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说过长大了想当医生,”危不倚说道,“我还记得。”
红烧鱼被放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郁弥垂下视线,“那时候我才几岁。而且读医科的话时间太久了,本硕五年,博士三年,再加上规培的时间,就算再快我当上医生都要三十岁了。”考不上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在郁弥的担忧范围之内。
“那正好慢慢读,你在担心什么?”危不倚正色道,“你在担心学费?我供不起你读书?”
“不是,我不用你供我读书。”郁弥摇了摇头,这不是危不倚的责任。最后他十分坚定地说道:“我想考法学。”
宋骐抖了个机灵:“那也不错,金科郁律。”
可危不倚太了解郁弥了,他不希望郁弥所作出的选择都是为了他,也不想用牺牲这种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告诉郁弥:“你的决定我当然支持,你别担心,这些事情我都会解决的。”
光是安慰起不到任何效果,危不倚接着说道:“有些芯片设计所会把一部分工作交给外包,我已经接了一些像版图LAYOUT这类的活,很快我们就能脱离现在的困境。”
他没有说要郁弥相信他之类的空话,这是不需要言明的,他们之间的信任。
“就是,”宋骐在一旁帮腔,但不管是医生还是律师,都非常适合郁弥,“实在不行,你们回去认个错,怎么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他的声音夏然而止,郁弥正冷冰冰地注视着他,让他闭嘴。
宋骐在郁弥的身上看见了危不倚所拥有的那种狠劲,他这才恍惚间意识到,郁弥和危不倚其实是一类人,只不过他们平时藏得很好,才会让人感觉是无害的。
这股冷意并非是针对宋骐。
“我跟腾云升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危不倚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宋骐的脑袋,宋骐的身体往前一倾,又听危不倚说道,“这简直是太好了,我以后都不用去给他扫墓了!”
宋骐在心底哀叹:我怎么又说错话了。这下连郁弥都不想理他了。
危不倚回到了厨房,房间里只剩下了电扇呼啦呼啦的响声,以及笔尖在纸上唰唰摩擦的声音。郁弥一声不吭地在抓紧时间里又做了一到题。宋骐闻着红烧鱼的香味,轻轻地拉了下郁弥的袖子,说:“我饿了。”
“那就吃饭吧。”
危不倚的一句话让宋骐如蒙大赦。
除了红烧鱼以外,危不倚还做了糖醋排骨,蘑菇炒小青菜,凉拌黄瓜和一碗番茄蛋花汤。“没想到你要来,所以临时加了个菜。”郁弥的胃口一向不大,他们两个人吃饭的一般是三菜一汤。就算考虑到现在手上的钱不太宽裕,危不倚也从来不会在饭菜上亏待自己和郁弥。
为此,他还花了点时间去学校的图书馆借了菜谱拿回家研究。
重要的是营养搭配。
危不倚还是跟郁弥一起搬出来后,才发现郁弥是会挑食的。他不喜欢吃黏糊糊的蔬菜,比如山药和秋葵。从前在老宅,都是交给阿姨做饭,郁弥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自己对于食物的喜好,危不倚喜欢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危不倚又一次庆幸自己的选择,给郁弥和宋骐盛了两大碗饭,并说道:“多吃点。”
这话一出,宋骐先偷偷地看了眼郁弥的表情。见他神色平静地收起试卷和笔,从危不倚的手中接过碗筷时道了声谢,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宋骐也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夹了块红烧鱼。虽然味道闻起来很香,可这毕竟是出自危不倚的手,刚放进嘴里时他还有些不太放心。直到软嫩的鱼肉带着酱香一起滑进嘴里,他的眼睛顿时一亮,瞬间像脱了绳的哈士奇,大快朵颐起来。
“唔唔……好切!”宋骐连连点头,不停地往嘴里扒饭。
危不倚怎么在做饭上都能有天赋,人跟人的差距真是不一样。
郁弥的动作比宋骐更快,看起来吃得慢条斯理,可速度一点儿都不慢。危不倚笑了起来,难得在郁弥的身上看到了胜负心,跟仓鼠似的。
宋骐的筷子在红烧鱼和糖醋排骨之间犹豫不决,哪道菜都很好吃,就连他不爱吃的青菜都吃了好几口。没想到排骨已经被郁弥夹掉了一大半。宋骐定睛一看,原来还有危不倚在旁边不管不顾地给他夹菜。
郁弥的碗都堆成小山尖尖了。
“多吃点,怎么都不长肉。”
“谢谢哥哥。”
简直旁若无人。
危不倚的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宋骐尤其不忿,“你们怎么老是一伙大的。”
明明他才是客人,好歹让让他吧?
却见郁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地望过来,眼神中的意思无比明确:你都来蹭饭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力。
宋骐这才终于想起来郁弥其实比他年纪小,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兄长的气概:“我吃饱了,不跟你抢!”
