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很凉
    李家有钱,这是谢欺花一贯清楚的。

    即便如此,她也没享受几年富贵日子。

    李父李母的航班失事了。

    夫妻俩双双坠机身亡。

    这太荒谬了,不知道怎么说。李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此人能手眼通天到让跨国航班失事?仔细想想也不大可能,生活不是小说,不是天一凉,哪个霸道总裁就要让李氏集团破产了。

    但李氏集团确实是破产了。

    李家上上下下都兵荒马乱。

    谢欺花人进了李家才被告知。今天是李父回来的日子,她正好跟对方提出离开李家的想法。只是她的想法撂在那儿,要商议的人却走了。管家透露了目前的情形,李氏现在危在旦夕。

    李氏完蛋了,怎么突然就完蛋了?这在谢欺花的知识储备之外,有钱人家不都有那种遗嘱?信托基金?保险呢?再不济也有亲戚们照拂,破产集团再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很复杂,并不是谢欺花能理解的。

    李氏的内部斗争简直是腥风血雨。

    听说换了新的掌权人,远在美国的李氏亲戚们要打官司,以至于这栋宅子里所有资产都要被抵押。佣人们都被遣散了,只剩下几个老人。谢欺花第一时间想到——李家兄弟怎么办?

    爹妈死了。

    房子没了。

    钱也没了。

    也许是报应,也许算不上,谢欺花和俩兄弟相处两年并没有多讨厌他们。李尽蓝、李平玺虽然和她暂住一个户口本上,但从前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也不在一个阶层……以前是这样,现在可难说。如今大的十四岁,正是读初二的年纪,小的才十岁,最重要的任务不过小升初。

    他们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呢?谢欺花一边搜寻家里剩余的财物,一边这么想。李爸李妈房间里空空如也,负责抵押的还没来,什么东西都没了,想也知道是佣人们抢完之后一哄而散。

    谢欺花在床缝里翻到几件耳饰,也许是李母粗心落在这儿的,上面的宝石很大颗,应该能典一些钱。她又搜寻了几个房间,李家家大业大,多少留下一些值钱的东西。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谢欺花瞧见了客厅里的李家兄弟,他们就那么目光呆滞地站在那儿,任凭人来人往。

    孩子现在是李家最不值钱的东西。

    谢欺花没有多看一眼,转身离开。

    她没有留恋,就像当初来到京城,走的时候也一身轻松。至此谢欺花再一次感慨自己的凉薄。她也许真的继承了她的母亲,除了容貌,这是母亲唯一给她的东西,也是保护她的武器。

    谢欺花在京城多留了几天,把财物典当完,户头上多了七八万块。李家的葬礼是本地的朋友凑够钱才办的,谢欺花没有去,去了要交份子钱,而且她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

    也许真的对李家有些愧疚,她在墓园外站了一会儿,就当为他们饯别,报答李家两年来的养育之恩。

    剩下的,李家如何,李家兄弟如何。

    不,那并不是谢欺花应该关注的事。

    谢欺花回汉城,驾照时满一年可以上高速,她独自开车离开的。离开那天风轻云轻,也没有过分刺眼的太阳,似乎一切都在为她送行。有几个老乡也要一道回去,就临时组了车队。

    大家一路打打电话聊聊天,问开到哪儿了,在哪个服务区吃饭。都是年轻人,嘻嘻哈哈的,他们的车比谢欺花的好很多,但愿意带着她。等到了武汉,谢欺花和所有人交换联系方式。

    谢欺花回到友谊路的老小区老屋子。

    邻居看她风尘仆仆,问她怎么回来了。

    “唉,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谢欺花避重就轻,“张姐,闻到你家在做炸物哦。”

    “你狗鼻子啊,油才刚热呢。”邻居笑了,“待会儿做好了,你拿两袋回家吃。”

    谢欺花拿钥匙开门,灰尘扑来,该打扫了。

    她就着午后的阳光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这两年来的生活恍若隔世。

    谢欺花的账户里,有谢雪出事的赔偿款、这两年在李家攒下的、加上典当得来的,去掉买车钱也有二十万了。这笔钱完全足够支撑她读完大学,以及节假日和朋友们出门看看世界。

    谢欺花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等待高考志愿结果。她实在不是一块学习的料,最终录到本地的铁路二本,好在她的朋友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友谊路上学的孩子,从同一所幼儿园到同一所高中,不出意外将来也会在这座城市扎根。

    谢欺花高中转学两年,回来仍然被大家欢迎。志愿出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家一起组织聚餐,从看电影到吃火锅,晚上又去KTV包了包厢唱歌,中专生和本科生一同举杯欢庆。

    凌晨,谢欺花醉醺醺往家里走。

    刚上二楼,就注意到楼梯处的黑影。

    “嘿!”她喊亮了楼道的声控灯。

    李尽蓝抱着虚弱的弟弟和她对视。

    .

