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这阉狗明面上是王皇后的人,替她多次暗害慧德贵妃。
自己进宫后,自然而然跟慧德贵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她姓谢,就逃不掉。
因着这层关系,孙良玉没少对自己出手。
冰上拖行那件事,就是他给皇帝提的主意。除了这件事外,她被当成妖妃打入内牢的时候,孙良玉亲自上刑,且皆是看不到的暗伤,弄她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暗腐臭的、满是血污的牢房,以及那双冰冷充满腥味儿的手,至今是她的噩梦。
她一直以为孙良玉是皇后的人,毕竟谢家和王家虽面上和睦,还有姻亲,但内里早是风云涌动,互相出手了不知多少次。
直到她上刑场的前一日,方才知道孙良玉是皇帝的人。
他所做的,皆是为了挑拨王谢两家的关系。
梦醒后,谢苓稍作一想,便明白了皇帝同士族间的暗流涌动。
前朝因宦官外戚交替专权,迅速衰败,本朝为了不蹈前朝覆辙,便开始从官职入手减少宦官参政的可能性,逐步确立士族为内侍的这种制度——直接用士族任职的“散骑常侍”,替代了前朝由宦官袭职的“中常侍”。
由此一来,宦官是被压制住了,但士族却更加壮大起来。
直至今日,像王谢两家这样的大士族,基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甚至有些时候皇帝能否坐得稳位置,还得靠士族扶持。
身为帝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于是自先帝起,便和士族间的斗争不断,虽不可能伤及根本,但也把王谢两家咬下了一大块肉。
谢家现在因着几十年前的大动乱,至今都在休养生息,不说别的,豢养的私兵都还未恢复。
这也是谢家目前不愿跟帝王大动干戈、低调处事的理由。
谢苓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被老太君苍老的声音打断。
“倒是稀客。”
她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谢老太君和其他人纷纷起身,她便也站起来,跟在末尾朝屋外走。
孙良玉扫了一眼,见谢家人一个不落都出来了,便笑着朝老太君和谢家主行礼:
“谢老太君,谢家主,不是咱家不懂规矩,是圣上交代了,命咱家一定要快马加鞭来送圣旨。”
说完,又对着谢家其他人恭敬点头示意。
“嗯,良玉公公不必多礼”老太君握着虎头杖,颔首冷淡道:“宣旨吧。”
孙良玉闻言拿出圣旨,宣读起来。
谢家人除了谢老太君和谢家主外,其他人都跪下听旨。
谢苓跪在最后面,细细听完了圣旨。
果不其然,这奉圣旨是关于谢三爷的,明面上说得好听,说念在他常年镇守边关,如今年过三十,却子嗣稀薄,特准暂卸骠骑大将军一职,新任正一品大司马,于家中修养一年。
明升暗降。
谢苓暗道,这是为了削谢家的兵权。
一年时间,够做很多事了……譬如,往军中安插奸细。
谢苓能想到的,谢家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谢老太君领了旨意,便命小厮送客。
孙良玉笑眯眯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
谢苓站在后侧面,余光瞥见孙良玉挂着笑,嘴唇微动,暗骂了句:“老虔婆。”
她抬眸看向谢珩。就叫见他面无表情看着孙良玉的背影,与寻常别无两样。
可她分明看见,谢珩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扯了下,透着讥讽。
……
送走孙良玉后,谢家人也再无心情行宴,谢老太君交代了谢三爷几句,便由侍女扶着回念春堂歇息。
她一走,谢家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了。
谢苓也带着元绿和雪柳回院。
*
天色黯淡,谢府各处都点了灯笼,方便各院的主子活动。
谢苓要回留仙阁,就要穿过一片花圃。
虽是十月,但谢府财力雄厚,让本应枯败的花圃内,依旧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儿。白日路过时,还能看到蜜蜂蝴蝶纷飞,让人恍然到底是秋还是夏。
夜晚的花圃安静许多,花儿的颜色看不太分明,仅有袭人的香气萦绕不散。
谢苓正指着一朵名为朱砂红霜的菊花,同元绿和雪柳说话。
“这花极难培育,一株值千金,一般来说都种在花房里,没想到这谢府如此财大气粗,在花圃了种了一大片。”
雪柳惊道:“白日路过时我还当是老家那种漫山遍野都有的菊花呢,居然这么贵!”
元绿在谢家待得长些,笑着说道:“我听谢夫人院里的玉棋姐姐说过,这些花是谢家主专门为谢夫人栽种的,只因谢夫人尤爱菊花。”
雪柳“哇”了一声:“谢夫人和家主,可真是伉俪情深啊。”
谢苓点头,但笑不语。
伉俪情深不一定,她可知道谢家主虽不纳妾,却在不远处的胡槐巷里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外室。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不知怎得就说到了谢珩。
雪柳左右看没人,压低声音道:“小姐,你说二公子明明一副神仙样,怎么让人看着害怕呢?”
元绿思索了一番后,不确定道:“可能是二公子眼睛太冷了,有次我不小心偷偷看到他虽然在笑,可眼神冷得吓人,怎么说来着,”她挠了挠头:“对了,皮笑肉不笑!”
