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懿从薄惊棠身侧擦肩而过,走到她面前还略略地瞧上一眼,似乎在为方才薄惊棠错误的论断而心生不满。
薄惊棠被他这一眼瞧得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身上好似有千万根针碾过,她不知作何动作,只能怯怯地瞄着身侧的男人,同他对上眼神的一刹那,又像是被雷击中般猝然收回了目光,自知理亏地垂下脑袋,等候着蔡元懿接下来的发落。
这一幕岳氏看在眼里,对着薄惊棠翻了个白眼。
“方才不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吗?怎的见着自家夫君就装起柔弱可怜来了?莫说我往日没教你,只是你天生下贱,非得同你生母学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薄温雅学着往日岳氏的神态,掩着鼻子嫌弃地瞟着薄惊棠。
岳氏的话似一个巴掌猛地扇到薄惊棠的脸上,连带着冬日的寒风吹得薄惊棠小脸生疼。
薄惊棠的生母梅氏在尚未及笄时便被父亲带进府中,后又因性情温柔深受父亲宠爱,一连生了三胎竟都被岳氏狠下毒手。
岳氏害死了薄惊棠三个哥哥姐姐不说,又气不过梅氏能歌善舞,派人刺瞎了梅氏的眼睛不够,没多久又毒哑了她的嗓子,直到薄惊棠出生后梅氏坏了身子再不能孕,岳氏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将她撂在后院不管不问。
梅氏素来不喜纷争,薄惊棠也从未听说过有关她娘家的事情,想来没有人给梅氏撑腰,故而就算岳氏这般对梅氏,他也未曾说过岳氏什么坏话。
正因生母已在岳氏面前伏低做小,岳氏若妄想在薄惊棠面前颠倒黑白继续欺辱梅氏,薄惊棠断不可能让她如意!
薄惊棠正欲开口上前,蔡元懿的大手却将她扯了回来,薄惊棠惊呼了一声,脚底没站稳,小小的身子“砰”地一下撞进了蔡元懿温暖结实的怀中,又因害怕摔倒,下意识地抱住了蔡元懿的腰,等到回过神才发现二人竟贴得如此之近。
蔡元懿只觉有人坠在自己腰间,再一低头,小姑娘伏在身前,小小的脑袋红扑扑毛绒绒,兴许是被岳氏气到了,一圈眼眶泛着红,两片泪水在眼中不停打转,粉嫩的小脸倔强又惹人怜爱。
蔡元懿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薄惊棠的脑袋将她护在身后,抬眸看向薄家母女的瞬间,眉眼淡然却令人不寒而栗。
“晚辈虽刚回家没多少日子,却也知晓茉莉谷是家慈赠给内人的礼物,想来是她脸皮薄同岳母不是一路人,这才屡屡分辨不清事实,将事情闹得这般大。都是家慈约束不严管教不周,还请岳母大人不计过往,令晚辈带她回去好好教导,断不能让她学得如她姐姐般如此蛮狠无礼。”
早就听闻蔡元懿这张嘴最会阴阳怪气,朝中多少能言善辩之徒皆败在他这里,就连圣上都在朝上被他辩得哑口无言,今日薄惊棠可算亲眼见识到了。
薄惊棠躲在蔡元懿身后,怯怯地只露出个脑袋,瞧着岳氏和薄温雅二人被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中许久难言的恶气终于一吐为快,忍不住高兴地晃着蔡元懿的胳膊。
蔡元懿垂首,瞥见了眼身旁的小姑娘,瞧着她素来平淡的眉眼中竟多了些不常见的明媚,正昂着脑袋看着气得翻白眼的薄温雅,得意洋洋地像只打了胜仗的小花猫。
蔡元懿眸中多了一点笑意,明明还没理清事情的前后因果,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偏向,小姑娘娇俏动人又楚楚可怜,就算尚未开口相求,蔡元懿也不忍有人欺负她。
岳氏听了蔡元懿的话心里也不舒服,想着蔡元懿嘴上功夫了得,便另寻他法,反倒是继续攻击薄惊棠来,她双手环抱胸口,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薄惊棠,对着她吐了口唾沫。
“瞧着大公子刚回来没两天,你已经将他骗得团团转了,从前我只以为你是个听话懂事的,这才将你那些丑事给瞒下来了,今日见大公子被你骗得这样深,为了薄蔡两家我也不得不开口说清楚了。”
薄惊棠对上岳氏尖酸刻薄的嘴脸,手心沁出些许冷汗,拽着蔡元懿衣袖的手突然握得更紧了些,若说坑蒙拐骗之类的丑事,她都是没干过的,可拗不过岳氏嘴巴厉害心又黑,她想给薄惊棠带什么帽子,薄惊棠只有乖乖低头的份儿,从来都反驳不得,更不提能沉冤昭雪洗脱冤屈了。
这回又不知道岳氏会给她安上什么罪行。
蔡元懿感受到小姑娘攥着他衣袖的手变得更紧了些,本来不想听岳氏说话,现下倒是吊足了他的胃口。
“晚辈娶了阿棠,她便是我的夫人,夫妻一体无分彼此,阿棠曾经做了什么错事,岳母但说无妨。”
岳氏冷哼了一声,全当蔡元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摆出一副长辈姿态装模作样地劝着,“我也见你是个好孩子,这才肯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免得你受那女人的摆弄。虽说你进了大狱深受重刑,可终究也还是名门出身的贵公子,配她这个破鞋说到底还是委屈了。”
听岳氏这样说,薄惊棠一下从蔡元懿身后窜了出来,还未开口质问,便被蔡元懿一手挡了回去。
蔡元懿眯眼盯着岳氏,一双清明的眼眸突然变得晦暗不明,像深居丛林的狼王,锁定猎物后再做最后的观察,他开口反问:“此处虽不是官府,说话却也要真凭实证,你说她曾经与人苟且,可有证据?”