危不倚等郁弥咽下最后一口饭,把剩下的菜都刮到自己的碗里,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晚饭结束了,宋骐的任务也完成了,正准备要走。危不倚看太阳快要落山,决定要送他回去。宋骐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跟危不倚说什么。危不倚让他替自己跟宋骐的母亲问好,等过段时间他再上门道谢。
宋骐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之后的一个月里,大概是离宋骐要出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蹭饭的次数也变多了,一周总有那么一两次,他会去危不倚和郁弥的出租屋。也不是空手去,会带上买好的东西送过去。
直接给钱的话无论是危不倚和郁弥都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但是食物和生活用品倒不会。
宋骐在郁弥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被压抑后绽放的活力。他不再是一道寡淡的影子,他变得鲜活了起来。他很认真地在生活,把不到三十个平米的地方装饰地像一个家。宋骐好几次过去的时候都看见郁弥在窗台上摆了好几只易拉罐做成的盆栽。
他们之间保持着谁也没有言明的默契。
而在学校里,郁弥见到他时,也会笑着同他点头打招呼。
他和他们像是两条分叉的河流,因为一些巧合有了短暂的交汇,但宋骐也十分清楚,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
在宋骐出国前的一个周一,他回到家后恍然意识到今天好像没有在学校里看见郁弥。
周二也没有。
周三也没有。
在周四的晚饭时,家人正在商量他去美国之后的安排,宋琳说她想圣诞节的时候去找宋骐玩,宋骐反驳她自己的学校在纽约,你想去洛杉矶的话最好另找住处。
宋琳不满,跟他拌了几句嘴,气呼呼地上楼了。
他们的母亲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真是闹腾,跟妹妹好好说话呢?”
宋骐嘟囔道:“我又不是危不倚,对郁弥这么有耐心。”
谁知母亲叹了口气,“可惜了,不倚这孩子,给自己办了休学。滕云飞还警告我们不许给他一分钱。我真是气不过,当年星白是怎么对他的?怎么到了不倚这里,当爹的就能这么狠心!”
宋骐一愣,急忙追问道:“谁休学了?”
“你表哥啊。”
“为什么?”
“好像是郁弥住院了。”
宋骐顿时站了起来,也没空听母亲的抱怨,随便扯了个借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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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了家门。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危不倚和郁弥的情况,等他跑到他们的租屋时,却发现里面的灯光是暗的。
根本就没有人。
他垂头丧气地下楼,走出小区,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问问清楚郁弥在哪家医院。
宋骐拖着步伐往回走,被红灯挡在路口,等公交驶过,他看见一群孩子正在围着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
“再给我一个!再给我一个!”
“要红色的!”
“别挤嘛,每个人都有——”
宋骐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孩子们抢过气球一哄而散,他才走了过去。而正好危不倚摘下头套,坐在路边的石阶上。
他满头大汗,用手掌扇着风,差点累到脱水,再也看不见平时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宋骐有些不忍地别开视线,他知道他们的生活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容易。可即使被熟人撞破,危不倚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尴尬。
凭自己的力气挣钱,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宋骐仿佛飘到他的身边,哑然问道:“值得吗?”
危不倚笑了,“这算什么?”他看了宋骐一眼,随即意识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反过来劝了他一句,“小玉住院了,医生建议先保守治疗,我想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可他说马上要考试了,打算快点出院。”
宋骐麻木地点头。
“你不要告诉他。”这才是危不倚说这段话的关键,“他知道了会难过的。”
“难道他不知道就不难过了吗?”宋骐反问道,“更何况他迟早会知道的。”
危不倚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正因如此,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他,只能减少对他不好的影响。我找到了一个机会,我给自己定了一年的期限,从最简单的开始,那些高端公司不愿意做的项目我来做,边角料也好,反向设计也好,但我永远不会做最底层的事情。”
他要钱,他想要很多很多钱。
滕云飞想要堵住他所有的出路,妄图打断他的脊梁,打碎他的尊严。
但他们之间的仇恨从危星白死的那一天起就成了死结。他不会屈服,屈服就意味着失去了做人的底线。他要出人头地,他要把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他要让所有人挡在他面前的人都知道危不倚是个杀不死就会变得更强大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几个月下来就已经有了茧。因为汗水,手掌的纹路都是黑色的,他心想,回去前他得先去洗个手。
他要能够支撑起郁弥的梦想。这是他亏欠郁弥的,还有那句被他藏在心底,永远说不出口的话。他们不会永远陷在这样的泥沼里。
他要给郁弥最好的一切,更好的人生。
他会带着郁弥,一点一点、一次一次,不停地向上爬。不,这还不够,他不是要抵达巅峰,而是要成为一座高山。
宋骐哑口无言,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存折,“里面有一笔钱。”也许能让他们度过眼下的困境。宋骐已经做好了危不倚会拒绝的准备,想再劝他两句。
却没想到危不倚收下了。
宋骐后来觉得,自己离开时的反应看起来像落荒而逃。
“这笔钱他们有用吗?”
宋骐愣怔间掐灭了烟头,“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那后来呢?”海生身体前倾,有些紧张。
“郁弥就是这种人,他为了自己的目标,爬也会爬去考场。”宋骐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学校给他申请了助学贷款,他还拿到了奖学金……我的那笔钱成了星合的创业金,我从美国回来后才知道的——他们给了我一笔原始股。”
海生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