    却说李家两兄弟如何千里迢迢来到武汉,这一路又经历了什么苦难,还得从那一日讲起。

    一大清早,李尽蓝在偌大琴房里练琴,弟弟李平玺一边晨读,一边替他翻一页琴谱。突然,管家神色严峻地走进来,把不明所以的琴师遣了出去,又同李尽蓝说了什么。

    琴声停了,李平玺疑惑地看过来。

    只见李尽蓝脸上一点血色也无了。

    李平玺看到素来稳重端庄的哥哥红了眼眶:“你的意思是爸妈都……”

    很快,弟弟也知道了如此噩耗,简直是天塌了,他一瞬间大哭起来。

    管家知道了,佣人知道了,李宅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全都知道了。一时间走的走,骂的骂,这都干到月底了,工钱还没结呢!愤怒的劳动者们叫嚣着要赔偿,很快演变成无序的哄抢。

    李平玺哭着上前阻拦,他的房间里,那些珍爱的书籍和手办,还有那么大一个天文望眼镜,全部都被佣人抢的抢拿的拿。他被推到地上,眼睁睁看这些人扬长而去,李尽蓝过来扶他。

    “哥……哥……”他泣不成声。

    李尽蓝分不出心力去安抚弟弟。

    他打电话,无论是打给叔叔或伯伯,还是打给妈妈交好的阿姨们,无一不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李尽蓝心乱如麻,二楼人太多了,他只好把哭到瘫倒的李平玺带到一楼。

    谢欺花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她听闻消息,面色一沉,李尽蓝以为她同样痛心,却没想到她带着这样的神情上楼去抢掠,随后扬长而去。

    至此李尽蓝终于才意识到,同样作为父亲的子女,谢欺花和他们的区别。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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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花有她自己的退路。

    而李家兄弟什么也没有。

    到了傍晚,李家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两兄弟孤零零地站在房前。昔日亲和的老管家也被家人接走了,走之前给他们塞了一把红钞,抹着泪叹息一声。李尽蓝颤抖着手接过了钞票。

    李平玺已经从伊始的悲伤演变为彻头彻尾的愤怒,在目睹所有人的众叛亲离后,他一把抓过李尽蓝手里的钱,奋力砸向阴沉的天空:“你们都滚!都滚!谁要你们这些人的臭钱!!”

    一阵大风刮过,钱被卷得漫天飞舞。

    阴影落在李尽蓝深邃阴郁的脸孔上。

    “……平玺。”

    他对弟弟说。

    “把钱捡起来。”

    李平玺嘴唇颤抖得厉害,上前攥住他:“哥,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人说的话吧?爸妈有没有可能……”

    李尽蓝以面对现实的勇气同他摇头。

    这一刻,李平玺就知道,没可能了。

    十岁少年脑海中轰然巨响,他赖以生存这么多年的空中楼阁,溃入现实。

    李平玺僵硬地俯身,把皱巴巴的钞票捡起来,李尽蓝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钱,牵着弟弟的手,走上了大街。

    这时候,李尽蓝突然想到谢欺花,准确的说,是她那双通透而漆亮的眼,和那颗锋利而市侩的心。

    那个容易在社会上生存下去的。

    两年来,永远这般凉薄的姐姐。

    .

    对谢欺花,李尽蓝仅限于想了一下。

    在这个阶段,他还不觉得谢欺花一个是可以依靠的人。

    他带李平玺到派出所报案,民警帮他们解决问题,当然依照法律程序走。

    李家往上,祖父母已经去世多年,而其余的亲戚都联系不上。

    李家往下,只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十八岁的谢欺花。

    “你们姐姐现在人在哪儿?”民警问,“如果她有负担能力……”

    “没有。”李尽蓝早就看清谢欺花的嘴脸,“……她也不会负担我们。”

    “这种情况……”民警斟酌措辞,“我先去给你们搞点东西吃,然后问问街道办事处吧。”

    过几日,结果下来了,李尽蓝和李平玺被带到孤儿收容中心,再转到附近的孤儿院。他们成了大家庭的一员。

    李平玺这几日总是以泪洗面,有时是哭诉,有时是咒骂。他如此幼小,一时接受不了从高高在上的少爷变成孤儿的落差,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

    李尽蓝和院长反馈,院长没有把李平玺带到市医院,而是附近的药房。

    “换季都是这样,小孩子抵抗力弱。肯定就是小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李平玺吃了药,却始终不见好转,整日咳咳喘喘,吃不下饭,脸蛋红扑扑的。李尽蓝心里也着急,想带李平玺去医院,可被和善的院长拦了下来。

    李尽蓝从破旧口袋里掏出一把红钞:“我们有钱……”

    院长见了红钞喜笑颜开,接过钱,说开车送他们去医院,车却停在郊外。

    荒凉的田野里,只剩大风刮过。面包车司机们接头,车上还有其余孩子。

    李尽蓝看着他们。

    他们也回望着他。

    三秒钟后,李尽蓝反应过来。

    背起发烧的李平玺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