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高盛走后, 宁州再传捷报,郑纬以三万人奇袭突厥大军两?次,阿蓝吉受挫, 提出议和。
大兴虽胜了两?次, 但并未动十五万大军之筋骨,此时议和也是?不错的时机, 所以司妤同意?了,派使臣前去宁州议和。
突厥却狮子大开?口,要割朔州云州二地,还要公主和亲, 要赔款,丝毫不退让, 于是?仗又继续打起来, 大兴这边开?始失利, 主将郑纬被?箭射伤,只能由副将顶上。
郑纬对阵突厥, 是?高盛的谋略,为的就是?要以少胜多, 让对方受挫,从而同意?议和,但郑纬负伤却是?意?外, 大兴此时是?打不过突厥的,真苦战起来, 国内又要生乱。
正是?危难之时, 好消息传来, 高盛击溃屈继先,屈继先狼狈逃亡, 高盛迅速班师回朝。
得到这奏报,司妤几?乎是?喜出望外。她就知?道战事交给高盛绝不会有?问题,他回来,突厥那边也能稳住了。
此时已是?两?个多月过去,正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突厥十五万兵马在?外,兵马困顿,虽胜多败少,但也无力久战,又听闻屈继先之危已解,高盛回朝,便?再次提出休战议和。
天太冷,士兵挨饿受冻,争战对双方都是?极大的损失,大兴同意?了,再次与突厥议和。
这关头,司妤却开?始感受到史书?上许许多多君主的恐慌,便?是?权臣功高盖主。
突厥之危,郑纬立了大功,而郑纬为高盛所举荐;屈继先之难,也是?高盛所平;因为高盛能速战速决,及时回朝,也因他威名在?外,所以突厥畏惧,再次提出议和,大兴之危才解。
相比起来,她这个坐守京师的公主就显得暗淡无光,这样一来,原本在?诛杀安朝烈后皇室力量勉强能和西凉军较量一下,到现在?却又是?西凉军威势盖过皇室,若高盛再立几?次战功,那就算他不是?皇帝,也成了事实?上的君主。
司妤忧虑几?日,在?高盛回京之际,召来了严淮密谈。
严淮是?高盛提拔,但他出身士族,心向朝廷,如今又是?丞相,往往还算公正。
听完司妤的话,严淮道:“公主之忧,也是?臣之所忧。西凉军功劳越大,威信便?越大,军中人期望也越大,那些?骁兵悍将出生入死,谁不想立从龙之功,日后封侯拜相?此事甚至不是?太尉所能主宰,纵使他无反心,他驭下之人,也要逼着他反!”
严淮这话十分?直接,甚至比司妤自己看到的还要透彻、还要可怕。如高盛这等强将,只能有?个比他更强的君主,偏偏皇帝羸弱,她又是?个女人,提不起刀,拉不开?弓,上不了战场。
她问:“严相可有?办法,防患于未燃?”
若在?盛世,当然就是?夺了强将兵权,或是?直接杀了他,但现在?的大兴不行。
严淮道:“太尉本为忠臣,但时势造英雄,乱世也能将人改变,换言之,忠奸只在?太尉一念之差。臣以为,皇室可与太尉结亲,这样太尉便?成了皇亲国戚,也成了外戚,有?这层身份,太尉若要有?异心,便?会成为篡逆之臣,被?后世口诛笔伐。”
司妤非常认同严淮的话,外戚篡权,比普通诸侯篡权更违背忠信礼义,自然更不能为天下人所接受,高盛篡位前,也要好估量一番。
所以,便?将他订死在?外戚的身份上,给他全?族荣华富贵,却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司妤看向严淮,目光交汇间,两?人都想到了一个身份:驸马。
因为高盛没?有?子女,只能自己结亲,那只能是?驸马。
可是?,谁的驸马呢?
严淮很快低下头去。
司妤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就是?自己和高盛的关系。
所以,她招高盛为驸马吗?
她下意?识就抗拒这样的安排。
第一,从感情上,她不想嫁给一个曾经肆意?践踏她的人,嫁给他,就好似他给她那些?侮辱都成了情趣;第二,若她嫁给他,那她是?妻,他是?夫,夫为妻纲,她要听他的,在?伦理上她居于下位,在?朝政上不是?更难盖过他?
以及,若同居一处,以后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他不能做她的驸马,只能……
司妤心里有?些?黯然,但同时又清醒地知?道,那是?最好的安排。
两?日后,高盛凯旋。
那一日,漫天飞雪,高盛率军进城,直奔行宫,见过皇上与公主。
平身后,高盛越过皇上,看向他身旁的司妤,踌躇满志,神采飞扬,眉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好似要邀功。
司妤一派肃穆,和他道:“屈继先、阿蓝吉,皆因太尉而平息,太尉乃肱骨之臣,居功至伟。”
高盛也和她说场面话:“自然是大兴之威严,皇上之威严,这些?宵小本是?叛逆之师,在?大兴国威面前不战自溃。”
司妤道:“今皇上与我欲重赏太尉,追封太尉先父为清河侯,赐太尉万金,并许昌乐公主为太尉妻,赐太尉封号镇国驸马。”
高盛半晌没?回话,抬起头来看向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前面追封他爹,赐什?么万金,这都正常,但后面什?么昌乐公主,什?么驸马他就不懂了,是?说让他娶她那个妹妹?
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他问:“公主的意?思是?,将公主的妹妹、昌乐公主许给我做妻,封我做什?么驸马?”
司妤端正回道:“正是?,镇国驸马。”
高盛一时间竟笑了出来,是?被?实?实?在?在?气笑的。
所谓嘉奖他,就是?让他娶她妹妹?真亏她想得出来!
他笑完,看向她道:“还是?你们皇家人看得开?,姐姐才和我睡过,就要把妹妹嫁给我,公主不嫌膈应我还嫌呢!”
“你……”未料他竟当众说这种话,司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斥责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一转身,竟拂袖而去,将她和皇上晾在?这里。
皇上无措地看向她,她一下一下吸气,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她想过他会不愿意?,也想过怎样和他讨价还价,但没?想到他会公然这样说,还直接离去。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他反应如此激烈,如果让他娶别的宗室女呢?似乎效果远不如让他娶公主,或是?让长?庆县君为后?
高盛怒气冲冲出行宫,回到自己府上,王小桃早已迎过来,才要说话,刚开?口,便?见高盛直接拔刀砍了旁边一棵紫薇花树。
王小桃吓了一跳,连忙问:“表叔,怎么了?”
高盛也不说话,一路走一路砍,将园中花木砍得稀巴烂,然后进屋去,“砰”一声砸上门。
隔了很久高盛才意?识到,上次在?松月楼她那样,也许单纯是?他妈的想男人了。
她心情不好,拿他发泄呢!当时要不是?他找过去,是?梅棠、是?宋之洵,她都会扑上去!
昌乐公主,去他妈的昌乐公主,她竟然要他给她当妹夫!
真是?他妈的一家子都豁得出去,难怪她弟弟养男宠呢,都他妈一路货色!
高盛气得够呛,待在?屋中半天没?出来,直到王小桃担心他,去找来了李风华。
高盛又将李风华晾在?外面许久,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勉强平复心情,让李风华进来。
李风华才得知?是?为驸马之事,立刻问:“太尉拒绝了?”
高盛“嗯”了一声,事实?是?不只拒绝了,还把她讥讽了一顿。
李风华肯定道:“太尉拒绝得好。”随即解释道:“我想,公主此计明为嘉奖,实?则是?让太尉成为外戚、成为皇家女婿,此后碍于外戚身份,寸步难行。”
高盛沉默不作声。
为什?么是?昌乐,而不是?她自己,他也明白了,因为她主政,她为君,所以绝不能成为他的妻子,这样在?名分?上就矮了他一头。
“但抗旨不遵,也被?捏住了把柄,公主若是?以此为由发难,褫夺太尉军功,或是?削官降职,趁机扶持他人,对太尉来说也十分?不妥。”李风华道。
高盛紧握了剑柄,咬牙道:“这气我不会受,真把我逼急了,别怪我不客气!”
大不了兵刃相见,她不是?总说要鱼死网破吗,那就破来试试!
李风华见他面露杀气,立刻劝解道:“属下认为此事倒是?可以商议,如果公主愿意?加封太尉为异姓王,尊呼九千岁,以及,拜太尉为左相,再压严淮一头,如此也可行。”
大兴立国之初就规定,除司姓宗室外,异姓不可封王,当年哪怕功臣之首也只是?封的侯,若他封这了王,称了这九千岁,那与皇帝便?是?一步之遥,自然是?震惊天下,如此也能大大强过驸马这个身份,甚至将它盖过。
高盛看他一眼,回道:“公主不会同意?的。”
这对她来说,也是?狮子大开?口。
“那便?不能答应,要么,允其中至少两?条,要么,就如此僵持,突厥大军还未退,等他们卷土重来,攻入京师也来得及。”
高盛看了李风华一眼,眼含震慑,沉声道:“我先是?大兴人,而后才是?太尉,突厥先在?边境杀人劫掠,之后兵临城下大放厥词,我绝不会放过!”
李风华低下头去:“是?属下失言,太尉说的是?,属下的意?思,至少公主比太尉急。”
高盛不再说话。
因此事僵持,以致得胜之师的封赏也迟迟未敲定,就在?朝中上下疑惑议论时,一封密报送进了太尉府。
高盛看了密报,不由一笑,似乎有?几?分?气恼,又有?几?分?不屑,但更多的却像是?欢喜。
他在?房中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拿定主意?,起身入宫求见司妤。
司妤也正在?焦灼中,突厥议和成为拉锯战,双方无法达成统一,眼看就要再次开?战;高盛这边也陷入僵局,如果依抗旨之罪来罚他,他不定要怎样还击,那其实?算是?两?败俱伤,也是?她不愿看到的。
当然,还有?一件更让她头疼的私事,只是?谁也不能说。
所以高盛主动来求见,她一边期待他新的表态,一边又心情复杂。
第42章 第 42 章
上?次高盛盛怒之下?离去, 这次再见,他却又神采奕奕起?来,似乎胜券在握。
司妤问:“太?尉求见, 有何事?”
高盛将她上?下?打量一眼, 正?让她微恼,他回道:“我愿意做驸马, 但不是做昌乐公主的驸马,而?是做长公主的驸马。”
司妤立刻道:“那不可能!”
“如若不可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之前在战场上?摔下?了马, 当时觉得没事,现在偶尔觉得头?疼, 恐怕是伤到了脑子?, 想告假休养几个月。”高盛慢悠悠道。
司妤慌了, 他是要称病?
如果他称病,突厥会怎么做?外面那些佞臣又会不会趁机来攻京城?
她厉声道:“高盛, 你这是用大兴之安危威胁我?”
“是啊,我就是威胁公主, 反正?天下?是司家的,与我何干?公主不愿嫁给我,那就去嫁给那阿蓝吉吧, 听闻他已有十五个妻子?,这公主一下?子?又多了好多姐妹呢, 不怕寂寞了。”
“你……你……”司妤气得口齿都有些不清, 而?隐隐又升出几分委屈来, 愤怒地看着?他。
最后她道:“突厥若攻来京城,也不会放过?你, 更不会放过?长庆县君!”
“是啊,所以我也不想用突厥大军来威胁公主,公主嫁给我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局面。我做了驸马,成了司家的女婿,与公主成了一家人,公主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不都是公主想要的吗?
“更何况,公主也不用担心?打胎出问题了,万一落个终身不孕,或是一尸两命多不好?”
司妤瞳孔一缩,惊愕地看向?他。
此事十分隐秘,连她自己都是前天发现,他怎么会知道?
很快她就意识到问题,立刻问:“你在我宫中安插了奸细!”
高盛此时正?色道:“我知道阿蓝吉挑衅,说要公主亲自去与他谈,若公主同意,我与公主一起?去,阿蓝吉必退兵。”
司妤沉默了,她无法立刻拒绝,也无法同意。
半晌她平静回道:“是,我是有孕,但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你的孩子?呢?”
高盛一下?子?被问住了,气了半天,最后咬牙道:“因为公主一知道怀孕就在找人打胎,如果是别人的,公主绝不会这么干脆果断。”
司妤无言以对。
她确实始料未及。那日从松月楼下?来,大军就出征,随后她又去太?后寝宫,再之后又有宁州战报,当天忙得水都喝不上?一口,她早已将喝避孕汤药的事忘得九霄云外。
而?且高盛也离了京,她见不着?人,只能见着?军情奏报,见着?军情奏报就想的是战事,哪里能记起?这些!
