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舰走到天台这短短的一段路,普绪赫被迫听见了很多细碎的声音。
似乎是祝福的耳语。
约斯洛曼首先迎上来,他弯下自己的身躯,苍老的双手捧起玫瑰徽章,花白的胡子连带声音一同起伏:“冕下,老臣是瑰巢宫殿的约斯洛曼。”
他早已在心里默背了无数遍,连梦中都在复述:
“瑰巢欢迎您的回归。”
玫瑰徽章在建筑的映射下如同流金,普绪赫看着眼前的一幕出了神,他想上前扶起约斯洛曼,却发现自己才勉强到人家的腰部。
最后还是约斯洛曼主动起身。
普绪赫看着面前这位不知大自己多少岁的老人有些手足无措,十几年的人类教育和现在的处境在疯狂打架,他朝着约斯洛曼微微鞠躬:“谢谢您。”
约斯洛曼到底是经历过岁月蹉跎的虫,他的面上丝毫不显情绪,为瑰巢宫殿做足了表面功夫,但话语中仍然能听出一丝愧疚:“请您原谅我们没能及时发现您的诞生,让您在外面受了委屈。”
普绪赫裹着披风的动作紧了紧。
为什么这么说?
他还没破壳的时候便被低阶虫族捡到,刚破壳没几天又被西塞维他们发现接回了虫族主星。
唯一的委屈大概就是那场小小的低烧。
嗯,还有那剂营养液。
普绪赫觉得没有道歉的必要:“其实……”
西塞维难得插话:“的确是你们的错。”
话音刚落,普绪赫看向自己身侧的男人。
西塞维眼神冷冽,嘴角压得很低,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整个瑰巢宫殿拥有最发达、最齐全的探测仪器,却没能在冕下破壳前和破壳时探查到冕下的精神力。我找到冕下后没有告诉你们,也不完全算是自私,这是你们的失职。”
“如果不是我恰好在A19星系执行任务,你们要冕下怎么办?”
西塞维道:“无论这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失误,你们都需要好好处理;这种错误的容错率是零,但凡中途再多一点变故,后果可想而知。”
“约斯洛曼大人。”西塞维停顿一下:“瑰巢宫殿是否出了问题,我希望您能给冕下,给所有虫族一个有力的答复。”
约斯洛曼没有反驳。
瑰巢宫殿的其他虫族也被训得不敢说话。
在得知冕下诞生后的这段时间,他们惊喜万分,却也自责不已。
虫母在破壳前和破壳时都会散发短而长的磁场波向虫族传递信息,可他们竟然一点都没侦测到,这显得整个瑰巢宫殿就像是个华丽的摆设——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件事称得上是瑰巢宫殿的耻辱。
约斯洛曼对这些并不关心,比起虚无缥缈的名誉,他更担心的是:他们的冕下没有成年。
虫母怎么会没有成年?有些事也许其他虫族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
虫母的身体特殊,不会经历普通虫族的幼崽期,在破壳时便是成年体。
第一任虫母的诞生也亲自证实了这个理论。
约斯洛曼越想越深,会不会是冕下在破壳时出了意外,又或者是其他因素导致了冕下提前破壳?他们给冕下安排的身体复检要不直接提前到明天好了……
普绪赫一直看着约斯洛曼,少年的直觉敏锐,他暗暗探出精神力连上对方精神体。
这是他化形后第一次主动使用精神链接。
负面情绪毫无保留地传至普绪赫这里。
“约斯洛曼爷爷。”
老人的思绪被强行打断。
普绪赫说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悄悄话:“您不要自责,也不要担心,我没事。”
约斯洛曼这才抬起头,努力在普绪赫面前挺直脊梁,露出他深邃发黑的眼睛。
普绪赫的精神力也在那一瞬间撤走,对着约斯洛曼轻轻颔首。
他的小动作没有被其他虫族发现。
西塞维又做了些简单的安排,觉得差不多了才放心说道:“冕下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他声音如常:“约斯洛曼大人,还有一些事我们下去说吧。”
约斯洛曼点头,临走前单方面与他们的虫母眼神交流了一下。
普绪赫显然没接收到这无关紧要的信息,他看着一个虫族走到自己的面前,说要带他下去休息。
西塞维在和他简单道别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看样子是要商议事务。
但男人的脚步沉重,背影略显沧桑。
明明只是普通的道别。
普绪赫微笑着打断面前的虫族,他扇动翅膀跟上去,红色的披风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背影越来越近,普绪赫伸手轻轻扯住西塞维的衣角:“西塞维,你是要我留在这里吗?”
