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今天的伙食格外好啊,我吃,我大吃特吃!”

    “断头饭也说不定。”

    数年来,修建房屋家具,工匠只用昂贵木材,昔始皇筑就阿房宫,不惜大费周章从南方运来木头。

    只今时来瞧,这屋内不少家具以铜、铁焊接。春日微冷,铺以软毯;夏时燥热,铺以丝绸,以凉透凉。

    铁制的博古架,摆放不少稀奇古怪的玩具,刷了玄漆的西洋钟,底下镂空的洞,到点时有金丝雀飞出。

    仔细一瞧,原是木制小鸟,刷了金漆。不知工匠何等用心,雕刻这鸟,似真飞入钟内。

    日头稍暖,他们不爱长袍,具着单衣,哪怕窄袖,也得捞起,停滞肘弯处。

    马尾高扎的女子,不拘束地岔腿,脚踝抵着软凳,结实承载自己。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反正爷享受过这皇帝般的日子,已经知足常乐,赴死无怨。”

    “我还不想死啊,我前后两辈子,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还不想这么早死。”

    她旁有一穿卫衣的男子开口,虽是卫衣形式,仔细瞧,布料针脚却古朴得厉害。

    那高尾女子嫌弃地“啧”一声,抓住卫衣男子的手,挑了挑眉:“行了,你摸过女孩的手,可以去死了。”

    “……”

    卫衣男震惊,瞳孔睁得如东珠,完全把高尾女子映入瞳孔,哪怕盈上水雾,也不愿放弃。

    “高蕉绿,别调戏人家,你不知道乔能泪腺发达啊。”

    再次被人指点,高蕉绿烦得不行,手舞足蹈,象牙制的箸被她挥舞成指挥棒,一点一个吐槽声,此起彼伏。

    正欣赏蕉绿的癫狂样时,房门被敲响,有声传来,他们辨认出是太子身边李公公的声音。

    “请进。”

    李公公听声后,推开门,身后跟随看不见尾的宫人,具捧着案几。

    乔能嗓音还带着哭腔,问:“总管这是?”

    李公公轻笑,侧身让宫人进来,站满外堂,才回:“诸学子借居东宫,多则五六年,少则二三年。殿下降恩,允学子落脚宫外,放学子自由,以后不再囚困。”

    “出宫去啊。”

    林介甫挠挠下巴,衡量不受东宫侍奉与受时的区别,夏有冰扇,冬有足炭,织女坊月月备有他们衣物,季季为他们填充衣柜。

    宫人伺候起居,太子少入后院,偶尔发布任务,让他们竭尽全力改善诸多良器,如西洋钟,白瓷,或印刷术,或耕具。

    有吃有住,有衣有太医,心血来潮时,小厨房随时候命,无需他们操心。

    林介甫:“我有点不想出宫去了。”

    他转看向其余被囚困的老乡,他们齐齐垂眸思考,听林介甫话语,也点点头。

    李公公不逼迫他们,他们中或为国子监学子,或为重臣勋贵家中儿女。

    为何能逼入禁中,谢知珩以女官、教导小殿下为由,引入皇宫。也是此,存留下来的人,未受到严苛的刑打,至多没现于外皮。

    东宫内,谢知珩仍是翻阅奏折,朱笔似黏了米糊般,离他不曾有半里远。

    心神多分,侧耳又听暗卫与他奏以京中事,谢知珩缓缓垂落眸眼:“陶相手底无人,便寻祁阳伯,消息倒是灵通。”

    转眸见李公公走进,李公公低声与他说:“过半学子不愿出宫,似还想借居宫内。”

    “如出一辙,习性难改。”谢知珩轻笑,他们不愧与晏城同时代,皆学了那懒散的性子。

    国强民富,东宫也非养不起他们,怕是要作为东宫幕僚,来豢养着,得给个名分。

    李公公又回:“也有几位愿出,臣已让他们安顿在陋室,也奉上书籍,督促他们参与明经。”

    递上纸张,谢知珩看了眼,字字列了几位出宫学子于千年后学府中,他们所修学的专业,多为水利等可入工部的学识。

    谢知珩点了点那几位学农的独苗苗:“他们,于盛有利,于农有利,不可轻视。而这几位,工部樊尚书早寻孤要人,别忘与樊尚书言。”

    南方多水系,河湖丛生,田地又肥沃,鱼米之乡,天下粮仓,自需重视。

    又不能只求农耕,还得为民开智。

    谢知珩闭了会眸:“孤虽需南方多耕作,可瞧陶相那般急迫,去孔地寻几位大儒,于江南开几座书院。”

    居于孔地,大儒或朝圣,或求名,望桃李满天下。

    李公公问:“若他们不?”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①,他们会同意的。”

    曾南朝主定都于建邺,推崇佛教,使得南方多寺庙,百姓也多往寺庙拜佛烧香,有事无事皆求于佛。

    檀香浓郁,惹得诸多大儒不喜,天后于北方大肆灭佛,他们便乐于居住北地。

    “该灭次佛了,南边。”

    谢知珩睁开眸眼,望向博古架上的垂眸佛珠与低眸观音。

    李公公见后,走过去。

    本同处一柜,不分高低的玉像,被李公公一番搬移。刻在牛骨中的老子像不动,桃花木制的孔像上挪,佛祖玉像下移一步,落于观音老子其后。

    “搬去德阳殿。”