自从战事起?,她心?力交瘁,月事早已不准,所以这几个月也没往这方面想,直到她开始反酸,想吐,连身边人也疑心?,才在慌乱之下?找人来诊脉,没想到竟真是。
这件事让她措手不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瞒下?此事,不声不响打掉胎儿,当作没有过?这事。
谁知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安插了奸细。
这足以说明他的可怕、他的居心?不良,这样的情况下?若嫁给他、生下?两人的孩子?,那将会引起?多么难以预测的局面、导致多大的麻烦?
怪只怪自己那天太?冲动。
“太?尉先退下?吧,此事我想想。”最后她说。这一招他打得她毫无防备,能只暂且搁置,得片刻喘息。
高盛二话没说,朝她行礼,干脆地退下?了。
司妤自己在屋中坐了许久,随后将如缨叫上?前来,吩咐道:“核查一下?我身边的人,有嫌疑的逐出宫中。”
“是。”
话才说完,宫人来报,昌乐公主来了。
司妤一边按了按额头?,一边召见昌乐,昌乐进?来,小?心?道:“姐姐,让我嫁高盛之事,高盛是拒绝了吧,既然他拒绝,这事就不能再商量商量么?我……”
她说着?就哭起?来,“我知道姐姐也是无奈,可是……我真的好怕他,这两天我都会梦到屈继先,然后从梦里被吓醒,我要是嫁了高盛,一定活不了几天。”
司妤诧异地看向?她:“高盛和屈继先……还是不一样吧?”
昌乐伤心?道:“怎么不一样,又差多少?”
司妤想说,至少高盛没有很多女人啊,他比屈继先忠心?,比屈继先仁义,比屈继先能征善战,相貌也比屈继先好,而?且……
后来她意识到,其实对她自己来说,并?没有那么排斥高盛,她自己只是害怕,害怕她会因为夫妻关系、因为孩子?而?越来越像个女人,最后心?软、志气消亡,对高盛抱有幻想,然后沦为俎上?鱼肉,葬送司家的江山和自己的性命,。
但对昌乐来说,嫁给高盛就是完全的牺牲品,与嫁给屈继先没有任何差别。
她深吸一口气,“你不必太?担心?,这事多半是不成了。”
昌乐一惊:“真的?”
司妤点头?:“他刚刚又来,仍是一样的选择,哪怕抗旨。”
昌乐松了一口气,欢喜道:“那就好。”
意识到国难当前,自己竟只关心?自己的婚事,昌乐有些歉疚,又露出忧心?来,问:“那怎么办呢?放任他权力越来越大,最后他谋反怎么办?”
高盛当初可是实实在在把控过?朝廷,软禁过?皇上?和太?后,甚至很可能杀了平州王,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忠臣良将。
能怎么办,自然是按他说的,自己嫁给他。司妤想。
其实他也是有退让的,这样他的确成了司家的驸马,这便是她最初的目的。
只是,他听说是做昌乐的驸马,竟当众发怒,转身就走,得知她怀孕,又主动来同意做驸马……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是她吗?还是因为他想要一个皇室的孩子??
再或者,这是李风华与他谋划的折中之策?他们都不想僵持之后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能以夫权慢慢蚕食她的权力,而?她为了让他做驸马、让他继续替朝廷平乱,也不得不如此选择。
“我嫁给他。”司妤说道。
她认了,只能这样。
昌乐有些吃惊,随即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差,种种情绪,让她不知露出怎样的神情。
她并?不知道姐姐和高盛之前是怎么回事,好似他们可以是一对,但又怕姐姐是替自己牺牲。最后她选择闭嘴,什么也没说。
司妤当晚就让人去回了高盛,同意他的提议,然后隔一日,两人同往宁州去与阿蓝吉当面和谈。
宁州与京城相隔不远,轻车快行,两日就到,两边人马隔水对峙,
司妤坐在凤驾上?,从队伍中间缓缓驶上?前,停在了队首。
河宽不过?百步,若有箭法精妙的,举箭便能射过?来,而?突厥可汗阿蓝吉就无比嚣张骑马立在对岸,饶有兴致看着?这边。
司妤如今是大兴的当政者,但在这阿蓝吉眼里,她只是个美貌公主,所以眼里心?里都是不屑与挑衅。
她知道如此,便刻意朝身前护卫的兵卒下?令道:“你们让开,车再往前靠向?岸边。”
下?面听令,移去了两侧,车驾又继续往前,与阿蓝吉一样靠近河岸,互相对峙,彼此几乎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高盛就骑马坐在她车驾身旁,朝身旁人道:“取我弓来。”
兵卒便将弓箭呈上?,高盛接过?,朝司妤道:“他若敢动,我一箭可中他喉颈。”
这意思是让她不必惧怕。
司妤自然知道他的箭术,微弯了唇角,而?后微抬下?巴,目光威严且锐利,看向?对面的阿蓝吉。
她想,待天下?平定,今日突厥入侵之仇一定会报!
她朝对岸道:“阿蓝吉,我大兴国土一寸也不会让,要么你带着?钱与丝帛回去,要么我们便继续战下?去,不死?不休!”
高盛执弓坐在马背上?什么也没说,却是如猛虎般静静看着?对岸,似乎已在想着?如何将阿蓝吉一箭射下?来。
阿蓝吉原以为永宁公主只是个被权臣推上?去的美貌傀儡,也以为高盛虽强悍,但他要保存实力内斗,所以大兴已是强弩之末,再熬一熬、搏一把,就能取胜,可这时才发现这永宁公主美貌确实美貌,但比美貌更突出的,是她神情中的坚韧。
不是杀气,不是威势,而?是坚韧,就好像哪怕她手无寸铁,哪怕她气息奄奄,她也会狠狠盯着?你,然后用最后的力气咬你一口。
这样的敌人太?可怕,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高盛。
高盛战场上?的威名他听说过?,他手下?将领他也领教过?,并?不可小?觑,而?他这人看上?去器宇轩昂,威风凛凛,目射寒光,见之令人生畏。
那一瞬间,他自己心?中的气势便弱了下?来,却还是笑了笑,朝对岸喊道:“那可不行,我这劳师远征,至少要割二州之一才划算,如若不割地,休想退兵!”
司妤突然下?令:“放箭——”
说完,高盛竟已张弓,一箭射向?阿蓝吉,阿蓝吉连忙偏身,那箭支堪堪从他颈边划过?。
一瞬间,两边人马隔水放起?箭来,司妤则由侍卫护着?后退,竟直接离开了河岸,再不欲和谈的样子?。
不是每个弓箭手都有高盛的臂力和箭术,隔这么远,箭只能射半程,就算射了过?来,也再没有余力穿透人骨肉。
所以两岸虽然对射了一通,但都没有大的伤亡,只有高盛那一箭让突厥军吓了一跳,阿蓝吉连续后退好几步,颇露狼狈之相。
最后两边人马撤退,这场议和就这么毫不愉快地结束。
高盛策马追上?司妤的车驾,到她身旁,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公主行事还有这么莽撞的时候。”
司妤回道:“我们不想战,他也不想,这种时候便看谁更不怕战。”
高盛觉得有道理,这便是以进?为退,两边都在犹疑,己方气势起?来,对方也就弱下?去了。
这场议和虽然无疾而?终,但因为她这样一言不合就放箭,对方也知道了她的底线,便是绝不割地。
他朝她道:“放下?帷幕吧,天冷,不要着?了凉。”
司妤有些错愕,过?一会儿回过?神,自己怀了孕,他怕自己受冻……竟然有一种,他是她丈夫的感觉。
她有些惶恐,什么也没说,让人放下?了车上?帷幕。
第43章 第 43 章
双方议和两天后继续, 这一次阿蓝吉没再口?出狂言,拿了大兴的赔偿乖乖撤兵回去了,也同意放之前劫掠的百姓回来。
朝廷上下?欢庆, 司妤却笑不?出来, 沉默着乘了车驾回京。
曾经的天朝上国,如?今去沦落至此?, 面对蛮夷入侵只能?委屈求和。明明被杀了官员、劫掠了百姓,最后却要送人大量金钱财物,要知道大兴自己的百姓尚且吃不?上饭……司妤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她希望有朝一日, 能?看见天下?平定,大兴的将领能?挥师北上, 灭了突厥。
会有那一天吗?
回京之后, 她与?高?盛婚讯公布, 自是朝野上下?震惊。
文臣与?武将,都很难预测未来的走向?, 一是公主竟下?嫁高?盛,二是高?盛竟做了驸马, 成了皇家女婿。
很难说谁占了上风,但仔细一想,或许正是因为谁也没占到上风, 所以才?有这一步,相对来说, 朝廷的力量更?统一了, 皇室与?西凉军拧成了一股绳。
有皇室正统和西凉军的骁勇, 如?屈继先余遂之流又如?何能?不?忐忑?
婚事安排得很快,从婚讯公布之时, 婚期就已定下?,不?过二十多天的准备时间,就在新年?之后。
照旧例,公主出嫁,当另建公主府,但公主当政,最好依然住在皇宫才?是;以及,驸马也当住在公主府,可太尉不?是普通官职,还有幕府,有御下?群臣,也不?太好搬入公主府。
所以最后将公主府位置定在了皇宫外的西南角。
那里原本就是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以及尚书台、太常寺这些机构所在,与?皇帝寝宫也有近道相通,如?今将原有司空府置后,改为公主府,与?太尉府毗邻,这样?各不?耽误。
公主等同于还住在皇宫,反正打通与?皇宫通道,也就多走几?步的事,太尉可以白日在太尉府办公,晚上去公主府夜宿,这是少府给的方案,朝野上下?都觉得非常好,他们很能?琢磨事儿。
新皇宫还未完全搭建好,但公主府先赶在大婚前竣工了,虽然某些地方还未完善,花园也光秃秃的,但好歹先搬了再说。
婚礼当天,处处张灯结彩,百官来贺,热闹非凡。
司妤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好在天冷穿得多才?能?将她微微有显怀的身体遮住,不?致让人察觉——当然,等到婚后一两个月,肚子大得瞒不?住,别人也能?知道了。
拜天地时她也没有多想,因为没有精力和时间,既要顾忌着礼节,也要认真注意着高?盛有没有在婚礼上动手脚——双方之前为婚礼的事争执了许多,比如?按皇室旧例,公主在婚后地位虽比驸马高?一些,但这只表现在品级上,公主仍算出嫁,需要从宫中被迎出来,拜天地拜的是驸马的父母等等。
但司妤执政未稳,她并不?想从皇室嫁出去,成为“别家人”,所以改了礼数,不?从宫中被花轿迎出,而是高?盛来到宫中,先拜过先帝、太后;但高?盛也不?愿做一个赘婿身份,所以要求在皇宫拜过之后,司妤与?他一同从宫中出来,再至太尉府拜高?家先祖……
总之,这场婚事不?合以往公主出嫁之礼,也不?合女家招赘婿之礼,一桩桩一件件都由双方派人条条核对,最后争了十几?天才?弄出两人都勉强同意的礼仪流程来,算是独一份。
就算如?此?,谁又能?保证到了太尉府,他不?会私底下?做小动作呢?
所以司妤并没有掉以轻心,时刻注意着是否与?商量好的一样?,好在高?盛似乎也无意在婚礼上再弄出争执,一切如?常。
拜完天地,送新人入洞房,两人在房中行?完最后的撒帐礼、饮合卺酒等,司妤却没有如?其他新妇一样?留在新房,而是与?高?盛一同出来宴客,甚至还是两人并行?,没有分先后。
众人看这大礼看得颇有意思,又因为菜肴、酒水、奏乐、歌舞都属上乘,于是都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梅棠也在场上,以往谈笑风声,今日却不?怎么说话,一杯一杯喝了很多酒。
卢慈见状,想着这人一度惹大哥不?高?兴,加上他本就看不?上这些以上等人自居的士人,一副清高?模样?,所以心念一动,当着身旁众臣的面大声朝梅棠道:“太乐令,听说太乐令弹琴好听,就像那天上神仙弹的,要不?然,今日公主太尉大喜,你给献上一曲,祝他们早生贵子?”
