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2月18日,普威特祖宅。
这天早晨,莉安醒来时,小巴蒂已经回来了,大概是回来的比较晚,他还没有醒,长长的金色睫毛盖住了那双散漫不羁的灰色眼睛,莉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眼下那块青黑并不是睫毛投下来的阴影,而是黑眼圈。
她在床上静静的躺着,望着灰尘从淡绿色的幔帐中透进来的那缕阳光中飞旋起舞,喜滋滋的想到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了。
莉安轻轻的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丈夫高挺的鼻子和淡粉色的薄唇,周围是一片熟睡中的寂静,那一缕阳光仿佛是刚刚打造出来的,看来天才刚亮,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拉开床周围的帐幔,换了那条超大型号的长袍。
除了窗外远处小鸟叽叽喳喳的啁啾,惟一的声音就是丈夫缓慢、均匀的呼吸声,她温柔的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拿起床头的魔杖,缓缓关上了门。
她径直走向一楼的厨房,点燃了熄灭的炉火。
平常一天下来,厨房的料理台上总是散了一堆的包装油纸、空罐头盒和酒瓶,现在这些垃圾都不见了,莉安扶着自己的后腰,挺着巨大的肚子,魔杖指向抽屉和冰箱,于是一套沉甸甸的刀子开始自动切火腿剁菜,她搅拌着一只放在炉灶上的汤锅,时不时看看另一只煎锅里的虾,两个小精灵从碗橱拿出盘子和高脚酒杯。
“主人,你要小心点儿,不然小主人会有闪失的,”赫洛盯着她打碎蔬菜的动作,不赞同的说,“坏巫师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闪闪狠狠的瞪着她,但莉安没有在意,她的魔杖杖尖喷出一股高温火焰,烤火腿和奶酪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她迅速组装好一份辣蜂蜜酱苹果火腿三明治,然后敲了敲汤锅和煎锅,于是两个锅子升到空中,朝餐桌飞去,然后歪向一边,在汤盘里倒入几只煎虾和浓浓的、热气腾腾的法式鲜虾汤。
她把魔杖朝角落一挥,一长条法棍面包和一把刀子优雅的飞到了桌上,法棍自动斜着切成了片,两个锅子飞回去落在炉子上。
“闪闪,去叫你的主人起床。”莉安把两杯热可可放在桌子上,自己捧着一杯捂手,小心的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楼上一阵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是在找居家服,不多时,小巴蒂穿着一套可爱的睡衣下来了。
“怎么突然下厨了?”他坐到餐桌旁,睡眼惺忪的盯着那盘汤,视线又转到莉安身上,“快九个月了,别这样,我怕你和孩子都——”
“不会的,”莉安情真意切的说,“你这几天很晚才回来,都没时间吃饭了,只能从冰箱里拿几个馅饼,我知道。”
“是啊,这几天有点忙,但是你生产的时候我会陪着你的,”小巴蒂喃喃的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复方汤剂。”
莉安隔着桌子摸了摸他的脸,在他黑眼圈那块皮肤上停留片刻,又移到那几颗雀斑上,“快吃吧,不许剩。”
小巴蒂捉住她的手,不假思索的吻了吻,这才开始享受法棍蘸浓汤。
“普威特的确是法国来的家族,食物比英国菜好吃很多,”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幸福的叹了口气,“也就去年布斯巴顿来霍格沃茨,我才感觉城堡的伙食提升了,我读书那时候…不提也罢。”
“好,下次做法式炖煮鳗鱼,”莉安嫌弃的说,“英国的鳗鱼羹太难吃了,还有鳗鱼冻,简直可怕…闻到我就想吐…”
小巴蒂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准备随时帮她拍后背,但是莉安没有吐,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快点吃饭。
这顿早饭吃完,小巴蒂瘫在沙发上不停打嗝,他觉得睡裤有点紧,但是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裤腰的位置非常宽松。
晚上半夜时,莉安半梦半醒中感叹小巴蒂终于能在家陪她好好睡一觉时,小巴蒂突然翻身坐起,右手捂在左手臂上。
莉安被他这个突然的动作掀开了被子,瞌睡都被赶跑了,她打了个冷战,也坐起来,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了?要出去?”
