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活路
    王絮捡起剑,步伐很快。

    崔莳身形颀长,长长的睫羽似扑扇轻拢,青色衣衫分明被暗红之血浸透,然脸色却如过夜鱼肉般惨白。

    白的愈白,惨红更红。

    瑰丽夺人的姿容,羸弱得楚楚可怜,令人心怜。

    王絮终于想起,他到底像谁。

    徐载盈。

    一道炽热目光紧追其动作,黑衣人捏一卷书轴,漫不经心道:“你不敢动手?”

    剑锋绕过崔莳也的胸膛,王絮俯身,以指探其鼻下,旋即起身摇头。

    黑衣人沉声道:“他竟已然死了?”

    王絮垂眸,若有所思。

    “他喜欢你,你却恨他。”

    她冷冷地盯着王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该怪你,将他置于危墙下。”

    王絮以剑挟起崔莳也的长发,绕了一匝,挽手绞断它:“你若想杀我,直接动手。”

    “我也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

    王絮转眸看她。

    “一个已死的英雄,和一个活着的懦夫。”

    她道:“现由你任选其一。倘若选对,我便饶你性命。”

    黑衣人迈向一栏木架深处,王絮趋近两步,倚靠在木架一端:“你若想杀我,只管动手便是,何必多言。”

    黑衣人俯身而下,身姿极为规整。吊梢眼眯起来像只懒懒的狐狸,在架子底细细地扫过去。

    王絮心跳了十二下,目光止于第十二本。

    长久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方养得出她这般气质。

    总以为一切皆来得及。

    她瞥一眼王絮,起身道:“我偏要你选一个。”

    剑虽不在手中,然她依旧能制王絮。

    她只需随手捏一卷书轴,掷向王絮,便能使王絮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她朝王絮步步趋近,王絮却亦步步后退。

    直至退至崔莳之身侧。

    “我选他。”

    王絮推后几步,手心剑锋指向崔莳也。

    “选个死人,选条绝路。”

    黑衣人一手捏紧书轴,一手自袖中倒出一个白瓷瓶,她掷予王絮:“此毒名为‘噬魂散’,入体如蛇窜,寒彻透骨,灼痛蚀心。为世间至毒。”

    “吃下——”

    她还未说完,愕然地看着王絮半拧开瓶塞,露出粉白的药丸。

    王絮尽数倒进嘴里,一粒一粒咽下去,沁甜蔓延在口腔。

    她想杀她再容易不过,没必要下毒。

    “什么味道?”她上下打量她。

    “像糖丸。”

    王絮回答。

    黑衣人正色道:“就是糖丸。”

    “你竟敢不畏死,可我偏不杀你这等不怕死之人。”

    王絮的每一步都令她意外,似乎从未想过明天。

    “那么,合作。”

    王絮见她一脸无趣,提醒:“你既说喜欢我,便教我些保命的功夫。”

    “易容术,躲避仇家追杀,隐藏身份,这不正是现下你最想学的?”

    “我真心疼你。”

    她目泛泪光,脸颊晕红:“可要做我的人,就得好好待你自己。”

    黑衣人身躯微颤,垂首低眉。慢吞吞地视线上移,从她溢血颤抖的手缝,到汗涔涔的下颚。

    “你不去叫人,上赶着来牺牲自己,在我看来却是极傻的,平白送命,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名与利,爱和怖,珮玉鸣鸾,终究不过一捧黄土。既然昼短夜长,何不秉烛夜游,逍遥自在。”

    “你这样说,只因为——”

    王絮与她对视,窥得她眸中一分得意:“心怀畏惧、怕死之人,才有可掌控之物。”

    王絮轻声道:“你可放心,好日子我没过够,也是怕死的。”

    黑衣人微微颔首,满意道:“很好。”

    “你终于想明白了,恶人留千年,活着才有希望……想明白就好,我总算可以心无旁骛的杀你了!”

    她紧捏着的书轴猛地在手心一颤,瞬间脱掌而出,凌空呼啸飞来。

    想要得到,才会害怕失去。

    旁人越想要的,她越不给他,旁人越不想要的,她越要加倍给她!

