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
    “萨瓦迪卡,空尼七哇!”

    没扯玩佛珠,晏城将书袋的拉绳在掌心绕了一圈又一圈。

    缓垂的眉眼,桃花眸翘尖的眼尾,因笑意而染上细微媚情,春风又吹得他冷冷。

    骤现的美貌,让脏污不散的街巷也生辉,也像是影视剧内被刻意模糊的背景。

    这更让钱维季确定,他被人绑到影视城里。

    下刻钱维季饶头不解:“老子浑身上下榨不出一万,绑人也不该绑到影视城吧!”

    “缅北不更好?”

    低头观察满是污血的衣服,交襟领口,过脚踝的衣角,贴肤不舒适的布料。

    钱维季:剧组这么缺钱,用这么破的料子,某夕夕九块九包邮的T恤都比这衣服好!

    “兄弟,给个话。”钱维季问已走到他面前的晏城,打量被光衬得泽泽的丝滑绸缎。

    晏城问:“什么?”

    钱维季拉高领口:“主角的戏服就这么舒服,好家伙,这刺绣看得我眼睛疼,是金的吗?”

    蹲下身,钱维季颤着手抚平晏城衣角上绣有的桃花,金丝勾勒笔触,与缓缓推染的颜料。

    远看只觉画上去,近看才发觉是绣上去的。

    回头看向自己粗麻布衣,没半个图纹,钱维季有些不满。

    钱维季:“长得好看,果然报酬就高点!”

    “……何出此言?”

    晏城大抵明白钱维季怪异举止,他仍处在懵懂界点内,甚至把眼前古朴木房当成影视城内的一部分。

    也无怪他如此,穿至异世,一时半刻很难认清现实。

    把人捞直,晏城似哥俩好搂住钱维季肩膀,半拖半带着他离开小巷。

    边走边低声说:“这儿不是你猜想中的影视城,很遗憾告诉你,你穿越了!”

    “这是京城,盛朝熹始二十六年的京城。”

    钱维季:“!!!”

    晏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穿越到个完全不存在的朝代里,感谢你兄弟我的存在,能让你快速融入这个世界!”

    总算来了个如他一般的现世人,享受人生而平等,社会主义光芒的同伙,让晏城在阶级森严的封建时代,有了可倾诉的对象。

    其实谢知珩也行,可晏城脑子里受到的教育,便是封建制度的种种不行,皇权统治下的弊端。

    他能跟深受封建影响,象征皇权统治的东宫太子,倾诉至高无上的苦吗?

    晏城以为钱维季会跟他方降落此方世界一般,对各种古代事物大吃一惊,可哪想对方下刻的回答,击穿他的所思所想。

    “盛朝!我居然穿到盛朝,还是熹始二十六年,那狗皇帝还没掌权,圣烈太子还活着的时候!”

    钱维季握拳心中大喊一声,哦耶,他居然站在历史转折点处。

    盛世的终末,乱世的开端,钱维季已经能看清等待他选择的两条道路。

    “兄弟可以啊,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得露宿街头,或者被当做妖怪,押入大理寺的地牢里。”

    “呵……”

    晏城勉强从喉咙里吐出干哑的笑声,不失尴尬。

    “没事,就算被押到大理寺,我也能救你。”晏城拍拍钱维季的肩膀,笑说。

    吃了钱维季重重一击,晏城也少了为钱维季讲解盛朝目前一切的心,也没告诉他这具身体的所处情况。

    晏府离大理寺不远,为方便上下值,方便谢知珩回皇宫,晏城特意挑选的位置,花了高价才买入的院落。

    与东宫比,虽小得有些可怜,李公公当初不满许久,但谢知珩仍是为他付了钱。

    后来晏城才打听清楚,李公公也在京城购置了房屋。

    不止位置比他好,连占地面积也比他大不少,栽种的珍奇花束,能占晏府大半地方。

    且,那套房还是李公公自个出手购置,靠多年底下的孝敬,与主子们的赏赐。

    可恶,晏城暗自咬咬牙。

    他个贫穷书生,进京赶考都是族内资助,恩师相助。

    好巧不巧,李公公正站在府门口,招呼着宫人抬进一盆又一盆的艳花。

    春开不久,绽放枝头迎春的花不多,也不知李公公哪寻得这般多的花盆。

    只为,谢知珩话里的“迎春”。

    李公公懒懒抬起眼皮:“又逃值了?”

    话落,李公公使人去大理寺,为逃值的晏城休个病假。

    转眸看向被揽抱住的钱维季,满身的血腥味,狰狞的伤痕,李公公面色不改:“殿下歇下不久,安静些。”

    “……”

    你想去哪去了!

    晏城无语,瞪了李公公许久。

    可李公公不瞧他,只顾着挑选迎春的花束,些微花瓣被人掐过的都被他让人扔出去,踏不得府门半步。

    “如此水性的花,可进不得!”