“他召唤我,召唤所有食死徒,”小巴蒂转过身来,抚摸她的头发,“我要出去,你不要等我了,肯定有大事发生。”
莉安看他换上了食死徒的黑袍,又把兜帽戴在头上,遮住了一头被她养得光泽柔顺的金发。
“那好吧。”她关上了星球熔岩灯,打开了光线更为明亮刺眼的枝形吊灯,这让她有点想要流泪——怀孕后期导致的眼睛脆弱。
“我会尽快赶回来,你在家里不要出去,也不要担心,应该不是战斗,”小巴蒂仔仔细细的叮嘱她,“就算要出去,也要让闪闪留个口信给我,知道吗?”
“好,”在他的魔杖擦过脸颊戴上面具之前,莉安吻了他的唇,“我在家里就开着灯。”
小巴蒂点点头,莉安在窗户旁看到他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下雪了,他的头上沾着雪花,化作一缕轻烟向上飘去。
睡意突然没有了,莉安就着金色的光线,看雪花在窗前飘舞。
空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细微声音,她看到远处有一个物体仿佛在向自己的方向移动,她眯着眼睛仔细看——送信的猫头鹰来了,俯冲着穿过漆黑的、飘着雪花的夜空,把一封信扔在了保护咒外面。
莉安不禁大感意外,片刻之后,赫洛把信拿了上来。
她拆开信,羊皮纸上只有狂乱的几行字:
亚瑟·韦斯莱在今晚的值班任务中受了重伤,已被送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凤凰社
莉安只觉得肚子抽筋了似的疼得厉害,好像两个孩子在打架,抡起小拳头转着圈打在她肚皮和肠子上,后来干脆变成了手脚并用。
她痛叫一声,脸色变得煞白,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滚落。
“主人?小姐?”
“还愣着做什么呀!送女主人去圣芒戈呀,你这个傻瓜!我在这里等着我的主人回来!”
两个小精灵吵成一团,不过很快的,赫洛就听取了闪闪的意见,使用家养小精灵的幻影移形带着瘫软的主人匆匆到圣芒戈去了。
清晨,一个面容温和、穿着长风衣的年轻男人悄悄走在寂静无人的街上,他溜达到穿绿尼龙裙的假人站的橱窗跟前,四处瞄了瞄,见四周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他,突然穿过玻璃。
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候诊室一派节日气氛:里面放着蜡烛、用来照明的水晶泡泡变成了红色和金色,像巨大的圣诞彩球,闪烁着,每个门口都挂着冬青,用魔法加盖了白雪和冰凌的圣诞树在每个屋角闪闪发亮,树尖顶着一颗闪烁的金星。
今天医院里的病人不太多,排在“问询处”队伍里的只有男人和他前面一个左鼻孔塞了个胡桃的女巫。
“家庭纠纷,嗯?”问讯台后面那个金发女巫憋笑道,“你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三位…魔咒伤害科,五楼…”
年轻男人走到桌前。
“你好,我妻子莉安·普威特莱昨晚被送进了这里,请问她的病房?”