    王絮持剑,奋力挡下一击。

    四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黑衣人径直朝着王絮步步逼近,步伐缓慢,似乎是在折磨无助的猎物。

    “嘀嗒”一声,酸咸的水珠坠在王絮唇畔,冲淡了喉间溢出的血腥味。

    王絮抬起剑,手疼到麻木。

    飞来的书卷在半空中掀起尘雾,模糊了两人的面容。那人离得近了,乌木黑发泛着柔软的光泽,一双眼似怨似嗔。

    她似乎在笑,轻瞥王絮一眼:“我从前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后来……还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即使是随意的轻瞟,想说的话在喉道中化为浆糊,心融化成一滩烂泥,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感到亏欠,忍不住心甘情愿受骗。

    “我从小就是个废物,身子仅比当今太子稍好些许,太子于军营十载,除却战事,学武之时不过一星半点罢了。”

    “我却远不及他有天赋。一天舞剑,自旭日东升直至月落星沉,若逢月圆之时,便外出遛遛狗。故吾虽愚,武功也算小有所成。”

    “你是个天才。”她说:“可是你没机会了。”

    她素日里寡言少语,可一见王絮,却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奈何,甚是可惜。

    她曾给予王絮三次逃跑的机会,可王絮皆选择放弃。

    此番行动已然惹下大麻烦。

    她不得不让所有知情人皆葬送于此,而后易容改装,开启逃亡之路。

    “程雪衣。”王絮却突然朝她喊。

    黑衣人一愣,向前走的动作停了下:“你不必试探我——”

    电光火石之间,剑锋一闪而过。黑衣人出于习惯,迅速闪身躲避。

    王絮手腕一抖,剑刃瞬间横在崔莳也脖颈处,寒光倒映出如玉公子的模样。

    黑衣人捏紧的书轴一收,脸色苍白了几分。

    崔莳也没死,他竟没死。

    没错。

    她并未下死手,所伤之处亦非关键部位,按理说他断不可能死得如此之快。

    为何她没怀疑王絮?

    只因在她看来,王絮断不可能因为一条人命,放弃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若是杀了我,我便杀了他。”

    王絮在静默中蛰伏待发:“你怕是不知,你的同伴,已经死在了太子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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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眼中浓云翻滚,压下心中惊涛骇浪。

    寒意自脊椎攀上,血液凝成刺骨的冷,她脸上笼上一层阴云:“你一开始就知道?”

    她把崔莳也引来,不仅为探路,还是为自己求来一枚护身符。

    王絮指尖轻轻敲在剑柄,一直听的是她的故事,如今事态反转,轮到她讲了。

    “周煜恨南王,所以要杀南王。不过,你是为何?”

    王絮对上她漆黑的深眸:“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黑衣人面冷如冰,不知是听了哪句话,她却如疏冷的冰花绽放,静静地笑了。

    “南王势力如虎狼,若不加以遏制,必将祸乱朝纲。你背后的人,忌惮南王已久,只是没机会杀他。”

    程雪衣乃丞相千金,与周煜相互勾结。此一方势力若不与周煜通气便下杀手,可能性虽极小,却也并非全然无有。

    王絮试探称黑衣人为“程雪衣”,她的反应,很正常。

    不过,这并不是排除她身份的主要原因。

    黑衣人水盈盈地看她:“你说,我是谁?”

    王絮缓慢掀起眼皮,不紧不慢道:“星来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徐载盈屋内自寻死路?”

    “‘星来’……”

    黑衣人咬字重了几分,淡淡笑道:“原来问题,出在她身上。”

    崔莳也曾向她提及此事。

    言称星来有情报要提供给徐载盈。然而,她们几人从始至终皆是以主顾身份至此。

    何时曾说过她们几个是来查案的?

    “不止‘星来’,还有‘嫣娘’,你们认得太子,却不愿对他出手,却也要掩护你,只好来个死无对证。”

    初入百香楼之际,翩然起舞的嫣娘,眸光频频落于徐载盈身上。

    王絮也自然看得出,星来是撞剑身亡。

    房间什物整齐,星来没有挣扎痕迹,衣物没有拉扯变形。死人的口,可比活人的口好开。

    徐载盈喜欢折磨人,定不会叫她直接死。

    “你以为崔莳也死了,反正也闯下大祸,杀了我也算是一并解决。”

    黑衣人歪头盯她,眼睛似笑非笑:“杀她一个官员儿子,我可不在乎。”

    “可他,若与你的主子,当今皇上有关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王絮静静地盯着她:“可你却不是‘嫣娘’,‘星来’一般忠心耿耿的王臣,你以为崔莳也死了,也只是稍稍惋惜。”

    “你有更深的目的。”

    黑衣人微微一怔,笑意愈深。

    “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她语气哀怨如丝:“却有一些不太对。”

    黑衣人将书轴掷在地上,目光幽幽地盯她:“你在威胁我,可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

    “我却并非在威胁你。”

    头顶上急促的脚步声如密集的鼓点,抖落了石板的水珠,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

    王絮将剑扔回给她,短促地呼喊一声,指向林立的书架:“她往东边跑了!”

    黑衣人接过剑,凝了她一眼。

    消失在前方的一片漆黑中。

    她忽闻身后传来王絮的声音。

    音色沙哑,极轻且快:“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选择的是一条活路,我不想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