他纯粹是要恶心梅棠,梅棠也知道,并不?想回应他,只斜看了他一眼,没理。
卢慈最看不惯他们读书人这种眼神,怒了,立刻道:“怎么?太乐令这是不乐意献乐?莫非你对这婚事不?满意?”
梅棠懒懒回答:“喝多了酒,怕是弹不?好。”
“重在心意嘛。”卢慈道。
旁边臣子有的怕卢慈发火,劝梅棠随便上去弹一曲,有的也想一饱耳福,便纷纷劝解,让梅棠上去弹奏,场面一度有些“盛情难却”的样?子,好像梅棠不?去就是真的对这婚事不?满。
他抿唇不?悦,最后道:“我只弹我自己的琴,琴不?在此?,弹不?出来。”
“这有什么,我派人去取,骑马去取,一刻就到。”这儿是太尉府,卢慈熟悉得很,说着就叫来一名护卫,不?容分辩,就让人去梅棠住处取琴。
梅棠还来不?及拒绝,那护卫就已跑步离开,更?何况梅棠也没理由拒绝。
如?此?等了一刻左右,那护卫果然来了,将琴匣奉上。
卢慈不?掩得意道:“太乐令,请吧——”
因有人拿着琴匣来,原本不?坐附近的人也看到了,见是梅棠的琴匣,便都猜到是梅棠要献曲,正好卢慈也起?身开口?道:“公主,太尉,太乐令今日开心,想献首曲子庆贺大喜呢!”
司妤看看他,又看看梅棠,不?知怎么回事,高?盛也不?知道,但脸上神情中带着不?屑,似乎不?稀罕的样?子。
司妤只好道:“那有劳梅卿,我也好久没听到梅卿弹琴。”
梅棠便拿起?琴,朝座上拜了拜,携琴到了堂下?。
他拿出琴来,清幽的琴音从他手与?琴弦中流泄而出,很快就让喧哗的喜宴安静下?来。
随后,梅棠张口?,伴着琴声,唱出歌辞。
这歌辞众人之前都没听过,显然是梅棠自创,惹得场上众人纷纷低声赞许其才?华。
高?盛听不?懂他的歌辞水平怎么样?,就勉强听到什么“冰雪著身”,“暗香盈雪”,“北风销骨”,“碾落成泥”……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前面还好,但到了后面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梅棠该不?会故意在他喜宴上唱什么哀歌吧?
又看场上除了那些如?卢慈般没读过书的粗人没反应,其他文臣面色都有些异常,一个个全微低了头不?作声,高?盛便疑心有鬼,以眼神示意卢慈注意。
卢慈也看出不?对劲,连忙问另一旁的李风华:“他唱的什么?”
李风华道:“似乎是以白梅喻公主,暗示公主是白梅,一身傲骨,品性高?洁,却被寒风摧,零落淤泥中,局势是寒风,太尉便是淤泥。”
“这意思就是公主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呗?”卢慈气极,再想到是自己让梅棠上去弹琴的,自己有责任停息,便立刻起?身道:“太乐令,让你弹曲恭贺公主与?太尉大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弹这种哀乐,是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
梅棠怒目圆睁看向?他,全不?回复,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唱完最后的歌辞。
气得卢慈当即上场,拿了他的琴,“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力气大,这一摔,直接将琴摔成了两半。
司妤一见此?状便知不?好,因为这琴是梅棠爱琴,也是与?她的凤鸣齐名的天争,果然梅棠目眦欲裂,一把抽出身上佩剑来,大怒道:“村野匹夫,你欺人太甚!”说着就朝卢慈刺去。
卢慈本是武将,武功不?弱,立刻避开这剑,梅棠却也擅剑法,一刺不?中,再次挥剑。
高?盛立刻道:“还不?快将梅棠拿下?!”
他话音才?落,司妤开口?道:“梅卿,住手——”
梅棠依言停下?来,司妤道:“卢延冲,你为何公然砸坏梅叔容的琴?”
卢慈字延冲,此?时看一眼高?盛,忍下?怒气回道:“禀公主,这梅叔容在这种大喜场合奏哀乐、唱哀歌,臣以为该重罚!”
高?盛道:“先奏哀乐,又公然拔剑行?刺朝臣,婚宴之上见血也不?太好,便先将梅叔容押入大牢吧。”
司妤朝看向?高?盛:“驸马,梅叔容所奏为雅乐,所唱为咏梅歌,我向?来敬仰梅花凌寒傲骨之品性,我觉得此?乐好得很,何来哀伤?”
她称他为“驸马”,竟是为梅棠辩理。
论乐曲,论歌辞,高?盛还真说不?过她,便他知道梅棠之歌能?让卢慈这么生气,一定是唱了些不?该唱的东西,而司妤在存心偏坦他。
他很不?高?兴,但喜宴之上又不?想和她当众争执起?来,只好说道:“太乐令与?卢将军酒后失仪,扰乱喜宴,将这两人都带下?去,让他们去外面醒醒酒。”
如?此?各打五十大板,算是息事宁人,司妤也默认如?此?,侍卫便将两人带下?去了。
这插曲过后,喜宴继续,好歹捱到喜宴结束,最后一道礼:司妤与?高?盛乘凤驾与?白马前往公主府。
群臣恭敬送走二人,婚礼便结束了。
公主府也备下?了新房,而且是真正要给两人入洞房的新房,一进新房,高?盛便道:“今日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但梅棠该下?狱,公主不?会护着吧?”
这之前,他已经知道了那歌辞的意思,本就没平息的怒火更?盛。
司妤立刻反问:“为何要将他下?狱?若无卢慈挑衅在前,他怎会忍不?住拔剑?那琴可是天争,他视之如?性命!”
高?盛冷笑:“所以你是认同他唱的那些?”
“他唱的哪些?咏梅咏竹咏荷本就是歌辞里常见的!”司妤语气也急促起?来,对着他道。
高?盛知道她在颠倒黑白,他这两年?也被逼着读了些书,知道诗词歌赋里常用的那些,什么借物咏志,借物抒情之类的,如?果梅棠没有那意思,宴上群臣不?会个个是那种神情,这证明所有人都会那样?理解!
他气得一把将她拽到面前,咬牙道:“不?讲道理是不?是?那我就不?讲了,信不?信我现在就下?令将那梅棠处死??谁拦也无用!”
司妤被他拽得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不?由斥声道:“你做什么,我怀着身孕!”
高?盛看看她,哂笑一声,轻蔑道:“现在又急着往我身上扣了?是不?是我的种还不?一定呢!”
“你……”司妤气得脸色都发红,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
这还是高?盛第一次挨耳光。
他一动不?动盯着司妤,司妤也一动不?动盯着他,好像下?一刻也要像梅棠卢慈二人当堂挥剑一样?。
高?盛甚至觉得她今天也有可能?带了匕首,随时会拔出来刺向?他。
他不?可能?还她一巴掌,又不?想继续激化此?时的剑拔弩张,便一转身,大步往门外而去。
第44章 第 44 章
走到门?背后, 却又?停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们今日成婚了,她就是他妻子, 他扔下她出去, 非常过分。
而且他也后悔刚才那句话,那更多是一时?冲动的?气?话。
停了片刻, 他又?回?来了,看向她:“不对,今晚是我洞房花烛,我为什么要?出去?”
说完就开始解腰带脱衣服。
吓得司妤后退一步, 又?怒又?带着紧张道:“你疯了?你……别乱来!”
高盛睨她一眼,不作声, 继续脱衣服下衣服, 脱完了厚重的?新郎喜服, 甩在一旁,然后扔下靴子躺到了床上。
司妤站在床边待了一会儿, 见他只?是睡下,并没有别的?动作, 才知?道他只?是待在房里不走了,倒还没那么昏头,真来对她怎么样。
但心里还是很气?,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成婚, 会在洞房里听见那种话。
要?不是今晚是新婚夜, 京中许多眼光看着, 连她自己?都想一走了之,不想和?他同处一室。
高盛躺在床上, 几乎要?响起鼾声,司妤站了一会儿,才在床边坐下,最?后她也摘了头上金色的?花树冠,脱下喜服,在床沿上背朝他躺了下来,尽管他就睡在床中间,所留的?位置并不多,但两人之间还好像隔了一条河。
高盛扭头看她一眼,过了片刻,没话找话地开口道:“之前听说会害喜,现在好些了吗?”
司妤不想说话,没理他。
高盛原本想的?是,她要?是回?他了,他就去抱住她,向她道歉,自己?之前是胡说八道,但她不理,他就没办法,再想到那梅棠的?嘴脸,想到她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偏袒梅棠,他的?气?又?来了。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他们干没干过什么呢,那时?候梅棠天天往她跟前凑,她也好似很喜欢,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是一两次。现在那姓梅的?猖狂到公然在婚礼上挑衅,她竟然还袒护,这不就是给他戴绿子吗?
越想越气?,他又?觉得自己?没错到哪儿去,于是往里侧去了一点,也没再说话了。
这一夜两人就这么过去,隔日一早,高盛先起床,司妤还在梳洗,他便离开公主府,去了隔壁太尉府。
卢慈早在太尉府门?前候着,见到他,立刻问:“大哥,那梅叔容怎么处置?”
高盛看他一眼,有些头疼,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就这样吧,放过他这一次。”
“那怎么行!”卢慈一惊,急道:“他敢这样下大哥的?面?子,大哥还不追究,那叫别人怎么看我们?还真以为大哥做了长公主的?上门?女婿呢!”
上门?女婿,其地位等同于商人、罪犯,比如某些州县拉壮丁,会规定赘婿必须去,赘婿是实实在在的?低人一等,太尉做驸马只?是娶了公主,怎么能算是上门?女婿,矮公主一截呢?
昨日宴会上,很明?显梅棠是公主的?人,卢慈是太尉的?人,如果让人看到公主的?人那样大逆不道太尉都没反应,这无异于告诉众人,太尉什么也不是。
到时?候,会有更多的?朝臣与?将领倒向公主一边。
高盛也知?道,但他很清楚司妤会维护梅棠到底,而他又?不想在这时?候和?她争。
高盛不出声,卢慈越发着急:“大哥,不能这样,好歹要?将他押进大牢关几天!”
高盛回?头看他:“听说是你逼他上场弹琴的??”
卢慈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也没想到他还能耍那种花招……”
“你也不该摔他的?琴,摔了琴,就是有理变无理了。”高盛说。
卢慈低声道:“我不服气?,大不了我赔钱他,他乖乖去蹲大狱,受它几板子再出来!”
高盛叹息一声:“你没事也多读点书吧,何谓名琴,名琴就是独一无二,世上再找不到第二把,也造不出第二把。那些读书人见梅叔容琴被摔,感同身受,又?觉得咱们全是粗人,对咱们不屑。”
卢慈低头不语,半天道:“怪我,搅了大哥的?婚宴。”
“行了,以后做事别太冲动,我们能上战场,但不可否认,论治国,那些税收、刑律、礼法祭祀之类的?,还得靠他们。四海未定,要?多让人投靠你,而不是转而投靠你的?敌人。”高盛说。
卢慈仍是不服气?,总觉得这一着是白白放过了梅棠,但大哥明?显是要?不追究,他只?好作罢。
新年?伊始,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开始办公,今日才正月初六,算得上清闲。
最?后高盛与卢慈陈滔几人先去校场骑马,随后去寻了个酒馆喝了一顿酒,最?后天见黑才回?公主府。
公主府护卫将他拦在了院外,告诉他公主已歇息,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高盛都惊了,疑心这护卫太傻,没弄清情况,再一想,护卫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驸马呢,这分明?是司妤特地下令,不许他进房的。
真好,真行,他也生来一股怒气?,冷笑道:“好啊,告诉长公主,公主好好歇息吧,臣不打扰了——”
后面两句他是大声喊的?,此时?周围安静得很,里面?一定能听见。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径直出了公主府,并让人去邀卢慈几人再去万春楼喝酒。
下午几人就有点想去万春楼,那儿酒好菜好又?热闹,但因为他才成婚,去那边不太好,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小?酒馆凑合了一下,现在高盛带着气?,觉得自己?就不该迁就。
卢慈几人一叫就到,奔向了万春楼。
喝到半夜,陈滔回?自家去了,卢慈与?柴进绪都喝得多,高盛也喝得不少,就一齐到了太尉府。
王小?桃在后院听见响动,闹哄哄的?,忙问身边人怎么回?事,没一会儿丫鬟来报,太尉回?来了。
王小?桃嘀咕一声:“做什么去了,怎么这样晚!”