“莉安·普威特?”女巫用手指顺着一张长长的单子往下找,“哦,二楼,右边第三个门,戴·卢埃林病房。”
“谢谢。”年轻男人说。
他穿过旁边的双扇门,快速上了楼梯,墙上那些治疗师的画像一直在纠缠他,其中一个中世纪的巫师叫喊说他有严重的散花痘。
“胡说八道。”那年轻男人轻蔑的说。
“此乃皮肤沉病,少爷,会留有疤痕,令您比目前还不中看——”
“你什么意思?”男人没有停下脚步。
“惟有取蟾蜍之肝贴于喉部,于望日月光朗朗之时赤身裸体立于一桶鳗鱼目中——”
“你该与时俱进了。”
“可您面现触目瑕疵,少爷——”
“那是雀斑,”男人来到二楼平台,不屑的说,“回你自己的画框里去。”
他推开标有生物伤害科的双扇门,右边第三个门上写着“严重”戴·卢埃林病房,底下一张铜框镶嵌的卡片上有手写的字样:主治疗师:希伯克拉特·斯梅绥克;实习治疗师:奥古斯都·派伊。
病房挺小,暗暗的,只有门对面的墙上高处开了一个窄窄的窗户,光线主要由聚在天花板中央的水晶泡泡提供。
房间里只有一个病人——躺在中间那张床上,年轻男人脱了风衣,抖掉头上的雪花,又捂了捂手,掏出口袋里的小酒壶喝了一口药水,等到手变得暖和了,才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把手放在女人苍白的脸上。
等实习治疗师派伊来查房时,男人立刻向他询问情况。
“动了胎气,受了点儿刺激,”治疗师看着写字板,眉头紧皱,“按理说她已经快要生产了,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照顾她,但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惊惧过度——”
“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当然有,她差一点儿早产,”治疗师说,“我们已经尽力给她治疗了,但是我不得不说,巫师们并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如果你不介意——”
年轻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治疗师小声的说,“你可别生气,我父母是麻瓜,他们是医生,医生你知道吧?麻瓜的治疗师…我研究过他们的疗法,这个…补充医学…我是说一些麻瓜的药物…它们对于保护孕妇和胎儿很有效——”
“用吧。”年轻男人干脆的说。
“你真是开明…与时俱进…”治疗师激动的跑走了,不多时,他双眼放光的带着一瓶麻瓜的药剂回来了。
“把它喂给你的妻子,”治疗师把药剂递给年轻男人,兴奋的搓了搓手,“然后等好消息就可以了。”
男人回到病床旁,他调整枕头,轻轻捏开了妻子的嘴,慢慢把药剂灌了进去,小心不让它流到枕头和床单上,看到她一滴不剩的喝掉了药剂,才又把她放平,然后坐到病床边。
男人时不时掏出酒壶喝一口药水,左手在被子里牵着妻子那只左手,就在她睫毛乱颤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你好?”神情忧虑的比尔看着病房中的年轻男人,愣了片刻,马上定了定神,“你是莉安的丈夫吧。”
“是的,我想你一定是韦斯莱家的表亲。”男人用没有感情的平板语调说。
“没错,既然你来了,我也就不用两个病房来回看护了,”比尔对他点点头,“我的父亲在隔壁的病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等莉安醒了,请你转告她不要担心了。”
“你父亲?你父亲出事了?”年轻男人问,“出了什么事?这件事和我妻子有什么关系?”
“她应该是接到了我父亲的消息才会受惊的,”比尔叹了口气,“抱歉,送信的人比较莽撞,忘了她现在快要生产了。”
年轻男人点点头,又转过头看妻子,浑身笼罩着一股“不想跟你说话”的气场。
比尔离开后没多久,病床上的女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离自己这么近,心差点蹦出来,下意识的去摸索魔杖,但马上,她就感觉那只牵着自己的手放开了,他把手举到她面前,无名指上一个银色的戒指正反射着柔和的微光。
莉安松了口气,心又落回了肚子里,小巴蒂调整了几个枕头,让她靠在上面,然后把床头柜上的《预言家日报》拿在手里。
“等等…”莉安欲言又止的盯着门口。
“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小巴蒂说,“听报纸还是吃点儿东西?”
“既想听报纸也想吃东西,”莉安放松了许多,望着他柔声的说,“我饿了。”
小巴蒂敏锐的感觉到她在对自己撒娇,这可太稀奇了,她大多数情况下倔得要死,少部分时候温柔体贴,但是撒娇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一直猜测是她无依无靠,作为一个孤儿,她独自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惶恐又无助,就算姑妈再怎么疼爱她,但是对方有七个孩子,能分给她的爱和精力、时间一定少得可怜,所以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直到她的心像岩石一样冷硬,被重重铠甲包裹。
她爱上他了,被他剥开了那些坚硬的铠甲,就像剥开一颗层层叠叠的洋蓟,寻找那小小的可食用部分,但她的每一片花瓣的尖端都带着一颗细小但锋利的刺,在他努力拔掉花瓣时,这些尖刺早有预谋的刺进他的手指,当她的心出现时,他的手也伤痕累累。
但吃过洋蓟的人都知道,那种美味令人难忘,所以总有人愿意提高警惕去拔掉它的花瓣,尽管他们都知道受伤不可避免——人就是这样不知悔改的动物,愿意冒着遍体鳞伤的风险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亲爱的?”莉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和宝贝都饿啦!”
