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噼里啪吧!”
遮掩天地的朦胧朱纱,于轰隆中炸裂火线,日光还算炫亮,烟花不如夜间那般绚烂,却仍能夺取众人的注意。
“怎白日里也放那爆竹?”
“火树银花,还得夜天里瞧得惊人,可今日来看,不输夜日的美。”
“狗养的玩意,礼部那群混小子,居然敢放火树银花!”
乔尚书怒然拍桌而起,震得盏内白水也颤动,四溅开来。
旁同官署的礼部属官先受了上官惊吓,又忙拦住要与礼部周尚书决斗的上官,边拦人边劝导。
“乔尚书消消气,周尚书也没花多少银两,都控制在你规定的范围内。”
“是呀是呀,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别为周尚书动了肝火。”
……
也不知户部尚书位置是被人下了降头不,哪位官员登上,都成了死抠死抠的铁公鸡。
三省宰相被骂了遍,甚至有时,连谢知珩,都被乔尚书喷了好几嘴。
“周小子你给我等着,本官不联合御史参你个狗血淋头,本官跟你小子姓!”
被人拦得无法动弹,出雅间时,乔尚书还被守着的宰相抱住。
他们轻声细语,温柔安抚暴躁的乔尚书,大好日子,可不得出任何差错。
被谩骂的周尚书为此敲响了谢知珩雅间的门,李公公才打开一条缝,周尚书闪身钻了进去,又招呼李公公忙关紧门。
可别让乔尚书这疯狗进来。
周尚书:“殿下救我!”
“……”谢知珩推了盏浓茶给他,让周尚书缓缓。
转眸望向依旧闪烁的火树,混杂众人的欢呼雀跃,将气氛推送到高点。
谢知珩伸出手,病白泛冷的缝隙中,连光都被破碎,连天都被侵蚀,好迷蒙。
又在叫唤了,谢知珩跟随众人的呼声,勉强撑着身体,见那迟迟未来的新科三甲。
抛掷的漫天花枝里,朱红细纱,不及状元郎满身红,由光熠熠生辉的绸子,都没他桃花眸里流转的水华。
绯落圆领,金华乌纱,织金披红。
素来是衣衬人,可今日,这身状元袍子,却沦为他的陪衬品。
高坐大马上的状元郎,时值二十弱冠。
骄矜自大,是才华增添他眉目的傲气,任谁投来的细纱花枝都接住。多情眸眼,望向何人,具是情深难忘。
抛落的细纱受风吹拂,拂过状元郎的鬓间。不小心蹭过眼皮时,痒得他眉睫颤颤,似花间翩舞的凤蝶,惹得众人惊艳。
万千欢呼,于此刻戛然而止,连爆竹都为他止住。
那朱红细纱略大,因风舒展,遮了人这似玉似花的貌。
尾处连卷,坠落他纱帽,或是披了红盖头似的。
瞧不见道路,状元郎想掀开,可他方方起手,捏着角往上掀起时,中止的呼声又响起。
呼声顺着风,将红纱吹得又起。
是无形的手,揭了状元郎的红盖头。
“唔呜……”
不敢惊扰天上人,只细碎的声音萦绕。
低垂的桃花眸,缓缓往上睁开,真正露出瞳孔的全部。
清澈略带惊恐的眼,被水浸得灵灵润润。
牵绳的手收紧,微张的嘴又抿紧,晏城不敢动弹,任人牵着马匹往前走。
我这是,穿越?
晏城不动声色扫视周边,高楼簇挤的人群,圆领袍服居多,但又多分男女。
男子多美须,对视时,他们投来的眸眼里或惊艳,或欣赏,也或嫉妒怨恨。
女子多抚发,锦帕遮掩羞涩,大多是欢喜,以及势在必得的拥有。
他们多是窄袖,只为方便替晏城铺就一条花路。
粗瞧时,晏城以为是真花。
可当花边扫过脸侧,才知是丝绸扎成,珍贵可想而知,具被马蹄踩落,陷入烟尘里。
太多,晏城伸手想拍走那些花枝,刚出手,便见裹着手指的宽袖艳红,与流动的精绣暗纹。
游街,红色衣服。
晏城有了猜测,原身此刻是高中状元正游街,人生最大喜事之一。
幸好不是结婚,不然晏城还不知该怎么处理。
状元……
大好日子就被他夺舍,晏城想,如果原身没走,那怨气应该能养无数个邪剑仙。
晏城垂眸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原身的怨恨,也没听见系统音。
更没记忆,原身是有多恨他,连点记忆都不留个。
怎么办,状元啊!
晏城欲哭无泪,他以前逛博物馆时,见过某位状元的答卷。
那字,那文采,哪怕晏城在顶尖985大学读中文系,也不可能到状元地步。
死定了!