说完又?一想,不对呀,表叔不是搬去公主府了吗?
于是她披了衣服起来,到外面?去看,夜色中正好见到三人歪着身子迈着虚步进后院来,不是表叔卢叔几人是谁呢?
王小?桃问高盛:“表叔,你怎么回?来了?”
高盛虽然喝得不少,但深知?醉酒误事,不会喝醉,头脑还是清醒的?,见她出来,回?她:“没你的?事,你快进屋去吧,外面?冷。你卢叔他们喝多了,我让他们就在这儿住一宿。”
“哦……那表叔你是等下再过去?这么晚?”
“不过去,我也在这儿,行了,你快回?去吧。”高盛急着扶卢慈两人进去,加上外面?冷,王小?桃也是从被窝里出来,不耐烦多说。
王小?桃却不想回?房,还想说什么,高盛已朝她挥了挥手,与?卢慈两人一起进屋去了。
王小?桃看着几人背影,不由瞪眼,恼怒地一跺脚,忍下腹中的?话,先回?了自己?房中。
等到第二天早上,高盛卢慈柴进绪三人刚起床不久,王小?桃就过来了,满面?不悦看着几人。
卢慈笑问:“小?桃,你干嘛呢,谁得罪你了?”
王小?桃鼓起嘴道:“你们昨天去哪里喝酒了?”
卢慈道:“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那不正经的?地方?!”
卢慈见她还管起长辈来了,一边笑着一边回?:“怎么,你要?管你表叔啊?”
王小?桃看一眼高盛,憋着气?不说话。
柴进绪便安慰道:“就是喝喝酒,一年?上头,好不容易清闲一回?,喝点酒也没事吧。”
王小?桃道:“你们是没事,可表叔成亲了,怎么没事?”
柴进绪和?卢慈都笑,高盛见王小?桃是真气?,便朝二人道:“行了,酒也醒了,你们回?去吧,你老在我这儿待着,影响小?桃名声。”
确实,照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他们这些外男就不该进太尉府的?后院,只?是他们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是读书人,不计较那些,但小?桃在里面?,怕人家议论小?桃,所以两人乖乖就走了。
他们一走,高盛问小?桃:“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也没喝多,心里有数。”
“可你前天才成婚啊!”王小?桃着急道,“人家长公主还怀着孕,你就跟些狐朋狗友出去那种地方?喝酒,还喝得整夜都不回?去,这和?那些臭酒鬼有什么区别?”
高盛不愿意说前晚挨了一耳光,昨夜又?被拦在院外,便只?避重就轻道:“什么狐朋狗友,你卢叔他们是狐朋狗友吗?”
“不带人学?好,那就是狐朋狗友!”
高盛不出声,和?侄女争执,那算怎么回?事?
王小?桃看出他不想多说,自己?也确实是晚辈,多说不敬,便沉默一会儿,软下语气?道:“表叔,我知?道你和?长公主成亲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也知?道那天那梅先生的?曲子不好,但那不关公主的?事啊,再怎么说,她也怀着孩子,表叔就不能先试试看,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么?”
见高盛仍然不说话,她问:“那表叔在意这孩子么?”
高盛抬起头来,“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如果表叔还有点在意,那总得像个样吧,新婚就去那种地方?喝酒,还夜不归宿,做妻子的?该有多伤心?”
王小?桃一直是愿意站在表叔这一边的?,但这一次她想也没想就站在了女人这一边,简直感同身受,觉得表叔怎么能这样。
高盛又?是沉默。
他不知?道司妤会不会伤心,但他肯定是在意这孩子的?。
最?后他解释:“我只?是去喝了酒,也没干什么,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王小?桃没给他面?子,“我看你们昨天的?样子都不像什么好人,公主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怎么看你呢,孕妇又?不好生气?,会影响胎儿,我昨天都气?得半夜没睡。”
高盛哑口无言。最?后长吸一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那边行了吧。”
王小?桃点点头,再劝:“不管怎么样,表叔就当看在孩子的?份上让着点公主,怀孕又?辛苦。”
好不容易,高盛才让王小?桃离开。
他不愿在侄女面?前表现得太儿女情长,以致让王小?桃觉得他毫不在意,但他当然是有听进去的?,稍作反省,也知?道自己?昨夜的?行为确实过分了,他气?的?便是司妤对那梅棠太好,现在自己?却做了更恶劣的?事。
有心现在回?去,又?怕再次被拒之门?外。
能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决定找件公事去见她,还得是件重要?的?公事。
他其实有心新年?之后去攻屈继先,此人三番四次从朝廷手下逃脱,又?随时?可能出兵作乱,须早日铲除。
之前就派人去勘测过地形,此时?应已画出舆图,他不如去拿了这舆图,找公主说攻打屈继先的?事,以及何时?出兵,是否等到她临盆之后再出兵。
这样想着,他就策马出去,绕过两条街道,却远远看见热闹的?街上行过一群可疑的?队伍,这队伍大约一二十人,抬着口棺材匆匆向前,十分沉默,他于是停下马在街边看着,待那队伍近了,才发现这一行人抬着棺材,但既未服丧,又?无吹打奏乐,竟不像是平常所见的?丧礼,待那棺材过去,他又?见地上竟有一路血迹,正是从棺材中滴落出来的?。
他立刻打马上前,挡住那一行人去路,下令道:“停下!”
民间有风俗,万事丧礼最?大,任何队伍遇见棺材都要?让路,红白喜事,喜事让白事;官员出行见到抬棺,也大多不会与?之抢道,算是对死?者的?敬畏;普通人更是不敢站在棺材前挡住棺材去路,而像眼前这种当街拦棺的?,还是头一个。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连抬棺的?八仙都愣了,他们本是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棺材不能落地,此时?突然被拦,又?见来人竟骑着匹黑亮的?高头骏马,衣着精良,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当官的?,便不敢再前行。
高盛问:“棺中所抬何人,因何而死??你们又?是什么人?”
他疑心这是什么不寻常的?谋杀案。
为首那扶棺之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此时?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似是有些不正常,听他问话竟毫无反应,他身旁人扯了他几下,见他没动静才自己?出来道:“贵人,这,这扶棺人是草民堂兄,那棺中人是我堂嫂……上午因难产而死?,这会儿送去坟山下葬。”
“难产?”高盛看看棺材,又?看看那扶棺人,直到此时?,那扶棺人才缓缓抬眼看向这边,似乎才反应过来,但眼中仍然没什么神采。
高盛问:“棺中还在滴血,可见死?者断气?不久,为何这么快就下葬?”
之前回?话的?人去看扶棺人,扶棺人如梦初醒,这时?才开口道:“他们说……难产死?的?,不能在家中停放,要?早些下葬……早些下葬……”
说完,他回?头看了那棺材一眼,突然就泪流满面?,随后毫无预兆倒在了地上。
后边人都惊了,连忙过来看他,又?是七嘴八舌向高盛禀明?原由,又?是安排队伍中人快些去叫家里人之类的?,高盛也算知?道了详情:棺中躺的?是位难产而死?的?产妇,胎死?腹中,一尸两命,扶棺人是产妇的?丈夫,二人去年?的?今日才成婚,今日却是送葬。
自妻子难产而死?,丈夫就失了神智,一直到现在,竟晕倒了。
而难产而死?的?人,在西昌的?规矩便是不可停尸屋中,要?尽快下葬,所以才有今日这出。
这都是一群地道的?普通人,神色没有作假,高盛将路让开了,让棺材前行。
看着那快速远去的?棺材,那还在滴落的?血,他突然就慌起来。
怎么就会难产呢?为什么会有难产呢?同样的?人,有人能生十个八个,有人却在新婚后就难产,怀孕之初,谁能分辨那是喜事还是丧事?
而那临盆的?女子,又?怎知?自己?这一遭是产下孩子,还是丢掉性命?
生孩子,竟比战场还难预料。
第45章 第 45 章
正月十五之前各衙门都是暂停办公状态, 只留有一两人轮值,照理司妤也该是轻松的?,但她其实并?没有太放松, 要不是怕百官有怨言, 她甚至想取消这新年?的?休假。
当今这天?下纷乱,亟需平定、治理, 又哪有时间休息?
旧都与西昌之间的?潼关,正被长生教余众盘踞,还须去剿灭;屈继先那里也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另外她想在这一年?让皇上大婚,却还没想好娶谁家的?女儿。
正想着这些, 如缨过来道:“公主?,太尉……呃, 驸马在外求见。”
“就叫他太尉吧。”司妤说, 驸马这词她听着厌烦。随后问:“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说了, 说是攻屈继先之事。”
司妤回答:“让他进来。”
很快高盛过来,却是一脸正色, 朝她道:“公主?。”
司妤知?道他昨晚去那烟花地了,他曾在她身边安插奸细, 她于是也让绣衣使者盯着他,别的?倒没盯出什么来,却盯到他昨晚去万春楼, 眼下看着他便觉得恶心厌烦,甚至有些后悔招他做驸马。
她端坐在书桌前, 问他:“太尉有何?事?”
高盛左右看了看, 自己拿了张凳子到她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问:“我预备在今年?内攻克屈继先,公主?意下如何??”
司妤点头:“太尉说的?是, 我正有此意。屈继先屡屡挑衅,又占了豫州富饶之地,不攻下他,难得安宁。”
“那就等?六月后,我亲自带兵出征,在此之前,可派柴进绪去攻潼关。”高盛说着,拿出舆图来,指给司妤看:“这是屈继先所在豫州,平定潼关与豫州,再派兵剿灭邓州,则平定了整个北方,随后便可慢慢南下。”
司妤见上面清晰画出了豫州地形,如今朝廷也腾出了手,便问:“为何?要等?六月之后?待开春不行吗?”
“行是行,但是……我想等?你临盆再出征,若是开春就走?,必定是赶不上你临盆的?。”高盛说。
司妤愣了一下,竟然?有些无措起来,她刚才都真的?当他是太尉,而非驸马了。
“我,我没关系,平定屈继先,宜早不宜迟。”她说。
高盛回答:“怎么会没关系?我总要看着母子平安才好出征。”
这会儿司妤觉得怪怪的?,想起他之前那话,微扭头道:“也不一定是你的?孩子,母子是不是平安与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她还是对那话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没忘。
高盛干脆道:“那是我胡说八道,我自己掌嘴行吗?”说完还真扇了自己一耳光,不算轻,是实打实的?一巴掌。
他这样,让司妤觉得他昨晚不是去的?烟花之地,是去的?佛门清静地,受了佛祖点拨,竟改邪归正,换了个人。
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拉回之前的?正事:“还是以战事为重,我临盆你在或不在都没什么关系,不能?因这种小事乱了大局。”
“这怎么算小事?”高盛问:“我可不想辛苦打完仗,老婆孩子却出什么事。”
司妤低头不语,他今天?的?话都让她无法招架,又想不通他是怎么了。
“这事我们再议吧,想必你一上午都坐着,别再坐了,我带你去走?走??”他说。
司妤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解释:“我问过大夫了,那人一直是军医,但他母亲是稳婆,所以他对孕育之事懂得多,他说难产虽不可预料,但也有能?做的?,一者就是富人家,孕妇不可无节制大补,这样会导致胎儿过大,难产;二者就是多动?。我看第一个你大概不会有,吃得不多只怕太少,第二个你却是不行的?,成?天?便是坐着,以后定要多走?动?。”
司妤想起来,太医也和?她说过没事多动?动?,但她总是忘记,也许是在心底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吧,但此时听他说到“难产”二字,也有点害怕。
高盛已经起身拉她,她无法反驳,就顺从着起身了,与他一同出了院子,去往花园。
公主?府是仓促建成?,勉强将主?要厅房建好,其他小偏房有许多待完善的?,花园就更不必说了,成?婚前正是寒冬腊月,不宜栽种,所以花园里空空的?,只修了路,甚至还有些杂草未除。
雪后初霁,太阳偶尔被云层遮蔽,偶尔又露出容颜,天?不时刮几缕风,但并?不太冷。
这种,“不为什么事,就只是走?着”的?状态很奇怪,好久两人都是沉默的?。
直到下几级台阶,高盛回过头来,朝她伸出手。
这是要牵她。
她犹豫一下,缓缓将手伸出,放在他掌心,虽然尽量做得自然,但其实心里早已涌起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来,有些陌生,有些尴尬与紧张,竟然?就像小姑娘第一次和?男子有肌肤接触一样……可他们明明都弄出个孩子来了。
高盛握起了她的?手,下完台阶也没松开,大拇指的指腹在她手上摩挲,似乎挺喜欢这触感。
她想了想,手上稍稍用力,试图将手抽回来。
高盛不许,侧头看她,似乎在问:“还不能?牵了?”