“闪闪。”小巴蒂回神,轻声呼唤。
“主人召唤我,你给我等着!”噼啪一声巨响,愤怒的尖叫声随即充满了原本寂静的病房。
小巴蒂用魔杖指着房门,“Muffliato! ”
他不能让隔壁的韦斯莱父子听到他们的谈话。
闪闪一脸不服气的落在病房中央的地板上,看来是刚跟赫洛打了一架,还在喘气,她穿着一套整整齐齐的小裙子和短上衣,头上还戴着一顶配套的粉帽子,上面掏了两个洞,露出她的两只大耳朵。
“闪闪把食物带来了,女主人,这是巴蒂少爷让闪闪准备的,”闪闪很快平静下来,边说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对着小巴蒂鞠了一躬,“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先回去吧。”
闪闪棕色的大圆眼睛里闪着担忧的光芒,她仔细查看了莉安的情况后,又深鞠一躬,“希望女主人早点恢复,我和赫洛听到主人的召唤就会来的。”
莉安点点头,闪闪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小巴蒂从食盒里拿出一份苹果炖猪肉和油封三文鱼,用勺子喂她。
莉安觉得可能是受了怀孕的影响,自己变得矫情了,吃饭还要人喂,她红着脸吃了一小勺猪肉汤,不自在的说,“要不我自己来吧…”
小巴蒂充耳不闻,勺子固执的伸到了她嘴边,莉安只好一直害羞的盯着他,吃完了这顿让她唾弃自己矫情的饭。
“不高兴啦?”她偷窥着丈夫的脸色,低声解释道,“你刚走,我就接到了凤凰社的通知…”
“我不知道昨晚纳吉尼——黑魔王的蛇袭击的人是你的亲人,”小巴蒂没什么表情,又喝了一点复方汤剂,“如果知道,我肯定先把消息隐下来——”
“这不行,巴蒂,”莉安急忙说道,“我不能忍受一直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先把你送到圣芒戈。”
“说来说去还是生气了,”莉安小声嘀嘀咕咕,“我又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事生完孩子再说,别总管别人的事,”小巴蒂面无表情的说,“你这是带着我的儿子冒险。”
“是我重要还是他们重要?”
莉安刚说完这句话,立刻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她简直昏了头了,居然说出这种话,好像在跟孩子吃醋似的,和她的孩子们争夺小巴蒂的注意力!
肯定是生病让她脆弱,才会这样不知羞耻的对他撒娇!
“你不用——”
“当然是你重要,没有你,就没有他们,也没有我。”
听了这话,莉安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露出一个心花怒放的灿烂笑容,小巴蒂只见过一次她笑得这么开心,那就是他伪装穆迪时,承诺教导她各种对抗黑魔法的咒语。
小巴蒂现在那张温和的面孔突然扬了扬眉毛,露出一个邪肆的表情,感觉违和极了,他的语气充满了得意,“嘴硬也没用,无论你再怎么不想承认,你都无法否认,这个世界上你最爱我,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人,同时你也希望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是啊,但是像你这种人,对你吹枕头风是没用的,”莉安倚在床头,望了望窗户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平静的说,“黑魔头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我跟孩子们还是比不上的,如果你说我最重要,我会认为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小巴蒂很想反驳,但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黑魔王是他的信仰,他的理念,他的追求,他甚至不惜杀死父亲,不顾母亲的牺牲,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帮他重塑肉身——不仅仅是为了他心里父亲般的存在,更是为了确保黑魔当道。
“我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如果邓布利多赢了,你会进阿兹卡班,也可能会被杀死,但如果黑魔头赢了,我一定会死——我确定我一定会死,因为我跟他之间只能活一个,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等那一天来临时,我希望…”
莉安感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正在收紧,但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希望身为黑魔头心腹的你,活的久一点,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对我来说,有些东西是值得为之去死的,我相信他们长大了会理解我。”
“值得为之去死?”小巴蒂提高了音量,“我劝你说话经过大脑,不要浪费了这个器官——”
“就像你曾经差点儿抛下我和孩子为黑魔头去死那样,巴蒂,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莉安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表情说道,“你是我的老师,言传身教,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小巴蒂怒气冲冲的站起身,似乎拿不定主意怎么收拾她才好,莉安拍了拍肚子,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和他平时的挂在嘴边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小巴蒂一言不发的摔门而去,莉安也没有管他去哪里,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傍晚时,莫丽和她的孩子以及几个凤凰社的成员到隔壁病房探望完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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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到了莉安的病房。
“亲爱的,你怎么样?”莫丽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面颊,“比尔跟我说你进了圣芒戈,我一开始是不建议的,因为怕太多人出现在圣芒戈会走漏风声,你也知道,最近部里的气氛不太好…但后来比尔说,你动了胎气…”
