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014
    见岳氏还在继续颠倒黑白,在旁边看了许久的蓉儿冲上前来,指着母女二人的鼻子。

    “皇天在上,做人也要讲良心,我是家里人都死光了的,不像我家姑娘还有生母扣在你二人手中有苦不能言,你们再敢在姑娘面前胡说八道,莫说是撕破脸皮了,就算拼了一身剐,我也要让京畿众人瞧瞧你们二人的嘴脸!你二人如若不信,可以试着瞧瞧!”

    “别再为我出头了……”薄惊棠惊恐地扯过蓉儿,拉着她一起躲在蔡元懿身后。

    蔡元懿眼睛微眯,思忖着方才蓉儿的话,原来小姑娘的生母如今还扣在蔡府,蔡府后宅是个什么地方,蔡元懿心中也是知晓的,五年前他生死未卜,兴许小姑娘与他的这场婚事也是蔡家以她母亲性命换来的。

    怪不得小姑娘一见到岳氏就变得谨小慎微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蔡元懿捏了捏拳头,“既是如此,想来岳母大人的话可就信不得了,听闻令郎初入朝堂,不知何时有空能与他喝上一盏茶,也好与我父亲这边的人认识认识?”

    岳氏听蔡元懿提到她刚刚入朝为官的小儿子薄霁初,身子不由得抖了两下,却也稳住面子上的自如,一改方才的跋扈,镇定地回绝,“阿霁初入朝堂,尚且需要自己摸索摸索,无需结交太多的好友。”

    岳氏心里清楚,蔡元懿口中所说的带阿霁同蔡老丞相那边的人认识认识是什么意思,薄蔡两家表面上虽结成姻亲,实则在官场上依旧势同水火,蔡老丞相那边的人与薄家交好的人是朝堂中的两派人,这个时候让薄霁初去认识认识死对头那边的人,无疑是在敌人那边刷存在感。

    生薄霁初时,岳氏遭遇难产,也是实实在在地在鬼门关逛了一圈,故而最心疼这个最小的儿子,以往家主想将孩子们调入某些危险的职位,岳氏从来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唯独在安排薄霁初的官职上同家主大吵一架,闹了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让家主松口只给薄霁初安排个无人注意的闲职。

    蔡元懿若让岳氏的宝贝小儿子掺和朝堂上这等浑水,只怕岳氏的良苦用心用不了多久便付之一炬,届时薄惊棠能不能控制得住不要紧,她那没什么本事的小儿子指定要被蔡元懿那群老狐狸玩得团团转。

    岳氏想想就害怕,原先嚣张的气焰也因此消耗殆尽,见蔡元懿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随后又连忙找补了两句,陪着笑改口。

    “方才发生的都是误会,我也亲自来打探过了,茉莉谷的农户最是纯良,指定是我手底下那些糊涂东西撒了谎,抢了人家东西不说,还不知从哪儿学了倒打一耙,等一会儿回府我便让人收拾这群不懂规矩的刁奴!”

    蔡元懿上下扫了岳氏一眼,像她这样见风使舵的人他在朝堂上见了太多,本也不想在今日继续和她纠缠,小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待了这么久,只怕身子经不住,来日多时,他有的是时间来收拾这些。

    想到这里,便对着岳氏点了个头表示事情就此揭过,转过身子,正巧撞上薄惊棠颤颤巍巍的目光。

    薄惊棠的脸被吓得惨白,细细的胳膊将蓉儿保护在怀中,整个人紧紧地缩在蔡元懿身后,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连目光都是颤颤的,圆亮的眼珠子一片朦胧,宛若一汪被清风吹皱了的池水。

    蓉儿自觉地从薄惊棠怀中挣扎出来,薄惊棠盯着空荡荡冷冰冰的怀抱发呆,尚未回过神,熟悉的竹香再次扑来。

    蔡元懿瞧着她呆呆的样子,估摸着也没法自己走回去,暗自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薄惊棠是他的夫人,他得伺候好,断不能受一点伤。

    至于岳氏和薄温雅在他面前污蔑薄惊棠之事,他事后自会调查清楚,今日既已拿捏了岳氏的软肋,想来日后也不会再随意拿薄惊棠生母作为要挟,此事,他蔡元懿作为薄惊棠的夫人,必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狂风裹挟着白雪在天地间飞舞,薄惊棠只觉得周遭天旋地转,肆虐的冷风在山间无情地呼啸,宛若群兽下山般雄壮,身子像是没了重量般漂浮在天上,脸颊被带了冰凌的风吹得生疼,躯干处却有一处暖源将她紧紧包裹。

    蔡元懿带着薄惊棠在大雪中徒步,大团的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上,冻得好似上了层层白霜。