我高考语文也才一百二十多,能上985,还是其他科目的助力。
晏城咬咬牙,开始背诵他学过的诗词,背诵文学理论,背诵考试必用的四书。
五经他没背,只是读过,研究过,看过相关文献,但不代表他真的会啊!
还有一部失传了,晏城看都没看过。
天要亡我。
怎么在此刻穿越!
“嘶——”
突来的寒意,逼得晏城仰起头,素不骗他的直觉让他看向某处茶馆的二楼,青色长袍的人,正死死盯着他。
与他人的眸光不同,那人挑高的凤眸里,裹着冬日的寒意。
遍地白雪的眸底,暗藏涌动的杀意,晏城紧掐手心,那人不会认识原身吧。
糟了糟了,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
下刻晏城又察觉不对劲,那人虽穿青衣,将自己隐藏在清贵文人里。可浑身的上位者气质,与旁人不掩饰的臣服,让晏城有了些不同。
他那副厅级的大爹,也没这人压迫力强。
面目年轻,瞧着不超三十,不可能高居官位,更不可能是尚书丞相。
小说里二十几的丞相,那是骗鬼呢!
旁人眼里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站得比任何人都要高,底下官员怕是没一个服他。
皇子,还是太子?
也没猜过是皇帝,只是这般年纪大小的帝王,大抵是不可能旁有高官低伏。
始皇帝及冠那年,还有叔父压着。
任谁来,都不可能比始皇帝还要厉害牛逼的吧!
掌权的太子,旁边应该是他的东宫属官,晏城因此落下判定。
长街要走过,那太子也没派人治他的罪,想是不敢坏这大场面。
太子,众多官员都旁观这场夸官游街,晏城想,原身的价值,不仅仅是个新科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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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诸位上位者来说,原身除去状元外,还有更多的可利用性。
未入朝政的新生蛋子,受这般多人的关注,数不尽的花枝,看不到尽头的锦绣路。
晏城透过他人眸眼,瞧见这副身体的容貌。眉眼与他无太大差别,只是从细微处,比他更精致,比他更漂亮。
他爹的,老子长得真好看!
下一刻,长有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是状元而非探花。瞧之身后紧随的探花,比晏城年老许多。
阅历,才华或是不输,却单单点这看着不大的少年。
大/三/元!
晏城又觉前途无望,死路千万条,走哪都是死。
原身你丫的,状元就状元,怎么才华这般出众,考个大/三/元来!
这是要我命的节奏,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科举开恩才短短千年,能有几个大/三/元!
还在盯……
晏城都走离那长街,身后太子的眼神活似毒蛇纠缠。寒意自后背扩散,漫上腰肢,紧缚脖颈,与寒春的风般,于晏城唇角散落。
状元走过,淮阳巷欢声止住,众人陆陆续续乘车离开。
男子低声探讨,说状元郎的前途可见,最低都会进翰林院。
以翰林院为踏脚,进六部,去三省。
再外放出京,修得一番地方好政绩,最好身披万民伞,高坐宰相位。
女儿家也探讨着状元郎的前途,但多是聚焦对方能带与自己的骄傲,极致的美貌,出众的才华,怎么都拿得出手。
“还未成婚吧。”
“定然,状元郎上京城那日,身家便被查了个透。还是兰陵郡主求得殿下,殿下特意为我们查的,家里有几只雌鼠,都一清二楚。”
也是此,谢知珩对这位新科状元的熟知,不输状元郎自个。
待周尚书离去,谢知珩平静面色骤变,凤眸压得低沉,瞳色黝黑,深得使人看不透。
“殿下……”
李公公不解,自状元郎朱纱掀起那刻,谢知珩受热闹微微喜悦的情绪,跌落极致。
谢知珩紧紧抓着栏杆,恨意于心口涌上,杂着旧恨,自口中吐血而出。
“咳咳!”
重抑许久的咳嗽翻涌而来,谢知珩无力跌落,贴着木墙,一声与一声的重咳。
李公公急忙爬到谢知珩旁,先派宫人去寻太医令来。后锦帕沾水擦去谢知珩嘴角的血,倒水递给他,让谢知珩稍微缓缓,平复起伏不断的情绪。
“殿下!太医令马上就来,先喝喝水,太医令说你要宽抚心绪,不可动怒太多。”
为着此,李公公都要哭出来,求着盼着谢知珩稍微关注贵躯。
谢知珩不为李公公的哭诉而动容,他抓住李公公的手,咬牙切齿说:“去,让林统领,给孤把他押去天牢!咳咳……”
语未尽,李公公却听出。
那状元郎的下场,大抵同地牢的人一般,受尽折磨而死。
素来遵从谢知珩命令的李公公,此刻却摇头:“殿下不可!咱们需要这一位状元郎活着。”
不仅活着,还得让他长寿,谢知珩还得助他登高位,成就一番好事业。
“……”
谢知珩重重捶了木桌一下,茶盏因振动而跌落于地,破碎不成样,金丝修复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