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同意呢？”海生蹲下，平视他的眼睛，恻然道，“以你的骄傲，这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那个时候我的确很不甘心，可我现在却觉得后悔。”郁弥的目光穿过他看见了另一个人，“如果那天我没有跟他大吵一架，也许他就不会一个人去跟腾云升谈判。”
海生惊觉，又是这个名字。
郁弥的神色冷了下来，“腾云升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钱连妻儿都不放过。”
以郁弥的修养和为人，他必然是对腾云升厌恶到了极点，否则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必然有着你死我活的矛盾。
“他做了什么？”海生问道。
“我们怀疑白姨的死跟他有关，危氏集团原本是一家电子机械厂，主要生产家电用的零件，经过几轮转型才变成了现在的升平集团，成了消费电子的巨头。”郁弥的声音娓娓道来，“当初危不倚的祖父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在大学里认识结婚，后来就将公司交到了腾云升的手上。”
海生已经听明白了。
郁弥认真地告诫道：“你离他远一点。”
“你觉得他会来找我。”海生说道，“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是在假扮危不倚。”
“不，”郁弥否认，“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当作真正的危不倚。”
“为什么？”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傀儡不是更好操控？”
“我会站在你这边。”海生保证。
郁弥面色不变，语气却沉了下去，“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升平能有现在这样的规模，靠的不单单是腾云升自己的资本。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找到证据。”
出于对海生的保护，郁弥没有明说，但海生却能够感受到郁弥话语间暗流涌动的凶险。
“有没有一种可能，”海生提示道，“危不倚已经找到了证据，滕云飞才不得不下手。”
“这种可能性我也考虑过。”郁弥略带疲惫地说道，“可是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线索，都没有发现他留下的信息，他不希望我能够置身事外。”
“他是为了保护你。”
“也许吧，可是我更希望能够与他一起面对。”郁弥闭上眼睛，“我累了想休息，我们回去吧。”
“好。”
到了出院的那天，海生如常一大早就去了医院，没想到竟然比他到得还早。
宋骐买了一束向日葵，放在郁弥的病床边，“庆祝你出院。”
郁弥的态度十分冷淡，看了一眼花，说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你帮你。”
郁弥并不接受他的卖好，直接说道：“我这里不用你帮忙，有空不如直接去公司。”
“那多没劲，”宋骐环视一周，假装没有看见海生，“可是我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医院。”
海生倒是没有被宋骐无视的态度给气到，他来到郁弥的身边，嘘寒问暖：“昨天睡得还好吗？”
“总归不如家里。”
“还好今天就要出院了。”
郁弥瞥了他一眼，明明最反对出院的人是他，现在他却成了最积极的那个。难道是为了故意气宋骐。
果然宋骐的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问郁弥：“你到底看上这个家伙哪一点。”
郁弥的目光滑过海生的脸，只见他假装在忙，没有在意这边的对话，耳朵却偏偏竖了起来。
“我看上他……圣质如初。”
海生和宋骐不出意外都没有听懂，正好赶到的方圆听见郁弥这句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骐还想追问一句，海生已经去给郁弥办出院手续了。
“真热闹。”郁弥实事求是地说道。没想到他出个院还能惊动这么多人。不过他住院的这几天里，有很多人借着探病和关心的名义打听消息。连严夏卿都给他发了信息，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这几天他不在，对家公司的人高兴得天天在食堂加餐。
在得知他即将住院后。
严夏卿还暗示他，升平集团在项目上可能会有别的动作。
多方下注还真符合她的性格，只有利益，没有敌人。但郁弥对此早有准备，让她不必费心。
好在宋骐在关键时刻是会察言观色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宋骐干脆说道，“我保证今天绝对不惹你生气。”
郁弥点头，就当他是认真的。
海生一直所有的手续都办完，才放松了对宋骐的警惕。搞得宋骐又嘲笑了他一番，让他别这么紧张。
郁弥想到他上次住院的时候，身边只有危不倚一个人。那个时候星合科技刚刚注册，一大堆事情等着危不倚去处理，忙得他不可开交，每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在公司和医院两边跑。
后来郁弥干脆让他专心工作的事情，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陪伴自己这件小事上。
危不倚当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好”。