    李公公轻笑,唤人从晏城手里接过钱维季。

    “……”

    晏城走进晏府前,悄摸摸踢了李公公一下,不重不痛,只多发泄个他的怒火。

    老人家,体谅下。

    顶头两佛相争,服侍的宫人皆皆垂眸不语,只顾忙活手头的事,抬花盆的速度越发快。

    从不留隔夜仇,晏城踹完便进了家门,路过那些装点迎春院落的宫人,同时拉走惊讶不停的钱维季。

    “哇靠,这就是有钱人朴实无华的生活吗?”

    精雕的游廊,只在视频里出现过的非遗制物,宫人随意扔在恍若灭绝的枝头。他们偶尔擦肩过,因风舞动的衣摆都比钱维季身上这件要精巧多了。

    钱维季凑到晏城旁:“大官啊!”

    “不是,小官。”晏城摇头。

    “……”

    钱维季下定判语:“贪官啊!”

    这贪得、神佛具恨!

    钱维季恨不得替执权的圣烈太子,替俯首田地的百姓踹晏城一脚。

    “你好可恨啊!”

    晏城:“……”

    晏城觉得,他今日遭受的无语与罪太多,被人冤枉得太多了。

    “清汤大老爷,我个大理寺盖章的玩意,贪个啥啊!又不是户部,他们可富得流油!”

    “户部是?”

    “财政部!”

    钱维季恍若处醒般点点头:“原来如此,拿钱袋子的的确容易贪。”

    “那可不,乔尚书跟铁公鸡似的,谁从国库掏出半毛钱,他就呲谁!”

    钱维季挠了挠下巴:“怎么进户部,我也想试试从钱袋子里掏钱!”

    “专业对口不?”

    “不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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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届不应届?”

    “在社会上摸爬打滚数年!”

    晏城嘶了许久,桃花眸紧蹙,贴近钱维季耳边:“公审能过吗?”

    “呃……我翻翻脑子里的记忆,应该没什么大的犯罪记录。”

    钱维季揪着衣角,在被塞满记忆又剧烈疼痛的脑子里回想,扫过柳书生存活的每一丝痕迹。

    记得啊,眸光流转,晏城偏眸看向已摆放好的院落一角,艳粉的花瓣拥簇,折出个景美来。

    他可半点也不记得。

    还是靠谢知珩,一个一个字说与他听的。

    “户籍里你的名字被销去,要帮忙恢复吗?”

    晏城越过这个话题,说起柳书生死而复生的话。

    钱维季:“算了,既然户籍已经销了,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办个新户籍吧。”

    搂住晏城的肩膀,钱维季笑说:“帮个忙呗,小兄弟,你可是个官呢。”

    “户籍不归大理寺,归户部管。”

    晏城摆手拒绝,他个小官,哪管得了户部的事。

    “没有同学在户部吗?”

    钱维季不信,瞧晏府的占地大小,游走时宫人的布料:“不信,你在骗我,肯定可以的!”

    “money,可以搞定一切!”

    晏城不语,挥去钱维季试探拉近的手,呼吸声不重,快步往前走好几步,走在钱维季前面。

    才缓缓转身,叹息:“不行啊,我身无分文,搞不定啊!”

    钱维季挑挑眉,耸耸肩不再纠缠:“我先在你这借住几天,等找到工作,我再搬离。”

    拒绝的用意太明显,钱维季虽心有不满,在社会摸爬打滚多久,某些言外之意也清楚得很。

    千年后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因为穿到千年前,抛去所有喜恶,立即桃园三结义,拜为异性兄弟。

    防人之心不可无,钱维季扯扯嘴角。

    “可以。”

    晏城想起家里还有空厢房,让人整理出来,可让客人居住。

    “房间在哪?我去熟悉熟悉这具身体,适应这庞杂的记忆。”

    钱维季似困倦了伸个懒腰,打着哈欠同晏城说。

    晏城指了个没事忙的小厮,让他陪钱维季去陶严曾居住过的房间,里面摆放不少书籍,不至于少了些许人气。

    多读点书,起码能站在“士”的位置上,能欺辱的人不会太多。

    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晏城想。

    回到主厢房,谢知珩已醒来,一上午的歇息让他眉眼间的倦累消散了些,靠着数个软枕堆成的背枕,张唇小口饮下李公公递来的热汤。

    他唇瓣过薄,大抵是因为他情薄,还是他薄唇致成情薄。

    凤眸被低垂的长睫遮掩过半,不再显得他临下的贵感,披肩的青绿色衣袍,衬得他眉目似竹般清贵。

    晏城走过去,绕过李公公,坐在床边等谢知珩拿走碗。他力尽般躺在谢知珩腿上,龙涎香绕着鼻尖不散。

    早起束扎的发,略显凌乱。没多久被谢知珩散开,用毛刷轻轻梳开。

    “安顿好了?”谢知珩问。

    晏城点点头,垂丧的眸眼,望着床顶迷离,聚焦不成。

    伸手拉过谢知珩的手,紧扣住。落在唇间,轻轻一抿,又得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