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太子居东宫,因以东宫表太子。①

    “东”时属春,色属“青”,晏城踏入这位居宫城东边的殿室时,映入眼眸的,是墙瓦的青色。

    虽后世人常蔑称青色,绿帽巾与青楼,将青色贬入尘埃,同青丘狐狸般,涂抹艳魅的色彩。

    可象征权力的鼎与玉玺,都以青色为主,过古的文化也刻载于青色竹简上。

    主来源青铜器与甲骨文的青色,对文化与权力有不小的影响。

    是此,晏城走进东宫政事堂时,被奏折簇挤的太子,身着青色衣袍,竹兰的暗纹装点修饰。

    又换了一套,这几日,晏城从未见过谢知珩穿二次复用的旧衣,具是织就好的新衣。

    好奢侈,但他自己也是。

    晏城在心里唾弃自己,差点被封建的特权洗了脑,沦入他人的甜蜜陷阱里。

    要提起心来,眼前这位可是小说里最大反派,谈笑间,人命只是他言语中的数字。

    宽袖遮挡下,晏城紧握成拳,迫使自己清醒。

    “要吃些东西吗?”

    谢知珩抬眸扫了晏城一眼,心思太易看穿,他曲起手指,将李公公端来的糕点推至晏城面前。

    专供皇室的庖子,为讨他们欢心,庖子可用尽了心思。

    属春时,庖子于糕点上雕琢了早春的梅花,枝头暗浮在花瓣中,只品尝时太勉强看清。

    为显得文雅,庖子居在其中临上诗句,似要惹得春色满园,关不住。

    这种小细节,就不需要太多了吧,晏城无奈,对准那花瓣,狠狠咬了下去。

    “嗯?一点也不甜。”

    晏城挑挑眉,入口初尝的是梅花香,盈满口腔,细细品味时,还真似处于春梅园中。

    最最重要的是,完全不甜,糖放得刚刚好。

    且覆上梅糕的白色粉末,晏城放入嘴中试了下味,居是糖粉,如此珍白的粉末。

    晏城大惊,那些作者害他,让他误以为古代糖都是紫红色,呈块状。

    或许,紫红色糖块仍有,不过流行于民间,精贵的白糖只供用于皇室。

    不愧是皇室,不愧是太子,用的东西就是精贵。晏城恶狠狠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见一碟用尽,谢知珩合上绿壳奏折,偏眸看了眼服侍的宫人。无需他开口,伺候久了,眼尖的宫人默默领了谢知珩的令,端起空碟走出。

    “?”

    干嘛去?

    晏城后仰身子,四脚的靠椅被他踮起前两脚,视线紧随宫人的离去,下颌高高昂起。

    “郎君可得小心点。”

    站在谢知珩身侧的宫人,扶住晏城要倾斜的扶手,轻声温柔道。

    被唤了声的晏城回过神来,同宫人对视一眼,恍然间坐正,回:“谢谢,三……”

    后续的话语在喉咙止住,随着晏城因吞咽而滚动的喉结,压了回去。

    好险好险,差点暴露了。

    晏城轻拍胸脯,对呼吸的感知强烈起来,越是注意,他越是紧张,几快大口呼吸。

    “退下吧。”

    谢知珩挥手,他话音落,殿室内伺候的宫人福身,退离内室。

    没几刻,室内只余他们二人。

    谢知珩酌了盏白水给晏城,说:“你太紧张自己,怕被他人看穿自己穿越的事实?”

    “?”

    “!!!”

    作者,你开的金手指是否有些大了!

    这是反派?不会是反串的主角吧,晏城甚至想晃出那作者脑子里的浆水。

    “很惊讶?”

    谢知珩被晏城受情绪控制,而不断改容的举止逗笑,恰巧他方处理好朝务,可陪晏城说说话。

    谢知珩站起身,掌心覆在晏城左肩处,轻笑:“太容易看穿,你后面那句,三会接什么?”

    “三克油,是吗,郎君?”李公公笑着跟随谢知珩脚步,说出的话语让晏城心态差点崩溃。

    靠!

    这是古代吗,这是穿书吗,我是进了个地狱吗?

    李公公:“去看看郎君你的同伴,他们在天牢里,过得可舒服。”

    仍处呆愣中,晏城像被摄住魂的傀儡,被谢知珩牵住。

    游廊抄手,湖水假山,具紧着中央的青铜鼎。

    晏城环视左右,不见暗藏的密室,只有大片的院落。

    东宫院落不少,自太子妃病逝,后院便空荡起来。不愿使其荒废,也不愿让那些学子安眠在蛇鼠生存的牢狱里,李公公便将人安置此处。

    锦衣玉食供着,羽林卫控制他们活动范围,牢牢将人困守于此。

    李公公:“殿下待他们好极了,不曾轻待过他们,郎君可放心。”

    毕竟,诸位头顶国子监学子的身份,谢知珩还不想得罪不怕死、又极其护短的清流一辈。

    话虽是这般说,还没走近,晏城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搁置院落无数的艳花,都遮掩不了奢华宫殿的阴森与血腥。

    有些不敢走近,他顿住的同时,谢知珩也转眸看向晏城。

    “怕了?”谢知珩轻声问,指尖缠上晏城鬓角垂落绣有金丝的发带,“别怕,他们与你不同。”

    李公公:“膳房方做了些点心,郎君可愿品尝几番?”