郁弥忽然觉得，他们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谁都逃不脱责任，谁都不能说是无辜的。
宋骐坐在他新买的路虎上，高兴地说道：“准备回家！”毫无心事的样子简直让方可圆羡慕不已。
“不，”郁弥怀里抱着向日葵，“去星合。”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宋骐看着后视镜里坐在后排的郁弥和海生，不满地说道：“你真的觉得危不倚回不来了吗？”
方可圆皱了下眉。
海生没有搭腔，他用余光看向郁弥，见他只是看着窗外，似乎没有听见宋骐的质问。
“你说过今天不惹我生气的。”
宋骐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来。
方可圆则在此时开口：“危老板已经失踪快两个月了。”
宋骐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
方可圆的声音透着残酷的冷静和理智：“升平集团正在对我们围追堵截，之前差点让宏嘉资本撤资，其余各家资本和投资商目前仍处于观望阶段，部分股东已经对项目进度表达了不满，怕不能达到承诺的预期。”
“够了。”宋骐打断了她。
“我还没有说完，这点你就受不了了吗？”方可圆冷笑。
宋骐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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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方可圆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郁弥的眼睛看着海生，“无论他愿不愿意回来，我都必须这么做，星合会完整地回到他的手里。”
“我说过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可以像信任他一样信任我。”
宋骐岔开了话题，跟郁弥聊起了他的妹妹。“她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娱乐圈，上次还拉我一起去片场，看她演戏，我过去一看，好嘛，搞了半天是镶边小角色，戏份都只有一天。”
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行动却不是这么回事。
“我后来就托人去找导演，看看能不能给她在下部戏里争取个角色。”
“宋琳生气了吧。”郁弥以自己对这俩兄妹的了解，毫不费劲地就猜到了结果。
“就是，她知道后跟我大吵一架。”宋骐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奈，“说什么‘我就是要凭自己的努力在圈子里闯出名堂，搞这些操作有什么劲’，我气得要死，随便她了！我这不就是怕她——”
方可圆差点翻了个白眼，还好凭借自己打工人的专业素质及时忍住了，“看把您老给闲的。”
听着宋骐喋喋不休的抱怨，倒是打消了海生的紧张。可当他们离星合越来越近时，海生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好像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情感即将破喉而出。他闭上了眼睛，却感觉到有人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紧绷的手背上。
郁弥靠近他，轻声说道：“别害怕。”
“我不是害怕，”海生试着用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我是怕我让你失望。”
“不会的。”郁弥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身体却倾向了他，沉着的语气让海生安定了下来。
等到了星合的楼下，宋骐却说自己就不上去了。对于他没有能力改变的事情，他依旧选择了不看。
郁弥没有为难他，海生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情下了车，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深呼吸了几下。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走出公司，他就是危不倚了。
他模仿着危不倚惯有的笑容，仿佛给自己戴上了一张面具，走在郁弥的左手边，态度温和地向每一位见到他们的同事点头示意，同时快步走入危不倚的办公室。
等关上办公室的门，他才松了口气。方可圆关上门，给他倒了杯水，他迫不及待地灌了下去。
“我刚才的表现还可以吧？”海生寻求表扬的神情有时候真像一只小狗。
郁弥气定神闲地说道：“基本满分。”
只听见方可圆轻声笑道：“果然危老板什么都不用做，光出现在公司就能鼓舞人心了。”她告诉郁弥下午的安排，就先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又过了一会儿，正当郁弥在向他解释下午的会议内容时，他们就听见了敲门声。
海生神色一凛，郁弥示意他不用紧张，主动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凌灿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乌发茂密，气质沉静，左手腕上却绕着一串佛珠。他看了眼郁弥，又看了眼郁弥身后的海生，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什么新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