雪柳双手一拍道:“对!元绿说得对,就是那双眼睛,看着可冻人。”
谢苓无奈笑看她俩背后分析谢珩,刚想让二人慎言,就看到花圃外的凉亭里有个长身玉立的背影。
一眼就看出是谢珩。
雪柳和元绿,还在一旁说得起劲儿,从谢珩的长相、性子,到婚嫁问题。
雪柳道:“二公子过一个月就及冠了吧,怎得还不定亲?”
元绿道:“是啊,也没听说相看哪家的女郎。”
二人齐齐看谢苓道:“小姐,你怎么看这事啊?”
“……咳”
谢苓没来得及捂二人的嘴,也不知道谢珩听了多少,只好掩唇轻咳。
“咳咳。”
元绿没懂,以为谢苓受了凉,紧张道:“小姐,你冷吗?”
雪柳反应快些,顺着谢苓的视线看到了凉亭里的背影。
她赶忙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元绿,用眼神示意。
元绿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小脸发白。
谢苓有些尴尬,但她要出花圃,不可能绕开凉亭,便硬着头皮走过去。
“堂哥安。”
她乖顺行礼,站在凉亭之下仰头看谢珩。
谢珩正拿着长剑垂眸擦拭,听到谢苓的声音,他转过身淡淡“嗯”了一声。
擦拭好宝剑,他将剑收回剑鞘,抬眸看着谢苓道:“明日你随我去拜见兰璧先生。”
兰璧先生?如果没记错,这人如今年过三十,十几年前是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支破阵舞名动天下
谢珩这是……想让她拜兰璧为师?
谢苓想着,便问道:“堂哥,是带苓娘去拜师吗?”
谢珩道:“嗯,兰璧先生乃八雅翘楚,你拜她为师好些。”
看来是辞退了之前两个女先生。
那就是说,谢珩抓到了阳奉阴违的人。
她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道:“敢问堂兄,女先生之事,是何人所为?”
谢珩沉默了一瞬,想起罪魁祸首,就一阵头疼。
此事他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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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查出来是何人授意,但这人的目的却并不清晰。
他道:“这人身份特别,不好叫你知晓,”
谢苓也颇有眼色得不再多问,而是抿唇露出个浅笑,向谢珩道谢:“苓娘在此谢过堂兄了。”
“堂兄,咱们明日何时出发?”
谢珩道:“辰时。”
“是,堂兄。”谢苓乖顺应下。
“回去吧。”
说完,谢珩便走出凉亭,率先往前走,谢苓带着两个侍女,安静跟在后面。
谢珩腿长,步子大,走得快些,不一会就跟谢苓拉开了四五步的距离。
谢苓仰头看他肩宽腿长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谢珩的样貌,也太过出众。
其实她也很好奇,谢珩为何不定亲,就狸奴那事来看,他当很喜欢林华仪才对。
她摇头轻笑,谢珩成不成亲和她无关,她只要下好这盘棋,就够了。
只是谢珩为何非要让她重学八雅?她在阳夏时学的虽不算极好,但也不错,在一干同龄女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想来想去,谢苓还是觉得他想把自己送给谁。
是谁呢?建康哪位贵胄,喜好事事精通的才女?
还有,拿两个女先生究竟受谁指使,竟敢阳奉阴违教她淫词艳舞。
能让谢珩三缄其口的,必定是他忌讳或者……不得不尊敬的存在。
谢苓隐隐有了猜测。
许是想事太认真,这段路上的灯笼也不太亮,谢苓一个不查就被路上的石头绊了脚,狠狠朝地上摔去。
“小姐!”
雪柳和元绿惊呼出声,可她们方才是走在谢苓身后,再加天色太暗,根本来不及去扶。
就当谢苓以为自己要摔倒时,云水蓝色的衣袍从眼前划过,下一刻她的手臂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扶住,鼻尖不受控制地撞上坚硬的胸膛。
鼻头一痛,乌眸顿时变得水汪汪。
她吸吸鼻子,鼻尖充斥着冷冽的、微苦的雪松香。
谢苓愣愣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如冬日积雪的淡漠眼眸,冷得她下意识侧头开。
谢珩的视线定在那双楚楚可怜的秋水眸,又滑过她艳若桃李的芙蓉面,微愣了瞬。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下意识转身扶住了她。
怀里的温香软玉是堂妹。
他面不改色松开手,后退半步道:“夜色昏暗,堂妹当心脚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谢苓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看到转角处被风吹起的剑穗。
“……”
怎么感觉像是落荒而逃呢?
谢苓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叹出口气。
自己还是不够冷静啊。
……
月上柳梢头,言琢轩一片安静。
守夜的小厮在廊檐下靠着柱子打着盹儿,冷风一吹,又打个哆嗦清醒几分。
不知何时辰,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小厮没想到大半夜下雨,穿得不够厚实,冷得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完,他小心翼翼看了眼黑漆漆窗子,又细细听里头的动静,确定一向浅眠的主子居然没醒,方安下心来。
室内一片黑暗,此刻的谢珩眼尾发红,白日里如山巅积雪的玉面,带着昳丽的艳色。
无人知晓,他正陷入一场旖旎的梦境。
往日乖顺的女郎衣衫半/褪坐于他怀中,乌发如云散乱,羊脂玉似的肌肤在月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她抬起藕臂勾住他的脖颈,杏眸浸水,柔软的朱唇贴上他的喉结,欲求欲予。
满怀桃花香。
谢珩猛地惊醒,看到床角挂着的金铃,才知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