司妤无奈放弃了抽手,只是问他:“你是否有什么话想说?”
要不然?怎么突然?变了性呢?要么是还想对梅棠下手,要么是开年?的?官员选调他有条件,要么……
“没有。”高盛已经回答她,随后又道:“对了,以后每日你都要出来走?走?,至少三趟,或者再练练舞之类的?……总之你别大意。”
司妤没反应。
她仍然?在想,一个人昨天?去了花街柳巷,今天?突然?来嘘寒问暖,若没有目的?,总不会是昨夜玩得太荒唐,今天?有些愧疚吧?
她咬咬唇,突然?用力将手抽回来了。
高盛疑惑地看向?她,她沉默着往前走?。
他又追上去,朝她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司妤不回,他继续问:“为什么就不能?试试呢,万一能?把日子过下去呢?”
“还是你其实想嫁那梅棠?”
司妤停下来,回头道:“好端端的?,不要扯起旁人。”
“怎么就算旁人,大婚之日他那样挑衅,你那样偏袒,就差指着我骂乌龟王八蛋了,我都忍了下来,你还要我怎样?”高盛逼问道。
司妤也回:“说得好像我没忍似的?,我的?驸马,新婚第二天?就去寻花问柳,我的?脸又往哪里搁,我没有忍吗?”
她终于说出了这桩事,而高盛也没料到她竟知?道这事。
所以,她虽不让他进房,却还派人盯着他去了哪里?
自知?理亏,他温声?解释:“我只是去喝了几杯酒,喝完就回来了,不信你去隔壁问,问小桃,她是见到我回去的?。”
司妤不想多说,转身又往前走?。
他在后追道:“我要是有碰那儿任何?一个女人哪怕一下,就让我从此不举,再也干不了那事!”
“你说什么呢!”司妤急得去捂了他的?嘴,立刻看看周围,他们身后有宫女,旁边也有走?过的?人,也不知?道听见了没——必定是有听见的?。
高盛看看她的?手,忽而笑了起来。
她连忙将手放下来。
高盛继续道:“我以后再不去了,说到做到。”眉眼认真,说得十分正经。
司妤有些别扭地回过头去,往前走?。
但胸口?那团闷气已然?烟消云散,不由就欢喜起来。
高盛胸中也泛起愉悦,没想到她竟还派人盯他,好在他昨晚回得早,要是在那里过夜,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人走?了一段,有些累了,正好前面有亭子,就去坐了下来。
原本光秃秃的?花园,旁边却正好是一棵梅树,开着几朵孤伶伶的?白梅,在这冬日里尤其有傲骨凌寒的?意味。
这花园里没什么好看的?,就这棵梅树免不了两人都会看到。
沉默了一会儿,司妤道:“梅先生之举,我也不曾料到,卢将军摔了他的?琴,朝臣也会不满,若再罚他,自然?会引起非议,我想就此息事宁人。之后我会让太常寺为太尉和?西凉军编一支战歌,那《白梅吟》也不许人传唱。”
这姑且算是向?他解释道歉吧,高盛想。
既然?她道歉,虽然?这结果?他不那么满意,疑心她还是维护梅棠,但也认了,她怀着孕,不同她计较。
却道:“这次算了,下次再敢,我饶不过他。”
司妤乖乖听了,什么也没说。
晚上两人一起用饭,到天?黑,自然?也还在新房里,高盛没往外跑,司妤也没赶他。
他洗漱完坐在床上,就听见她在内室浴房沐浴的?声?音,原本没多想,但因为她洗得太慢,那一下一下哗哗的?水声?让他忍不住要想入非非,比如往日那些画面。
这种感受真奇特。
好半天?她出来了,宫女替她梳完了发、熄灯、留一盏小灯后出去了,她走?向?床边。
高盛看着她,而她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揭开被子坐在了床上,中间仍然?留着大大的?空隙。
高盛往床上看了看,心想这床可造得真大。
早在她沐浴时他就已被撩得按捺不住,此时见她过来,便直接问了出来:“怀孕……能?做吗?”
司妤脸上一热,立刻道:“自然?不行。”
“真的??”高盛没这方面的?知?识,他只知?道要注意,但别人家夫妻怀孕时有没有做过,他还真不知?道。
司妤更不好意思,也没看他,回道:“当然?,你别想太多。”
高盛因为自己不了解,只能?信了她的?话,不由长长叹了声?气。
所以他要这样干躺着,一直躺半年??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这房里过夜。
司妤躺了下来,仍是睡在最外侧,与他隔着些距离。
他问:“你不冷吗?”
睡在床边,肯定没有睡中间暖和?吧?
问出这话时,他已经凑过去,一把将她捞在了自己面前。
第46章 第 46 章
司妤不由分说就?被?牢牢圈在怀中。她惊了?一下, 但完全没?有她推拒的空间,更何况他身上真的好暖,是一种她无法拒绝的安稳与温暖。
她终于是一动也没?动, 就?那么被?他抱着。
后来她就?感觉到他不对劲, 于是往前面挪,又想挣开。
“怎么了??”他问。
“你……”她没?说, 但臀部老想挪开他就?知道了?,回道:“我又没?干什么!”
“那你也别?顶着我。”
“我也不想,谁让你洗那么久?”
而且身上还那么香。
最后她没?逃到床沿,但平躺了?下来, 这样能少些接触。
高盛看着她,问:“给我摸摸肚子好么?”
司妤总觉得他脑子里不会有正经?事, 便不回话。
他问:“摸一下我儿子也不行?”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司妤语气不太好。这孩子来得突然?, 只是因为怀上了?, 所以?生下来,又不是专门替他生的, 他竟然?还挑上了?。
高盛问:“是女儿吗?女儿……也行。”
司妤转过?脸去不理?他。
他伸出手来,贴上她肚子。
因为他没?什么别?的举措, 动作也小心轻柔,她便没?去管他。
“好像肚子一点?都没?大?”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司妤回答:“不太明显,但腰粗了?一点?点?。”
“有吗?”他感觉不到, 之后问:“什么时候大?在肚子里会动吗?”
“就?快了?吧,听人说四五个月会动。”
高盛的手放上来就?不拿下去了?, 畅想到:“我儿子有个这么好看的娘, 到时候得长成什么模样?怕是半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他。”
“说了?也有可能是女儿。”司妤再次提醒。
高盛道:“那想必更好看, 天仙似的,长大了?就?该嫁给我儿子那样的人……但如果是女儿就?不会是儿子了?, 而且我女儿也不能嫁给我儿子呀。”
说话语气中,竟颇有几分苦恼。司妤第一次觉得高盛脑子有点?问题,像个傻子。
躺了?一会儿,他又往她身边靠了?一点?,将?她抱住,说道:“可以?的话,儿子和女儿各来一个吧。”
司妤有些睡意,没?力气去理?他,便在他怀中睡去了?。
一早醒来时,竟然?是他平躺着,她却?依偎在他肩头,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脸。
她看了?一会儿,隔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他成了?她的丈夫。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以?后会怎样,至少此刻,他竟然?是她的丈夫。
昨夜她又安眠了?一整夜。
很久以?来她都失眠,要?么晚入睡,要?么半夜醒了?睡不着,松月楼那次酣睡以?为是累了?,没?想到这次什么都没?做,却?还睡得这样死。
在他身上,她能找到一种安稳。
看了?一会儿,她从床上起身。
听见动静,高盛便醒了?过?来,问她:“这么早?”
天色才蒙蒙亮。
司妤道:“该起了?,也睡不着了?。”随后她犹豫一会儿,问:“待会儿我去给母后皇上请安,你去吗?”
高盛想也没?想:“不去。”眼里满是不屑。
他说不去,司妤也不说什么,想来他就?算去了?也不会太恭敬,倒不如不去。
她就?起身来更衣梳头,等一会儿,他也起来了?,出门时和她说了?一声,去军营,下午回来,并交待她记得多走动。
等到下午高盛回来房中换下官服,就?见司妤在书桌旁看书。
他问:“上午走过?了?吗?”
司妤想了?想,一早她去宫中给太后请安,见过?皇上,问了?皇上功课,与他们商议皇上大婚的事,然?后回来,那时觉得这也算走过?了?,所以?就?开始坐下看各家族的册子,后来又看书,一直到现在。
她回道:“走过?了?吧。”
高盛却?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意,因为太犹豫了?,答得也不干脆,明显就?是敷衍地走了?几步,要?么是没?走。
他过?来道:“定是没?动,这有什么好看的,多走走不比这些要?紧吗?”
司妤也承认他的话对,生孩子是性命攸关?的事,所以?她没?吭声。
“起来吧,去走走?”他说。
司妤抿抿唇:“有点?没?意思?,要?不然?傍晚再去走?”
“要?不然?我带你去外?面转转?我见外?面挺热闹的,有什么,胸口碎大石,吞雷吐火术,还有耍猴的。”高盛说。
司妤有些发?怔,她一直在深宫中,从未出去玩过?,这种“出去转转”就?不在她的日常选择中。而且她准备下午召临汾王来商议皇上大婚人选。
她将?这事说出来,高盛道:“叫花子也有三天年,你就?让人家休息两天吧。”
“那也还可以看书啊。”司妤在心里想。
但高盛已经将她拉起来:“走吧,平时这么热闹的时候不多。”
司妤由着他将?她拉出门外?。
她确实没怎么出去过,因为公主出行太麻烦,免不了?扰民?,高盛却?自信得很,认为有自己在,哪怕护卫也不用,于是最后只带了五六人就出去了。
马车太颠,司妤乘了?牛车,高盛也在牛车上陪着她。
他半靠在坐板上,和她说转一会儿,下午就?去哪家酒楼吃饭,让她尝尝外?面大厨的手艺,而她则端正地坐在坐板上,轻轻点?头。
高盛将?她看了?一会儿,明白自己怎么看着那么累了?,因为她真的坐得太端正了?,就?像在早朝时坐在珠帘后一样,可这毕竟是牛车,虽缓慢,却?总有一些颠,所以?她要?保持端正的坐姿是十分累的。
他换了?个地方,坐在了?马车当中横着的坐板上,又将?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儿?”
司妤很快离开他怀中,仍是坐得端正,随后问:“哪里不舒服?”
“你不觉得累吗?”
“什么累?”她问。
高盛道:“此时就?没?有旁人,也不用坐那么端正吧,你可以?在我身上靠一靠。”
司妤摇摇头:“我不要?靠。”
高盛奇怪地看着她,她回答:“只是端正坐姿,有什么累的?倒是你,也算是百官之首,却?常常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有吗?我在朝上不是挺有威仪的吗?”高盛十分不服。
司妤道:“平常也得注意。”更何况他所谓的威仪难道不是他手上的佩刀吗?谁都知道他不高兴真会杀人,自然?就?怕他了?。
高盛不以?为然?:“我既为百官之首,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完将?腿搁了?上来。
司妤不同他说了?。
牛车按高盛的吩咐,在普渡街前停下,那里是城中出名的普渡寺,也是逢年过?节最热闹的地方。
高盛先下来,扶她下车。
司妤戴了?顶帷帽下来。
街上果真热闹,之前京城之乱没?波及到这里,西昌这两年也还算安稳,又因迁都而多了?很多人与生意,遇上第一个年,所以?十分热闹。
看着这景象,司妤心中也欣慰,暗暗盼着有生之年,这儿再无战乱,年年都能如此热闹。
高盛带她去看吞雷吐火术。
也就?是技人吞一口油,对着火把吐出大火来,是人们最爱看的百戏之一。
司妤在好多年前看过?,是技人进宫表演的,当时她才十岁不到,看过?后夜里兴奋得睡不着。
技人开口说了?一大堆卖苦的话之后,终于开始了?表演,一边吐了?三次火,那火一次比一次大,每吐一次,周围的人就?惊呼一次。
高盛也在一旁叫好。
司妤却?只是瞪大眼睛,用手轻掩住唇,随后便轻轻地笑。
高盛问她:“你不喜欢看?”