    “……”

    晏城张张嘴,哑住般,无法倾吐半句。最后,他紧紧闭上眼,跟着谢知珩离开东宫。

    满腔的血腥味不散,心头涌上的惧怕锁住晏城四肢,任由谢知珩推着他走离。

    他,有些不想在东宫借住了。

    没在东宫居几日,探揪官员错误的御史像嗅到血肉的豺狼,一封又一封的奏折上传天听,惹得谢知珩烦躁。

    连三省宰相也频频拜访东宫,一声劝着谢知珩,可别误人学子前程。

    还没替同伙的悲惨遭遇同情几分,快快迎面来的困难挫折,直接绊倒晏城方迈出东宫的一脚。

    “礼部于五月设鹿鸣宴,还望殿下替状元郎着想,可别误他前程。”

    “八月进士就得入除班,候吏部授职,殿下可不得囚状元郎太久,不可贪欢过多。”

    ……

    最早五月,最迟八月,谢知珩便得放状元郎出东宫。

    性暴躁的吏部尚书,在小朝会间,差点指着谢知珩怒骂道,言他耽于蓝色,荒弃朝政。

    几日来兢兢业业,数年来不曾荒废半日的谢知珩,被骂得连反击都不可。

    最爱以褒语言贬意的周尚书,捧上的问好奏折里,差点指着谢知珩脸面骂街。

    “殿下?”

    李公公为此担忧,谢知珩病才刚好,受不得如此轻言。

    困于言语旋涡里,又免于受害,晏城急忙收回出宫的脚。

    好怕顶顶顶头上司给自己穿小鞋,宰相尚书骂得可欢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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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受牵扯的晏城,欲哭无泪。

    这波劫难,晏城是不愿承受,也得接着。

    谢知珩瞧出他的不快,某次小朝会间,让他与李公公同站,站在记载史书的史官身后。

    会怎么写,会怎么出招,晏城很是好奇,伸长脖颈去看史官落下的每一笔。

    注意力不够,晏城只能管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史官见他,以为殿下是为状元郎铺路,往后授予史官一职,分担他不少工作。欢喜地往后站几步,与晏城并肩,小声分享他记史的小技巧。

    突然受人教导,晏城胡乱地点头,记下史官传授的每一句话。

    堂前的争吵声忽然停住,晏城抬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宰相尚书的怒言,在谢知珩垂泪的那刻,齐齐缩回腹中。

    不敢怒,不敢骂,他们低声安抚似不知自己落泪的谢知珩,如太子幼时那般,安抚殿下受伤的心。

    他们咬咬牙,不就个中了大/三/元的状元郎,殿下受的委屈太多。圣人、天后与太子妃接连不伴身边,小殿下又惧怕太子过多,偌大的东宫,似无一人可陪殿下。

    心里虽在滴血,乔尚书却是第一个弃械投降的人:“不就个状元郎嘛,殿下愿收入房中,那便收入房中。”

    “是的,殿下欢喜便可。”诸臣点头,认同乔尚书的话。

    “好手段,殿下这手阳谋,逼得诸位宰相,不得不捏鼻子同意。”史官咬咬牙,执笔载入此事。

    “……”

    “…………”

    小朝会。

    身为太子,执掌王朝的谢知珩,居然当着宰相的面,露出这般脆弱的面孔,晏城一时说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真哭了?

    晏城好奇地探长脖颈,贴着大柱,想看清此刻谢知珩的模样。

    还没看清多少,就被李公公挡住身形:“郎君还是安分点,相爷们此刻心情可不佳。”

    小心方才对准太子的唇枪舌炮,立即轰轰朝向你,到那时,连太子都不一定护得住你。

    “……”

    晏城无奈又怕,只得缩在史官身后,不敢让宰相捉住他任何错误。

    闹剧过后,小朝会又回复先前热议纷纷的场面,你一枪我一舌的,菜市口的喧哗都不及此。

    上一秒还处同一阵营,下一刻便因政见不同,骂得不复文人风雅,泼妇都超不过他们,大抵吧,晏城在心里想。

    卧槽卧槽,这句骂得有点脏啊,对面中书令的脸都青紫大片,后涨红得活似猴屁股。

    史书又是如何记载,晏城看向史官,书中笔墨方干,陆仆射的话一字不差全记入。

    后人看了,脑袋不嗡嗡的,晏城当场跟他姓。

    朝会过后,晏城跟随李公公再回东宫,只是此刻心中,充斥着小朝会中重臣的一言一行,以及真能过审的惊讶。

    前方的欢喜还没退散,谢知珩递来的厚重书籍,压得晏城直不起身。

    谢知珩点点其中重要的基本集注:“孤不知你学识如何,可你担了状元这身份,就得受下去。”

    状元,什么最重要?自然是满腹的学识。

    “卧槽,这么多!”

    有他半人高的书堆,晏城眼前一黑,自喉咙涌上的液体,乌黑的,喷溅谢知珩太子常服上。

    晏城:“好晕,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