“我感觉很好,”莉安愉快的说,伸出胳膊拥抱了她,“听到亚瑟没事,我就好了,不过治疗师说我还是住到生产比较好,所以我生完孩子再回家。”
莫丽仍然忧心忡忡的样子,而疯眼汉赞同的咕噜了一声,和唐克斯背靠在墙上,魔眼骨碌碌的转动着。
“你的丈夫呢,莉安?”弗雷德把椅子朝床边拖了拖,问道,“比尔说见到了他。”
“他有事先走了,”莉安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来——”
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小巴蒂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旁若无人的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瞬间病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好点儿了吗?”小巴蒂看她点头,这才转向其他人,“我是乔希·阿克利,莉安的丈夫。”
穆迪的魔眼一直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而莫丽已经开始问东问西。
小巴蒂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她的喋喋不休,撒谎不眨眼,很快就让莫丽放下了戒备心。
“按我说,你就应该在英国找一份工作,这样也能天天见到莉安,是不是?”莫丽起劲儿的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年轻人不是都喜欢黏在一起吗?分开一会儿就难受…”
“我们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小巴蒂情真意切的说,“再过一阵子我会常驻英国。”
“你到英国打算做什么工作?”穆迪粗声粗气的说,“我看你的英语很好,这可不像个外国巫师。”
“解咒员,”小巴蒂淡定的说,“阿克利是英国的家族,只是我父亲是个麻瓜,我的母亲是德国的巫师。”
“德姆斯特朗有这号人吗?”乔治小声嘀咕道,“我都忘了他们的长相了。”
“管他呢,反正以后他就在英国了,”弗雷德不在意的说,“他也没说自己是德姆斯特朗的人啊,妈妈不是说,他复活节的时候才到霍格莫德找莉安的吗?”
穆迪盘问许久,魔眼滴溜溜的转着,但小巴蒂仍然滴水不漏,最后几人安慰了莉安几句,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演技真好,”莉安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如果我一直不来,你也一直不打算让赫洛给你送晚饭是吗?”仔细听小巴蒂的声音,还是含着一丝怒气,“你怀着我的孩子,用他们拿捏我,你可真是心狠。”
“你难道没有用他们拿捏我吗?”莉安撅着嘴,不满的瞪着他,“都三个月了你才舍得告诉我你偷换了魔药。”
小巴蒂手下用力,把她从平躺摆成倚靠在床头的姿势,开始喂她吃晚餐。
“你就喜欢我坏,喜欢被我占有,自从我闯进你的房子那一刻起,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像个雏鸟一样,当我再次出现时,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在一起,你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而是犹豫、纠结、伪装冷淡,甚至想要赶我走,是因为你害怕了,因为你知道你太想要我了,但你很清楚我是坏人,而你身上带着父辈留给你的责任和荣耀,你不敢爱我,可你又控制不住的想要爱我。”
莉安听了他的话,悲哀的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失去了背上的壳的蜗牛那样赤裸,她的安全感和心理防线哗啦一声,彻底被他漫不经心吐出的残忍真相打碎了。
他是故意的。
小巴蒂其实对这段话十拿九稳,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然被证实,心情突然愉快许多。
“以后别说什么让我离开的话,”他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别再虚张声势,你知道,如果我离开了,你会难过死的。”
当他的唇凑上来时,莉安越是抗拒转向他,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像在每个夜晚他对他耳语时一样,他的嘴唇几乎能碰到她的耳朵。
掀开他隐形衣的那一刻,等待和希望是如此令人着迷,没有任何暗示能让她确定隐形衣下的人是他,哪怕闪闪那些古怪的举动和他念出咒语的声音也不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出现。
希望,是向前或者背道而驰的,她认为自己已经发现了他,却又无法确信,徘徊在这两种选择之间,她在寻找一种一击即中的态度——隐藏快乐——表达快乐——表达她正隐藏着的快乐——表达她在展示所有的快乐。
她甚至发现自己正试着不抱希望,因为她怕掀开隐形衣的结果是她发现这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是另一个人,她的幻想由此破灭。
但她无法抗拒如果真的是他这个结果,她想环抱住这个渺小的、隐秘的、可耻的希望,仿佛那时她要做的就是把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只要她继续假装不看他,不报任何希望,上帝就会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他就会对她恶劣的笑一笑,用手掌蒙住她的眼睛说:猜猜我是谁。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她无法当十四年前的邂逅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无法想着即便发生了也没有意义,他是个无耻的无赖,永远笼罩着那个打着雷的夜晚。
如果见到他的幻觉可以让她在往后所有的雷雨夜中有所依存,那么这段关于他的记忆则会让她归家时带着这样的感觉:曾经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今晚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最初的愿望现在实现了,她要订正她许愿的条件,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他自己是如何一直都在思念着他,一直。
“巴蒂。”
“嗯?”