司妤温声回答:“喜欢啊。”
“那怎么这么平静?”他问。
司妤看看旁边仍然?在大笑或是惊呼的小姑娘、年轻媳妇,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不太会这样。
似乎就?是不会,此时让她大笑她也笑不出来。
高盛没?再继续问她,从身上掏出铜钱来,扔了?几粒在技人的碗中。
他扔得准,又扔得多,那技人连忙道谢。
高盛拉她去看隔壁的胸口碎大石。
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而且不像吐火,是在高处,那胸口碎大石技人躺在凳子上,低一些,非要?站在里面或是长得高才能看见。
司妤轻轻踮了?一下脚,没?能看到,一转头,就?见高盛朝她笑:“小矮子。”
司妤不服气,她怎么也不算矮,至少在女人里不矮,当然?也不算太高,但他在凉州男人里都算高的。
“我帮你。”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司妤惊呼,“你做什么呢!”
惹得旁边人往这儿看,但只瞅一眼就?又回过?头去了?,大概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这种时候,也就?看谁有本事看得更高。
发?现大惊小怪反而引人注目,司妤不出声了?,只用目光示意高盛将?她放下来,但高盛可不听,扛起她,让她坐在了?自己肩头。
也有旁人和她一样,但都是几岁的小女孩,坐在爹爹肩头。
司妤对这感觉有些陌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扛过?她。
父皇虽疼爱她,但那种疼爱仅限于愿意给她最多的赏赐,而不是与她多亲近,他对所有的子女都是淡淡的,还不如吴弼这样的宠臣;而她也没?有兄长,她是长公主,照顾弟妹还差不多,哪有让人照顾的道理??
她扶着高盛,撩起帷帽一角看里面,然?后发?现她是这儿最高的一个人——竟有一种幼稚而莫名的自豪。
胸口碎大石结束了?,不是司妤喜欢看的,没?吞雷吐火好看。
高盛将?她放下来,技人已经?拿了?碗过?来讨赏钱。
司妤问高盛:“你还有钱吗?”
高盛拿了?两个铜钱出来,她却?嫌少,“还有吗?”
他将?钱袋拿给她,她在里面挑了?挑,最后抓了?一把铜钱出来放到技人碗里。
技人惊呆,几乎要?跪下,曲着腿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待技人离去,高盛在司妤身旁低笑:“夫人可真大方。”
她也知自己古怪,这样的乱世,好像钱没?处花似的,但她从没?在街头给过?人赏钱,一时冲动,就?试了?试。
两人继续往前走,旁边有摊子叫卖花子。
司妤竟不认识,走近了?看,发?现是一张张用红色或黄色的彩纸剪的各式小花。
她问:“这些是做什么的?”
“贴在脸上呀,才从南方传来的,这是花子,这是呵胶,用胶贴在脸上,保管好看,夫人试一试?”摊主说。
司妤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好好打?扮了?,实在是每日都太忙,摊主这么一解释,她想起来了?,书上便有花钿、花黄这些东西,只是前朝就?已淡去,无人使用,没?想到现在又开始盛行了?。
摊主见两人衣饰不凡,显然?有钱买这小东西的,已经?挑了?一张扇面形状的花子递给司妤。
高盛替司妤接过?,饶有兴趣道:“来我帮你贴一张试试。”随后问摊主,“这怎么贴上去?”
“简单,朝反面呵一口气,沾些唾沫就?能贴上了?。”摊主说。
司妤一听要?用唾沫就?觉得脏:“我不要?贴了?。”
高盛却?一边对花子呵了?一口气,一边舔了?舔,十分利落撩起她帷帽,替她贴在了?额头。
惹得司妤嫌弃地皱眉。
高盛带着笑,微微弯腰盯着她脸看,看了?好久,评价道:“好看……不过?我夫人贴不贴都好看。”
司妤竟被?说得生起几分羞怯,那一刻,在阳光下看他的眉眼,恍惚间觉得他不是什么凉州人,不是什么太尉,就?是她新婚的丈夫,而她只是与他初成婚的娇妻。
第47章 第 47 章
高盛已经回头朝摊主道:“这边的, 全要了。”
摊主喜极,连忙道好,司妤提醒道:“这一堆我?一年也用不?完。”
一来等年节之后她就没时间梳妆打扮了, 二来就算她需要, 也能专程让尚服局做,那里的精工巧匠不?少, 材料也用得比民间好一些。
但高盛无所谓道:“那就慢慢用。”
司妤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笑了笑,随他?去?了。
高盛果真就给她买了一年也用不?完的各样式花子,又拉了她问还?要不?要买些胭脂水粉, 绫罗绸缎之类。
司妤连声说不?要,问他?:“怎么, 你有很多钱吗?”
“也没有, 但我?想给我?夫人?花点。”他?回。
司妤又被他?说得娇羞地笑, 忍不?住回道:“那我?想替夫君省钱。”
高盛脸上?十分?开怀,也不?坚持了, 拉了她道:“那省着吧,以后给咱们儿子……或者女儿花。”
司妤轻哼一声, 随后仍是笑。
逛了一圈,天色不?早,两人?来到城中?最繁华的翠华酒楼。
这是个二层高的酒楼, 门外已停满了车马,这在年节, 达官贵人?云集, 自然也不?缺贵夫人?, 两人?出?现在这里也并不?稀奇。
司妤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她整好帷帽, 随高盛之后进去?。
就在踏入门槛时,一阵北风吹来,将外面的幡子吹得“咔嚓”一声响,掉在地上?,也将她帷帽吹落在地。
后面如缨“哎呀”一声,连忙去?捡,司妤也低头去?看,等再抬头时,只见全店的人?都看着她——神情呆滞,瞠目结舌,连店小二都忘了来招呼。
她是那种,几乎泛着光的雪肤,又是一身华服,绝色的容颜和?高贵典雅的气质,里面人?本是因为那声幡子落地而看向外面,却意外看到了她,然后被惊呆。
高盛也看到了这一幕。
哪个男人?都想娶个好看的老婆,但好看成他?老婆这样,还?真有些麻烦。他?不?由?自主就牵了司妤,目光锐利扫一眼众人?。
如缨捡起了帷帽,替司妤戴上?。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近,有些结巴道:“二……二位客倌……”
没等他?说完,高盛淡声道:“找个雅间。”
店小二便连忙领二人?去?二楼雅间。
雅间一面临街,开了窗,从上?面能看到下面,司妤静静望向京城的街景。
店小二候在一旁,高盛问她:“想吃点什么?”
司妤回答:“都行。”
高盛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吃蛇肉吧,你定没吃过。”
“蛇……肉?”司妤惊了,她没想到这也能上?桌。
店小二道:“对对,蛇肉是小店独有,别家店都吃不?着。”
司妤很快道:“不?要。”
高盛劝她,“你就试试,好吃,延冲最爱吃。”
卢慈爱吃,关她什么事!
她仍是态度坚决:“不?要。”
“那狗肉?”
司妤没说话,但皱下了眉头。
“那你想要什么?”高盛又提议:“兔肉?”
店小二很快附和?:“对对,小店的炖兔肉可是招牌。”
司妤看向高盛:“你随意点几道吧,就平常些的,我?都可以。”似乎是拒绝得太多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盛不?傻,听出?来了,这意思是兔肉也看不?上?。
他?只好问店小二:“还?有什么平常吃不?到的菜么?”
“有一道,烤乳羊,那羊可是刚从娘胎出?生的小羊……”
这会?儿司妤才皱眉,高盛先打断他?:“去?去?去?,你们店里就没点正经的东西??”
店小二道:“客倌,小店的招牌就是……山珍野味……”
高盛看向司妤:“有没有要吃的野味?”
司妤觉得自己不?点个什么菜不?太好,想了好久,问店小二:“有一种东西?,是果子,圆圆的,黑的,软的,吃起来像梨,但比梨小,你们有吗?”
店小二和?高盛都想了很久,店小二道:“李子?”
“不?是,我?知?道李子。”
“葡萄?”
司妤又摇头:“不?是。”
高盛这时问:“叫什么?”
司妤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从哪里知?道这样东西?的?”高盛问。
司妤道:“是很小的时候,阿婵出?去?玩,给我?带回来的,当时也是冬天,我?拿在手上?还?是热的,好像是煮熟的,去?了皮后特别好吃,但她不?知?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也就吃过那一次。”
高盛这时问店小二:“店里有什么热的果子吗?”
店小二为难道:“实话说客倌,这大冬天的,小店什么果子也没有。”
高盛无奈,最后点了些猪肉鸡肉鱼汤之类天天吃的东西?。
这些菜酒楼里做的还不一定有公主府做的好吃,所以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高盛不?死心地问她:“只有那一样喜欢的?”
司妤道:“也不?是很喜欢,只是多年前?吃过,当时年纪小,觉得好吃,以后再也没找到,此时想起来就问了问。”
高盛:“能记得这么多年,怎么会?不?喜欢,你该第?二天就让你那妹妹带你去?买,当时准能买到。”
司妤静默一会?儿,摇摇头:“嬷嬷不?会?让我?出?去?的。”
“为何?”高盛向来就知?道,司妤是比司婵得宠的,连司婵都能出?去?,司妤怎么会?不?行呢?
司妤轻声解释:“因为我?是长公主啊,是祥瑞,我?和?她们不?一样……”
她想起了小时候,别人?可以哭闹,可以发脾气,可以不?学这个,不?学那个,而她不?行,她是相貌绝色的长公主啊,是大兴的明珠,怎么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呢?怎么能不?通诗文呢?怎么能有半点不?雅致呢?
当然,更加不?能沉溺于口?腹之欲了,堂堂长公主专门去?打听一个小果子,就显得不?端庄。
高盛笑了笑,“如何不?一样?祥瑞晚上?也要起夜,还?会?说梦话,还?很会?抢被子。”
司妤被他?说得脸都红了,抿起唇来一副怒容,盯他?半晌,最后问:“我?说了什么梦话?”
“没听清,今晚我?注意着,你要再说我?就好好听。”高盛说。
司妤低下头去?,想说要不?两人?还?是分?开睡吧。
这时菜上?来了,高盛在一旁看着,发现司妤喝了半碗鱼汤,夹了三筷子鸡肉,两筷子猪肉,又吃了几筷子葵菜,这些菜并在一起吃下小半碗饭,这顿就算完了。
剩下的菜全是他?一个人?的。
他?真怕自己儿子生下来瘦得像个小鸡仔。
回去?时天已见黑,同躺在一张床上?,高盛又要抱她,她抗拒挣扎了半天,最后终究是他?更执着,以“要摸摸儿子”为由?,再次抱着她睡。
然后他?又去?摸她肚子,评价道:“一天了,一点没长。”
司妤回道:“鸡生蛋才能一天一个,太尉是鸡吗?”
高盛笑了:“那么生分?做什么,阿妤该叫我?夫君啊。”
莫名其妙,他?突然就叫她阿妤,让她顿时都不?知?如何回应。
所以她假装睡觉,闭着眼什么也没说。
高盛却叫上?瘾了,又道:“阿妤,什么时候陪我?去?我?老家看看吧,我?们村头有个老张头,偷他?一点枣就要往死里追,能追出?好几个村,死老头天天骂我?长大娶不?着老婆,现在好了,我?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真想让他?擦亮狗眼好好看看!”
司妤被他?说的想笑,但想起自己在装睡,只能憋着笑。
他?又“阿妤”“阿妤”的念叨几句,终于不?说了,她也就安心睡了。
她想,今晚一定记得不?要说梦话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骗她,她根本没说什么梦话。
隔天,苏检请高盛喝酒,为高盛引荐几名家乡才子。
如今京城安定,朝廷广开招贤纳士之路,但凡有才学之人?,都重金相聘。
但朝廷却有两座山头,长公主和?太尉。
这两边既被人?争抢,两边也在争抢人?,一般来说,读书人?更愿意拜入长公主门下,因为长公主手上?掌握着大部分?朝中?文官职位;武将则更愿意投靠太尉,毕竟太尉掌管着天下兵马,跟着太尉,也能得到实打实的队伍、实打实的军功。
但长公主与太尉双方也自知?自身缺陷,所以长公主其实更青睐武将,而太尉也礼贤下士,因为手下读书人?少,所以但凡有读书人?拜入门下,也将得到更大的重用。
这便让人?犹豫了,拜入谁门下,颇要好好斟酌一番。
值此年关,正是走亲访友互通有无之际,更何况年后御史府将会?对天下官员进行政绩考核和?升任选调,是以这期间官员们还?须做最后的努力,并不?清闲。
今日苏检引荐的便是几名久负盛名的读书人?,高盛与之一一见过,大致了解这些人?才学。
那几人?走后,苏检与高盛又留了一会?儿。
苏检问高盛:“太尉可有所耳闻?长公主近来在筹备为皇上?选后。”
“知?道一些。”高盛问:“似乎是李固言谢应臣那几家?”