    李公公嘱咐身后宫人,原封不动,位置不改地搬过去。

    *

    “哈啊!睡了个好觉。”

    院外花将睡,晏城打哈欠伸懒腰,浓丽的脸上充斥餍足感,点染的水雾惹得桃花眸艳绝,若三月芳飞尽。

    还是上班睡觉最爽,下无杂事,上无领导巡查,连钟旺都抱着旺财跪坐在立柱旁,背诵的书本摊开,偶尔旺财的贵爪蹭几下。

    感谢殷寺正,特别感谢殷寺正今日沐休,也感谢南阳侯夫人日日唠叨殷寺正。催促他速速成亲,又携殷寺正参与各府的春日宴,赏花会,参加不同宴会的相亲。

    否则,殷寺正不得赶大理寺来,揪着他们耳朵,怒斥他们醒来。

    别太劳烦你了,殷寺正。

    晏城抹了把脸,轻拍脸颊,扫去残存的、不断拉扯他的困意。

    “清肃,清肃醒醒!”

    不想孤身一人下值,晏城特意唤醒自己下班逛美食街的好搭子,特意把旧书堆挪开,让方点起的油灯照在陶严眼皮。

    那白热只一会儿,晏城立即拿开,持油灯蹲在旺财旁,安抚几下旺财睡炸的毛,没多久,钟旺因着旺财细微的挣扎而醒来。

    “几道,你今日是否太闲些?”陶严撑着半脸,哑声说。

    钟旺跟着点头,不甚舒服的睡姿,让她束起的高尾低垂,发带也要掉不掉的。

    “是啊,晏大人绕过我吧。我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回家去。”钟旺哭丧着脸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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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明经得朝廷重视,她叔父本就盯她读书盯得厉害,这下更是厉害。

    婶婶先前还抱有她嫁人的希望,此刻,也学着叔父,日日催促,日日紧盯。

    钟旺满心只有,求放过,求诸位放过。

    上值有殷大人,下值有叔父婶婶,她只是个不愿翻身的小兔兔,别太过压榨。

    “嗯?”

    察觉到重要类同的话术,陶严顿时正正身板,睁大他因灯火而发亮的眸子:“旺财也不想回家,是吧!是的吧!”

    陶严步步紧逼,钟旺靠着立柱后退不了,忙拉过晏城,挡住陶严灼热的目光,脚旁的旺财也瑟瑟发抖。

    不会误入某种修罗场了吧,晏城皱眉想了许久,才总算扒拉出个男主来。

    殷寺正嫉恶如仇,又与钟旺同出同行,助她良多,才产生些微情愫。不会?清肃也因旺财生情,来个两男抢一女。

    嗯……

    刺激,真是刺激,晏城满意地点点头,抱手期待这场情爱修罗场,又满心希望殷寺正速速赶来大理寺。

    等会!晏城又想起什么。

    正值沐休的殷寺正赶回大理寺,他在说什么诅咒,顺利下班不好吗?

    拒绝加班,晏城咬咬牙,千万不要加班。

    他就是个主簿,盖章抄文条的,就该老老实实下班,千万不要赶外勤。

    想归想,晏城仍是一副看戏的快乐模样,他乐着瞧修罗场,奈何陶严想得有些偏轨。

    陶严站在离晏城几步之远的前方,兴奋不已:“几道也先别回去了,我们可以约着出去瞧瞧逛逛,然后某就可以美美的,失约叔父了。”

    陶严扁着嘴,他是真不想再去叔父家,不想再通宵为堂妹讲解儒经上的一字一句,似对待举子那般辅她。

    堂妹进退得体,言行多捧人,又极嗜权欲,叔父以相父之位来培育她。

    若非天后病逝,进士科查身严苛,不然堂妹定会登高堂,登德阳殿,入政事堂。

    陶严也曾问过叔父,为何这般看重堂妹,可不会是因为膝下只堂妹一儿?

    叔父回:“她要,她渴求,自幼便如此。身为父亲,老夫还不许为她考虑?”

    陶严不禁叹道:“自二圣临朝,自天后掌权,渴求权欲的女公子是越发多了。”

    开国皇后为天下女子开了个好头,后继每位皇后都为此不断奋斗。

    平地筑就一屋,前者占地,后继者舔砖盖瓦,不拘束对权欲的追求,便造就今日场面。

    目前的掌权者谢知珩,前有天后一句又一句的叮扰,她废夫登位的心不改,若非早早病逝,晏城还以为会亲眼目睹一代则天皇帝。

    后有不断闯入的后世者,裹挟平等思念,晏城日常灌输,使得谢知珩只瞧能力,不看男女。

    天命之女,天命之女……

    谢知珩曾于晏城耳旁轻声唤:“孤予你道路,予你资格,准你入朝野。你能否站在孤眼前,着一袭红色官袍?”

    晏城轻笑,回复陶严:“这样不好吗?”

    钟旺点点头,她觉得好极了,也只有她那老古板阿耶,才会怒斥日月移位,阴阳乱序。

    天天要求她背女戒女德女训,牢记三从四德,牢记妇言妇德妇容妇工。

    江南对女子多苛求,但陶严耸耸肩,回:“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