“我想你,一直想你,这么多年。”
“小鬼头,总算不再嘴硬了。”
1995年12月25日,圣诞节。
这天晚上,喝了复方汤剂的小巴蒂落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两旁的商店里挤满了圣诞节的顾客。
他抓紧了手中的食盒,免得它会被一群显然只想挤进旁边那家电器店的购物者挤掉。
他刚穿过圣芒戈的橱窗玻璃时,问询处旁边的双扇门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小巴蒂三步并作两步登上楼梯,冲进右手边的第三个病房,里面仍然只有一个病人,不过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床尾多了一架婴儿车,里面放着两个包裹——不,那是襁褓。
“疼吗?”小巴蒂拨开那些粘在她脖子上的湿漉漉的金发,看到她虚弱苍白的脸色,罕见的有些紧张,“要不我让治疗师来?”
“他已经来过了,还给我用了什么麻瓜的麻醉剂——他说你一定支持他这样做,”莉安对他笑了笑,“不那么疼,现在,巴蒂,你能把孩子抱过来吗?我想和你一起看。”
小巴蒂发现她的表情十分柔和,散发着奇特的光辉,他猜测这是做了母亲的原因,于是应了一声,走到婴儿车前,一手一个,小心翼翼的把两个儿子抱了起来,回到她旁边。
“这个是哥哥,”莉安指着一个襁褓,柔声说,“可爱吧?他像我,兰斯·普威特。”
说完,她看向另一个襁褓,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松开,喃喃的说,“洛特·克劳奇,他有你的眼睛,巴蒂,灰色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
“像我就像我吧,反正他还小,即使五官都像我,也没人能看得出来,”小巴蒂乐观的说,“便宜老巴蒂了,你还愿意让他姓克劳奇。”
莉安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可是你也姓克劳奇啊,既然这么不满,怎么没改名?普威特有一个继承人就够了。”
“懒得改了,反正小巴蒂·克劳奇的名声注定会盖过老巴蒂·克劳奇,”小巴蒂耸耸肩,把两个儿子放了回去,“好的坏的无所谓,总之我可不是老巴蒂的影子。”
“巴蒂,我想早点回家,”莉安握住了他的手,“我想和你在家里过圣诞,上个圣诞节,我们在城堡相认了,这个圣诞节,我们的孩子出生了,这个节日对我们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休息一会儿,等治疗师说你可以出院了,我就带你回去。”
说完,小巴蒂去病房外找主治疗师交流了一会儿,得知她情况不错,又要了一瓶安眠药剂,这才回到病房里。
小巴蒂把药剂倒进高脚酒杯里,药剂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紫罗兰般的光泽。
“把它喝了,亲爱的,这种药可以让你无梦的酣睡一场。”
莉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一下子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病房的蜡烛似乎在水晶泡泡里朝她友好的眨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温暖的羽毛床垫中越来越深的沉陷下去。
她看着丈夫那张伪装过的温和的脸,没等再说一句话,她就筋疲力尽,沉入了无梦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