薄温雅趾高气昂地睨视着薄惊棠,气得薄惊棠眼冒泪花,她被冤枉过不少次,大多数都是申冤无门,少有几次父亲替她主持公道要求岳氏拿出证据,岳氏皆随便给人塞了点银子,不仅拉上来作伪证,好几次还倒打一耙诬陷她。
岳氏手眼通天,只要她在一日,薄惊棠便永远赢不过她,正如此次联姻,她心中自是不愿,可拗不过岳氏一改常态地登门,还拿着生母的命作为要挟,薄惊棠赌不赢也不敢赌……
她渐渐地松开了蔡元懿的衣袖,像往常一样摆出一副温顺的姿态,等着岳氏给她泼完脏水后能及时跪下求饶。
她没胆量,更没骨气,成百上千次毒打让她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强权是不能违抗的,她没有实力没有靠山,还得带着生母在薄家后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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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为了在岳氏手底下活下来,她只能舍弃尚且无用的尊严以换取纵使一瞬而过的安稳,攒够银子带着母亲远走高飞是她如今最大的叛逆。
岳氏瞧着薄惊棠脸上又出现了她熟悉的谨小慎微,优越感令她无比舒畅,她惋惜地瞥了蔡元懿一眼。
“也怪我教导不严,有一年元宵竟让她从家里跑出去了,回来时竟是让人抬着回来的,听送上府的下人说是在巷中见着的,发现时衣衫不整破落地不成样子,我虽没见到那主人家是谁,却也瞧见这丫头手里攥着的东西,沉甸甸的一个金锭子,要说不是那人给的,恐怕换做是谁都不信,就算用脚趾头想,这丫头也指定不清白了,想来也真是委屈了你。”
薄惊棠气得小脸煞白,她虽不知晓究竟是谁派人送她回来,可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没有人比她自己还要清楚,岳氏这番话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心里虽气愤得很,薄惊棠面子上却不敢做出丝毫反抗,只能垂着脑袋安然接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蔡元懿微皱的眉眼突然舒展了开来,早在尚未进入大狱前,他便知晓岳氏最会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那年元宵,可巧是他发现了薄惊棠晕倒巷中,也是他见小姑娘衣着单薄又发了高烧,这才令下人给她塞了锭银子,害怕他一男子送薄惊棠回府会坏了薄惊棠的名声,便让蔡府侍女护送着她回去。
此事蔡元懿若不是知晓地一清二楚,真恐被这老巫婆给骗了去。
蔡元懿又低头瞧了眼身边的小姑娘,同方才比,她脸上的笑容全然褪去,脸上没有一点神情,呆滞死板地像是一个木偶,蔡元懿眉头紧蹙,双手不自觉地攥了攥。
任别人这样泼脏水,她……一点都不挣扎吗?
方才在马车上,他分明已经承诺过她,不管什么事,只要她敢做,他便能放下一切替她撑腰,她……是不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
蔡元懿闭上了眼睛沉寂片刻,他素来重诺,从小就被夫子父亲教导一诺千金,他这么学,这么多年也这么做,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若有人不愿承情,不愿接受他的诺言他又该如何?
一种从未有过的躁动在蔡元懿心中四处乱窜,他突然很想知道身后这个小姑娘曾经经历的一切,想知道她如今这些令人费解的行为背后是否隐藏着一些过往,蔡元懿想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如此诚恳地赋予她特权,她却这般顾若罔闻。
见蔡元懿沉默了这么久,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愈加复杂,薄温雅自以为蔡元懿已经上钩,便扭着腰肢主动上前添油加醋。
“我母亲所说句句属实,公子若不信,我可将薄惊棠小时候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您说个清楚,为这样的人伤神,属实是不值当。”
薄温雅捏着薄惊棠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方才还神采飞扬的眼眸此刻正空洞虚无地看向蔡元懿。
蔡元懿注视着那道虚散没有焦点的目光,沉默片刻后道:“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