这几人?都是朝中?大官,也都是名门望族。
“但属下昨日见有宫人?携礼进了李琚府上?。”苏检说。
“李琚?”高盛自然知?道此人?,他?便是原来的西?昌刺史。
此人?曾为西?昌刺史,于此地经营日久,手下有十多万精兵良将,颇有威名。朝廷决定迁都西?昌后,李琚便只能将西?昌交出?,听任朝廷之令,现在为蓝田太守,加了个奋武将军功爵,可以想象,他?心中?一定不?甘。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竟放弃京中?士族,要与李琚结亲?”高盛问。
“正是,李琚长女如今正好十六。”苏检说。
高盛觉得司妤这脑子也不?是一般人?,她怎么能想到和?李琚结亲呢?李琚才失西?昌,心存不?满,但如果摇身一变,成为国丈,那又有何不?可?
甚至以他?的地位,明显是用来和?西?凉军抗衡的,司妤定会?大力栽培,以让他?与自己这个太尉分?庭抗礼,这点李琚也能知?道,他?高兴还?来不?及。
高盛不?怕李琚,但也不?得不?因这事而感受到一丝威胁。
第48章 第 48 章
“那些有心进宫为后的, 比如谢家,难免失落,咱们?倒是可以结交。”高盛说。
“太尉说的正是。除此之外, 还有严相?。”
高盛看着面前酒盏, 心中微叹息:“严君寿心向朝廷。”
苏检点头道?:“毕竟是读书人,有几分腐儒, 但严相?昔日被?贬,全靠太尉慧眼识珠,全力提拔,他才有今日, 太尉可是他的伯乐,他怎会不挂念这份恩德?”
高盛未语, 苏检继续道?:“他有一子, 名严崇文, 字守锋,之前在湖州做都尉, 能征善战,颇有威名, 年底携母进京与严相?相?聚,长公主定会趁机笼络,太尉也可先一步将其纳入军中。”
“严守锋我听过, 的确是将帅之才,元亨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改日我让他去结交, 探一探他的想法。”高盛说。
两人在酒楼谈了许久, 到夜深,天起北风, 愈发冷了,才道?别后离去。
高盛先行从酒楼下?来,走到街头,店小?二将他的马牵出,他正欲骑马,却见到旁边一名老汉在卖荸荠。
黑黑的一颗颗,在锅里煮好了用?炭火温着,有个妇人去买,他便舀出来一点,装在了妇人的布包里。
高盛突然想起来,这东西吃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像梨?而且正好是冬天,正好是黑色小?颗的,也正好,宫中常供都是各色瓜果?,这种东西很难被?端到公主面前。
苏检正在后面送他,此时?问:“太尉,何?事?”
高盛犹豫一会儿,“没事。”说完打?马先前离去了。
苏检朝他离去方向作揖后离去,待他离开一会儿,高盛又调转马头回来了,坐在马背上,又看向那一锅荸荠。
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下?马到那老汉面前,问:“还剩多?少,我全要了,多?付你两文,你拿个布袋给我装着。”
老汉欣喜,连忙给他装煮荸荠,装了满满一布袋,算下?来差不多?有三海碗。
高盛付了钱,提着那袋子荸荠骑上马回去了。
公主府内,司妤已沐浴好,正在梳头。
高盛进来,将那布袋提到她眼前,问:“猜这是什么?”
司妤看一眼,摇摇头:“我怎知是什么?”
高盛从里面拿出一颗来,放在了梳妆桌上。
司妤看着那黑黑的荸荠,顿时?一惊:“这不是……”说着拿起来,看了一圈,欣喜地抬头:“就是这个!”
高盛道?:“这个叫荸荠,长田里的,它其实不是黑色,原本也不软,更没人说它像梨。”
司妤将荸荠给如缨:“给我去削一削,我要尝尝。”
如缨犹豫道?:“公主方才已经净好牙了,都要去床上了。”
她这么一说,司妤倒真犹豫起来。
高盛看不下?去,到一旁柜中去拿了把匕首来,削了一颗荸荠给她。
她接过,吃了一颗,随后笑道?:“就是这个,真是这个……”
高盛说道?:“这东西种的人少,没有蜜橘葡萄那些瓜果?甜,也不裹腹,就能当个零嘴,江南那些地方多?,京城少,平时?也不怎么见人卖。”
说完,又替她削了一个。
司妤接过,正要吃,看了看他手中匕首,问他:“你这匕首,是干嘛用?的?”
高盛愣了愣,半晌才道?:“擦过了吧。”
他竟然还加了一个“吧”,而且都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司妤顿时?吃不下?去了,鬼知道?他的匕首用?来干嘛过,难怪上面有股腥锈味。
如缨连忙道?:“我去拿刨刀来。”
说着就去了,没一会儿拿来把削皮的刨刀,又拿了个碗,一连帮她削出四五个荸荠来。
司妤一连吃了两个,加上最初高盛削的那个,已经三个了。
她看着碗里剩下?的荸荠,犹豫一番,拿了一个,看了一会儿,又放进去。
高盛已经脱了靴子要去洗漱,看她这样,问:“怎么了?这么多?全是你的,你要给谁留着?”
她摇摇头:“算了吧,这么晚了,也不好吃太多?。”
高盛愣了,看看她的腰,现在算是知道?她怎么这么瘦了,原来半碗饭还算多?的,只是三个荸荠,这一袋他都能吃完,不,连小?桃都能吃完。
他道?:“过几天就没这个了,再吃要等一年,当然,也不知那时?候有没有人卖。”
末了又补充,“这个要是放凉了,你又嫌凉,再热一次,那自?然没现在好吃了。”
司妤被?他说动了心,第一次在成年后,理智被?口腹之欲战胜,又吃了一个。
真好吃。
反正过几天就没了,再吃还要等一年,要不然再吃两个吧。
对了,她还怀孕呢,说不定是肚里的孩子想吃,再吃两个也行。
于?是等高盛从浴房出来时?,司妤才将碗放下?,并?让如缨去将剩下?的荸荠放好,明天一早再热了吃。
如缨拿了荸荠下?去,她则心满意足地上床去,连与高盛对视都带着笑容。
高盛问她:“好吃么?和小时候吃到的一样?”
司妤点头,乖巧地回答:“一样。”
高盛也高兴了,倒很少看她脸上有这样单纯的笑容。
两人在床上躺下?,他仍去抱她,不知是她习惯了,还是因为“吃人的嘴软”,她犹豫一下?,没再推他。
但怎么睡怎么不舒服。
亵衣有点紧。
不是肚子紧,而是胸紧。
原本想就这样睡了,但睡了一会儿就是不舒服,她于?是推开他,从床上起身。
高盛问她:“怎么了?”
她回答:“我去换一身衣服。”
高盛很奇怪,深更半夜,她还要换衣服,但知道?她讲究多?,便没多?理会。
司妤自?己拿了好几件亵衣,去寝房后面的浴房里换,但试了两件,都觉得有点小?。
都不知道?换哪件了,让她有些心烦,正要叫如缨过来,一抬眼,却见高盛站在门口。
看着她问:“你做什么呢?”
司妤连忙去拿自?己的寝衣,手忙脚乱间?穿不上,只能拿它挡在胸前,怒道?:“你看什么,转过去!”
高盛没转,反笑:“你这样子,总让我觉得我还没碰过你。”
司妤生气,他也不逗她了,正色道?:“这儿冷,你还要在这儿待到多?久?就算要挑一件好的,不能去床上挑?”
这儿确实冷,因为碳盆在寝房里。
国家连年争战,宫室才被?烧,就算是公主府也节衣缩食,她没让人将四面八方都摆上碳盆,沐浴完后,就将碳盆都拿到寝房了。
高盛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将她旁边衣架上的亵衣一把抓了,拿去了床上,司妤无奈,只好跟着他去了寝房,回到床上。
他问:“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司妤低头道?:“衣服都小?了。”
“小?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她肩下?,可惜她早已拿被?子裹住了。
司妤解释:“大概是怀孕。”
高盛很奇怪,他以为怀孕是肚子变大……
司妤朝他道?:“你把衣服拿出来。”
高盛便将手里抓着的那一把亵衣放下?,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绣荷花,绣梅花,绣鸳鸯,绣牡丹……真好看。
司妤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将几件亵衣摊开来比,想挑一件大一点的。
但因为一只手捏着被?子,只有一只手能用?,导致十分不方便,她便道?:“你先转过去,别看。”
高盛看她一眼,乖乖转了过去。
却道?:“其实,不穿不就行了吗?”
司妤没理他,只是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想,自?己都专门给她带荸荠回来了,为什么她要给他这种折磨呢?他真怕自?己这么被?撩着,又这么憋着,落下?什么病。
司妤没怎么自?己穿过衣服,特别是亵衣,许多?带子,所以动作也不太快,就在她放下?了被?子,又放下?了寝衣,穿上亵衣,还在努力系亵衣绳子时?,他又回过头来了。
她再次拿被?子挡住,质问他:“你做什么?”
“要不然,我帮你吧。”他说。
“不要,你转过去。”
“我帮你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脸色无比诚恳。
司妤犹豫了,主要是已经到了她身后,她现在也没穿衣服,这样如果?和他挣扎起来会十分难看,便松了手,默认他帮自?己系。
同在一张床上,这么近的距离,她还穿得这么少,这让她紧张又尴尬,心里祈祷他能快点。
但下?一刻,他一把将她抱住:“我想亲亲你。”
“你别……”
“只是亲一亲。”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扯去她亵衣,亲向她脖子。
她一边推拒挣扎,一边提醒,“你记着还有孩子……”
回答她的是他吻向她的唇,随后道?:“确实大了……”
司妤觉得自?己的身体软了下?来,意志也软了下?来,其实这几晚,她并?不如自?己表现得那么毫无感觉。
不知是她原本就想在他身上找安慰,还是因为怀孕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总之,她比以往多?出许多?欲念,但好在除了她自?己,他无从得知,而且她也能控制住。
可是他竟来抱住她,来亲她,开始让她无力抗拒起来。
最后她只能用?残存的意志最后说出拒绝的话:“真的不行……”
他是在意孩子的,也没那么莽撞,终将话听了进去,却还是一边亲着她,一边道?:“我不碰你,只是亲亲你……”
然后他的亲吻便往下?蔓延。
她也不曾想到,他的“亲亲”这么可怕。
她一遍遍说“不要”,手抓到他发间?想推他,但连自?己都觉得抗拒得十分无力,好似在撒娇,又好像欲拒还迎,最后她不敢往他那边一眼,难以承受地长长地仰起脖子,浑身都颤抖着嘤嘤哭泣。
当他的脸再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转过头去,紧紧裹住被?子,将头半埋在了被?子间?。
他又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道?:“公主可真好伺候,没把我儿子抖出问题吧?”
他是在笑她,几乎他的唇一碰就颤抖,她没回话,又将脸往被?子里埋,拿胳膊肘撞了撞他。
但他那铜墙铁壁般的身躯哪是她能撞得动的,这一撞只是让他笑了笑。
他在她耳边道?:“要不然我明天带你去桂花巷吧,那儿一条街都是零嘴小?食,很多?东西也就这年节有,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你喜欢吃的。”
“专门去找零嘴?”司妤觉得这种行为有点不务正业,好像不是她该做的。
“不行么?”他问,“还是你明天有事?”
两人都住在一处,他知道?她大概在忙些什么,这几日确实没什么事。
她不回话,他又道?:“让你在家走走,你说院子里无聊,外面不无聊,你又不去,觉得自?己是祥瑞,天命之女是不是?”