    薄惊棠听见他的衣袍在狂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瞥到衣角在冰冷的空气中肆意翻飞,再看一眼,这副俊美无双的容颜依旧冷峻,脊梁依旧挺拔,一如薄惊棠多年前偷看他雪夜进宫死谏时那般模样。

    旧时少年心中一腔热血,薄惊棠深觉儿女情长绊不住他的双脚,他应挺直脊背忍受孤独走向权力的更高处,更不敢想有人会在雪中陪他一路前行,可回首过往时光已逝,她惊觉此时他身边真的出现了那个人。

    不是别人,是她故时做梦都不敢想的自己。

    薄惊棠将脑袋往蔡元懿的怀中埋得更深了些。

    远方的风声中逐渐传来车辙碾过积雪的吱呀声,蔡元懿停下脚步等阿桐带着车夫将马车驶来,又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小姑娘,不知她是累了还是怎么,垂着的脑袋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口。

    马车停在蔡元懿脚边,他本想着将小姑娘叫醒一同上车,可瞧着她沉沉地趴在他怀中,像只睡不醒的小猫,突然还是心软了下来,吩咐阿桐布置好车内,扶着小姑娘的后脑勺抱着她上了车。

    薄惊棠恍惚地睁开眼睛,方才尚在茉莉谷时便感到身上一阵滚烫,冰冷的风吹到身上好像扎了千万根长针,她滚烫的脸不经意间擦过蔡元懿的下颌,蔡元懿感受到热量眉头突然紧蹙,伸手摸了摸薄惊棠的额头。

    “染上风寒了。阿桐,让车夫快些。”

    蔡元懿吩咐完后,又将微微开了条缝儿的帘子合紧了些,关上后不放心,还用手放在边口探探是否有寒风钻进来。

    车上一年四季都备了几身干净的外袍,蔡元懿打开盒子,随便挑了件织金的锦袍给薄惊棠披上,将她裹得一层又一层,像个刚刚出生的襁褓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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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周遭一阵声响,薄惊棠艰难地睁开越来越酸痛的眼睛,车中环境虽宽敞有余,蔡元懿站在其中却也需半弓着身子,这五年他虽瘦了不少,身形却依旧高大,这倒衬得车内狭小了许多。

    薄惊棠闭上眼,隐约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挣扎着想要起来,蔡元懿正在她身前不知翻找着什么东西,听见身后的动静后略略回了个头,瞧着薄惊棠的小脸皱成一团,便回过身来。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温润的嗓音伴着蔡元懿那张全然温和的脸,薄惊棠忍不住因此心旗摇曳,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好闷……”

    蔡元懿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只想着不让她再吹到冷风,却没想到车中烧着碳,若不开点帘子,车内空气很快便会浑浊不堪。

    他瞧着小姑娘痛苦的神情全无办法,放下手中的事情坐回她身边,又在她的注视下解开外袍,向她那里凑了凑。

    见薄惊棠神色茫然,蔡元懿只能再次伸出大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帘子微微压了个缝,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吹得薄惊棠汗毛直竖,下意识地往蔡元懿的怀中钻得更深。

    兴许是被这阵寒风吹得回过了神,薄惊棠静静地听着蔡元懿的心跳,心中却没了方才在车外的无所顾虑。

    从蔡元懿回家那日到今天,知晓薄惊棠成为他夫人后,蔡元懿多次护着她,千般万般地照顾他,无论是让谁瞧了,都得说一句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可薄惊棠顾虑得很,她与蔡元懿之间并无感情,他们二人真正产生交集的时间也只有这两日,蔡元懿为何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维护她?这突如其来的呵护竟如天上掉馅饼般砸得她头昏脑胀。

    也许是因为职责吧,无论是做官还是做子女,蔡元懿向来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一件事就算违背内心,他为了做好,也能面不改色地做得完美。

    思及此,薄惊棠心中竟没由来地失落,她本该对蔡元懿再也不抱奢望,此刻却又有什么东西被撬动般摇晃了两下,本就在两边来回晃荡的天平突然倾向一侧。

    薄惊棠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蔡元懿,感受着他的大手正阵阵规律地轻拍着她的背。

    蔡元懿似感受到她的异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蔡元懿温热的呼吸打在薄惊棠的脸上,薄惊棠盯着他红润的双唇。

    “蔡元懿。”薄惊棠开口。

    “嗯?”

    “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又是来时的那片寂静,薄惊棠趴在蔡元懿怀中,听着他逐渐加快的心跳,猛然间心中有烟花“砰”地一声绽放。

    心跳不会骗人,一切似乎都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你是我夫人。”

    蔡元懿将薄惊棠抱得更紧了些,怀中的小姑娘分明已经及笄了,此刻却依旧像个毛绒绒的小团子般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