西塞维和约斯洛曼同时停下脚步,男人偏过头时克制了幅度,普绪赫只能看见他脸部的大概轮廓,马尾上的发丝眷恋般扫过少年的鼻尖。
西塞维理所当然的说道:“冕下,瑰巢宫殿自古以来便是虫母的居所。您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学到更多东西,也有利于您的身体成长。”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普绪赫问完便反应过来,这是要他一直待在这里的意思。
也是哦,他是虫母,这些虫族这么重视自己,他肯定不能到处乱跑的。
普绪赫失落道:“我知道了……”
他的眼神微不可察的暗淡下来:“那你呢,西塞维。”
西塞维作为虫族上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这次回来也待不了多少天,便要赶去执行下一次的任务,保守需要两个月才能返航。
天台上的风还是很大。
西塞维在心里叹气,原来那些书中所描写的“装作轻松的样子离开”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西塞维转过身,习惯性地拂起后方衣摆;伴随风刮过时产生的哗啦声,他直接在少年面前单膝下跪,左手轻轻的握起普绪赫的手,动作缓慢,生怕惊扰到对面的少年。
冰凉的唇瓣在手背上堪堪擦过。
普绪赫垂着脑袋,细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大脑中的混乱稍微平静了些。
西塞维在普绪赫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无比虔诚的吻。
这是虫族上将最高的敬意。
他抬头仰望他们的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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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中显露和普绪赫一样的情绪。
是不舍。
西塞维道:“冕下,明天我会来看您。但我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处理,所以这次不会在虫族主星待太久。大概五天后,我就要去其他星系进行能源的二次筛选。很抱歉,总是让您不断接受新的环境。”
“您别怕,所有虫族都像我待您一样深爱着您。”
“只要您需要,我永远站在您的身后。”
西塞维说的认真。
普绪赫“哦”了声,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这些话打动,颇有些不讲理的说道:“那我现在就需要。”
少年心中忐忑不安,这是他第一次持出与周围人相反的意见,语气明明带着淡淡的威胁,听起来却格外委屈。
他认为这样的自己蛮过分的。
但普绪赫觉得西塞维说的那句话戳中了他。
他不是在接受新环境,而是在不断接受这个新环境里的陌生人。
即使那些人不会伤害他,也带给他了飘忽不定的实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踩在哪块浮木上才可以彻底心安。
西塞维听见这句话后觉得自己真不是个虫,他差一点脱掉自己的外套就地辞职。
约斯洛曼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他闭上眼,提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可能会遭到其他虫族谴责的提议:“冕下,如果您愿意,西塞维上将的这次任务出行,您可以一同前去。”
普绪赫和西塞维都看向他。
约斯洛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忽视掉周围被震惊到的虫族,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瑰巢宫殿只是您的居所,不是关押您的牢笼,我们无权限制您的自由。”
“以虫族的目前情况来看,整体都很安稳,没有地方需要您去操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需要您去处理,也是我们首当其冲。更何况您尚未成年,比起这些繁杂的琐事,您的开心更加重要。”
他们没能找到虫母,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更没有挽留冕下留在这里的资格。
虫母的诞生是神明的恩赐。
虫母不属于瑰巢,是瑰巢依附虫母。
他们的冕下是自由的。
普绪赫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欣喜,谨慎确认:“我也能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约斯洛曼承诺道:“只要您想。”
他当然想。
少年的心是拘不住的,他向往宇宙的浩瀚无垠,也想体验星球的千变万化。若真的让他一直呆在这里,无疑是用温柔的锁链将他扣下,如此“自私”,如此“卑鄙”。
约斯洛曼看过无数有关上任虫母的记载,所以他没有那么做。
他看见普绪赫丝毫不掩饰内心雀跃的模样,觉得自己也算稍微弥补了一点冕下所遭受的委屈。
他们的虫母还是一个孩子。
约斯洛曼突然感慨,这样便好。
至于其他的虫族,只要冕下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他们最多象征性的挽留一下,再假意哭诉。
该放开的手还是会放开。
他们奢求的愿望本来就是虫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冕下只管往前走,他们负责铺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