    白袍染满血迹,护卫所剩无几,仅有几人也已经无法站起抵抗。

    燕王见状改口试图谈判道:“王,王,王林,程贤,程贤能给你的,本王都能给,今日你放了本王,来日定然让你与本王平起平坐。”

    “你不是喜欢王妃吗?”烨恒瞥了一眼李慕婉,“本王把王妃给你,你放了本王……”

    “王妃?她是我王林的发妻,李慕婉,”王林从一护卫身上抽回剑,血液喷在他轮廓上,发丝浸着鲜红,“你欺她失了记忆,哄骗做你王妃,该杀!”

    “你算计她腹中孩儿,为你重振燕州之势,该杀!

    “你以她为饵,妄图逼我就犯,该杀!”

    剑尖拉出火花,威慑的声音震破长空,烨恒眨眼之余,长剑刺穿心口,他无力看着白光剑身不断深入,拔出时带了红流,鲜血溢出口角,不断流到铠甲上。

    燕王死了,双膝跪在他眼跟,头颅垂下,合不拢的嘴断断续续流着黑红的血液。

    李慕婉面色平静,可王林心中愤恨一时难平。

    他踩在尸身火海里,回眸时,眉眼的戾气藏起,朝她走去。

    李慕婉扶着檐柱,双眸裹住一层水雾,声音略显疲惫,“你是王林。”

    你是王林!这话本没有问题。

    可王林听得出来,她说的不仅仅他是谁。

    因为她连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王林欣喜若狂,失而复得抱过她:“婉儿,你记得我了?”

    “你记起我了。”他语气坚定,因为她的眼神同样坚定。

    “王林。”李慕婉被锁在臂弯里,抵着他肩头,白发扬在她眼前,无声的泪不断落下。

    李慕婉望着他立在夜空下的身影,适才一点一滴的过往画面,在他与人搏杀中,息数想起来了。

    天麓山,他在歹人手里救下自己性命,王家村竹林小院的相知相惜的点点滴滴,她全都记起来了。

    王林捧起她脸,朝那红唇不顾一切地吻下去,这一吻比那夜阁楼上还要热烈,他很霸道,似乎在告诉李慕婉他这些时日的堆起的思念是如此澎湃又滔滔不绝。

    李慕婉闭上眼,同样热烈地回应他,因为她知晓,此刻的王林需要自己的回应,而她的心,也无法克制隐忍内心情愫,他们旁若无人地尽情倾诉彼此的爱意。

    待程贤等人赶到,只见遍地的尸体,石缝里留着血液,还有已无气息的燕王如傀儡般跪在地上,双臂垂下,头磕着地。

    程贤原本还想擒了燕王,押回朝廷复命的,眼下不必了。王林与自己的谋划是先入城把李慕婉带出来,再里应外合破城,没成想他私自就把燕王了结了。

    灯影下的两幅身躯,旁若无人的拥在一处,程贤见状轻咳一声,大将军的气势虚了一截,“咳咳,燕王负隅顽抗,冥顽不灵,抵死相抗,已被伏诛,大军入城整顿,鸣金收兵。”

    “是。”浩荡声势盘旋开外,旌旗插入城墙上,迎着凯旋的风。

    许立国带着王依依赶入城内,听闻军帐传回的捷报,王依依便吵着他要入城,许立国本不该带她来,好歹混迹过江湖的他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抱着好奇把人给带来了。

    遍地尸体,许立国起初还怕她见了会哭,给她蒙了眼,王依依却不怕,忽隐忽现的火光中,她看清王林的衣袍。

    “爹爹。”她松了许立国衣袖就要跑过去。

    没跑出几步,却被许立国拽回来,“小祖宗,你爹爹和娘亲说话呢,别过去。”

    “爹爹把娘亲带回来了。”王依依很是欣喜,急着要去找爹娘。

    “小主子等主子和主母讲完话再过去,好不好?”许立国哄着。

    “爹爹和娘亲怎么又把我落下了。”王依依撇着小嘴,满脸不情愿。

    许立国摸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

    夜色渐浓,火势灭了。

    “好了没有啊。”王依依支着下巴,靠在许立国腿侧打盹,士兵在城内清扫战场。

    李慕婉有些站不住,唇瓣吮得发红,还带着麻,王林这才不情愿松开,捧着小脸一遍遍凑前了看,鼻尖绕着轮廓一遍遍感受她的气息。

    “婉儿,我,我好想你。”他眼眶湿了,声音也是哽咽无声的。

    李慕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把那长达数月冰冷又空寂的内心点燃,王林泪如雨下,李慕婉第一次见他哭得如此伤心,满眼心疼地替他擦过泪水。

    “不要哭。”她声线清婉,“王林。”

    月色坠下树梢,再见晨光时,燕州城已恢复一副祥和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