她实在受不了他这般调侃,无奈回答:“我去就是了。”
在心里算着,还有几天,待元宵之后就要开朝会了,再怎么不务正业也没几天了,还不至于?太荒唐。
她答应了,他就满意了,侧身对着她,两人肌肤完全相?贴,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怀中。
第49章 第 49 章
第二日司妤梳妆, 如绵问司妤:“要不然,贴张花子吧,买了?这么多还没贴一张呢。”
司妤看了?看那花子, 点头, 挑了?张蝴蝶花纹,贴在额头, 端庄中多了?几分?灵动?。
上午去行宫看了?皇上,又与?太后商议了?一番皇上的婚事,看了?一会儿书,便?到下午了?, 高盛正好从外回来,还记得昨天约好的, 与?她一同乘车去桂花巷。
为了?平稳, 两人又乘的牛车, 高盛陪她坐在车内,整个人半坐半躺, 一副慵懒模样,司妤自然还是正襟危坐。
高盛一边半躺着, 一边看她。
司妤被看得不耐烦了?,问他:“你看什么?”
“看我夫人啊,不行吗?”他随口回答。
司妤扭开脸, 不与?他对视,但心里又浮起涟漪来, 带着一种?按捺不住的欢喜……那种?感觉, 就好像十多岁的少?女遇到拂动?心弦的少?年郎一样。
就在此时, 牛车突然一震,竟像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 让司妤一惊。
高盛连忙扶了?她一把,随即起身看向外面,“何事?”
外面有护卫道:“主人,刚刚有辆马车抢道,将车撞了?一下,属下这就去找他。”
说着就骑马去了?前面。
护卫迅速追上前边的马车,可那马车猖狂,听他叫“停下”也不理睬,护卫急了?,一把抽刀佩刀抵到车夫身前才让他将马车停下。
车夫旁的小厮怒道:“怎么,这是不要命了??”
护卫没管他,朝车内道:“谁家马车,为何抢道,冲撞我家夫人?”
车内没回话,小厮道:“不慎撞了?,又如何?你家夫人这就伤了??”
这小厮语气竟如此嚣张,护卫道:“不管我家夫人伤没伤,你家主人得下车赔礼道歉,至于此事如何能了?,得看我家主人的意思。”
那小厮笑了?:“哪家的夫人啊,这么嚣张?怎地?,不识字么,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
马车上悬着灯笼,护卫却头也没抬。
偌大的京城,还有谁能大得过长?公主与?太尉?就算是天子来了?也不行!
他冷笑道:“是吗,那不妨报上名来,让我知道是谁家的。”
话音落,里面出现一只刀柄,马车内的人执刀柄将车帘撩开,看向外面,护卫与?他对视。
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人,脸色白净,锦衣华服,眉眼间却有几分?杀气,像出身优越的世家子弟,但也能看出来身手?不凡,杀过人。
护卫与?他对视。
小厮道:“公子,小的这就将此人轰走。”
车内人却道:“你太无礼了?,撞了?人还不知错,如此嚣张跋扈,回去领三十杖吧。”
那小厮一点错愕,车内人只是看向护卫道:“抱歉,我家下人才从小地?方过来,不懂礼数,言语不敬,望阁下包涵。夫人在何处,我下车去赔罪。”
护卫没想到下人如此无礼,主人却又如此恭敬,不由奇怪,暂且收了?刀,回道:“在后面牛车上。”
车内人当真出了?马车厢,小厮连忙蹲下身让他踩着背下来,心里却奇怪,不知主人为什么这么恭敬。
那人随护卫走到后面的牛车前,朝里面躬身道:“在下湖州严崇文?,此去普渡寺接母亲,仆从心急,抢了?夫人车道,在下特?地?前来赔罪,望夫人海涵,不知夫人府邸,等在下接了?母亲,愿携礼前往再?致歉意。”
车内高盛撩起车帘看向外面,看他一眼,问:“你是严君寿的公子?”
京城有几人能直呼严淮的字呢?更何况高盛的身形面容也不是什么秘密,严崇文?看着他,神色一愣,随后立刻道:“原来是太尉!”说着就要跪下,高盛道:“不必。”
严崇文?连忙道:“惊扰太尉,实在是小人无礼,望太尉责罚。”
“罢了?,以后当心就好。”高盛说。
严崇文?道:“多谢太尉,刚才护卫说夫人,小人万没想到竟是太尉。”
此时又一人将车帘撩起,朝他道:“严守锋。”
严崇文?愣了?,随后很快低头,“拜见长?公主。”
司妤道:“严夫人既来了?京城,十五元宵便?一同去赴宫宴吧。”
“是,臣回去就转告母亲,谢长?公主。”
司妤放下了?帘子,高盛也放下了?。
严崇文?退到一旁,让牛车过去了?。
待他们远去,小厮才过来,朝严崇文?忐忑道:“太险了?,没想到他们竟是长?公主和太尉,怎么却……却乘了?个这车,也没带多少?人。”
严崇文?久久看着牛车离去的方向没挪目,小厮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朝小厮道:“眼睛白长?了?,你没看那护卫腰间别着个金腰牌,什么地?方,能做得起那样的腰牌?又有什么地?方,能给一个护卫发放钢刀?”
小厮回忆,却根本不记得那护卫是不是别了?腰牌,刀倒是还记得,闪着银光,还真是钢刀。
“原来如此,公子是早就认出来了?”他就想公子怎么突然就变性了??
严崇文?已经?往马车上走,他上了?马车,小厮同车夫道:“赶紧的,万春楼这会儿曲子估计都弹起来了。”
他们今日是特?地?去万春楼的,听说京城的姑娘都?多才多艺,很多还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不知与?湖州的比怎么样。
但车夫才要挥动?缰绳,后面严崇文?却道:“算了?,不去了?,回吧。”
小厮奇怪地?看向后方:“为何?今日正好老?爷不在家,等明日又不行了?。”
严崇文?看着那牛车远去的方向,一时失神,沉默不语。
从前他只知长?公主美貌,却不知道竟真的如此美貌。
那种?美貌是想象不出来的,因为你没见过,你怎能想到?待见了?,所有书上、梦里、伟说中关于美人的形容才有了?具象的模样。
所谓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就是她那样吧。不只是面容,还有身段,哪怕只是坐着,都?能看出那副身体的美妙。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小厮道:“庸脂俗粉,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放下了?帘子。
高盛当日能把控京师,不过是时也运也,正好那时京城无人,正好管洪吴弼等人是无能之?辈,若此等机遇到了?他手?上,那此刻的公主便?是坐在他身旁了?。
他伸出手?抚向对面,司妤在那牛车里所坐的位置,仿佛她不是坐在早已远去的牛车里,而是坐在自己面前。
那样的美人,不知脱了?衣服是什么模样呢?
不知进去了?,又是什么滋味呢?
严崇文?原本还有回湖州的打算,此时已然决定留在京城,不走了?。
……
此时的牛车内,司妤与?高盛都?没说话。
高盛那么狂妄的人,对严崇文?倒和颜悦色起来。
司妤这般身份,竟主动?和严崇文?说话,一开口就叫出了?人家的字。
两人都?知道对方心思,就是想将严崇文?笼络进自己的阵营,以此来笼络严淮。
没错,这原本就是他们的立场与?责任,司妤背后是司家朝廷,高盛背后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万千西凉士兵,他们谁也不想成?为俎上鱼肉。
于是一时间,待会儿去买零嘴小食的约定竟有些尴尬起来,昨晚两人的亲密也显得像是逢场作戏。
这便?导致,之?后的闲逛也成?了?不走心的敷衍,天正好又起了?风,下起雪,司妤随便?转了?几圈,和他道:“算了?,有些冷,还是回去吧。”
说完就已往牛车边上走。
高盛没阻止,待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牵起她的手?,捏在手?心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见他们有人用那种?手?炉,下次你也拿着吧。”
司妤点点头。
他仍牵着她的手?,不顾自己的手?冷,将她手?牢牢握在手?心。
司妤明白,此时他对自己好,应是真心的,因为他就是个会好好对家人妻小的人,但他更想要的,是权力,是天下。
今日严崇文?出现得很好,提醒她记起两人的身份,不能在这种?新婚甜蜜中沉溺。
她明白,女人更容易沉溺进爱情的幻境里,男人往往能随时抽身。
而这几天,她已经?过于大意了?。
这一晚两人的话显得特?别少?,下午的雪到天黑还没停,两人仍是挨在一起睡着。
直到第二天推开窗,天地?一片白茫茫,却有曙光从东方升起。
高盛问司妤:“你们读书人,是不是喜欢赏梅赏雪还作点诗什么的,今日要不要去看梅花?”
司妤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不了?,今日有些事要忙,就不出去了?。”
高盛认识这种?笑,她平常要以端庄温婉示人,便?是这种?笑,假得很。
他也就不讨这没趣了?,和她道:“那行,你忙着吧,我出去了?。”
司妤“嗯”了?一声,高盛去忙自己的了?。
他自然知道她在别扭,因为他和她抢严崇文?,或者说是严淮。
但这不是应该的么,当初严淮可是被她爹贬去地?方的,不是他召严淮进京,严淮什么也不是。
现在严淮露了?些做丞相的本事,她倒也稀罕起来。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将来会怎样呢?
反正无论如何,他就算赢了?也不会杀她,他舍不得,但她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道细痕。
算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下完雪,天似乎更冷了?。
高盛出去一趟就回了?太尉府,一时兴起往后院去了?一趟,却闻见了?药味。
一问,才知小桃病了?,竟已烧了?两三日。
他赶紧去小桃房中,小桃正躺在床上昏睡着,脸上红红的,一摸烫得吓人。
他问丫鬟:“烧了?这么久,大夫怎么说的?喝了?几天药了??”
丫鬟连忙道:“昨日才请大夫开始喝的药,大夫就说是风寒……”
“不是烧了?两三日吗?怎么昨日才请大夫?”
丫鬟回答:“最初没这么严重?,县君说不用请大夫,睡一睡就好,结果……没好,倒严重?了?。”
高盛心焦地?看着小桃,又问:“请的谁?”
“就后街那个广济堂的张大夫……”丫鬟小声回答。
“那么小个药堂。”高盛很快吩咐:“去请前街的陈医士,就说是我的令。”
医士是给宫中贵人诊病的,外人若无皇帝特?许,不可找医士看病,医士愿意也不能看,须随时听侯宫中差遣,但高盛向来不将这种?规矩放在眼中,他吩咐了?,谁敢不来?
丫鬟赶紧去吩咐了?,床上的小桃打起精神开口道:“表叔,别那么麻烦,家里有药在吃着。”
“吃着怎么还不好?”高盛看她的样子,担心道:“为何早不和我说?”
风寒是小病,却也不可大意,特?别是遇到高烧,年迈体弱的便?熬不过去。
小桃在床上道:“本来就是小事。”
一旁丫鬟低声回答:“县君说太尉新婚,别去打扰。”
高盛这时想起来,他和司妤成?婚后住进了?公主府,这里便?只有小桃一人。若是这样算,他与?小桃就成?了?两家人,小桃这种?性格又怎么会主动?找他?
他一时觉得愧疚,将她接过来,却也没有怎么照顾她。
医士没一会儿就到了?,给小桃看过诊,又看了?原来的药方,增减了?一些药,让马上换药煎了?给她服下,傍晚喝一碗,隔两个时辰再?喝一晚,看明天能否退烧。
小桃已经?没什么气力了?,烧得难受,没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高盛有些担心,他想起自己的娘亲是在自己从军那一年病逝的,他回去时娘亲坟上的草都?长?半人高了?;父亲呢,过几年也没了?,十三岁的弟弟办完丧事就来军中找他了?,他也没和父亲见到最后一面。
他的亲人,要么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要么是他亲眼看着丧命的,他见惯了?生死,也许心慢慢的硬了?许多,但此时看着小桃,他还是会恐惧,会难受,怕这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
夜渐渐深沉,司妤放下了?书,吹灭了?书桌上的蜡烛。
高盛还是没回来,不知他去了?哪里,太尉府,或是什么万春楼,再?或是别的地?方。
她十分?平静地?上了?床,盖上被子自己睡觉。
但心里又忍不住想起他来。
他是因为她说不出去看梅花,生气了??
可这不像他。
或者单纯就是,突然又不想哄她了?,就像他突然来认错,突然要陪她一样。
心中的确有些失落,但也不是受不了?的地?步,就这样很好,若明日他回来,就和他说以后分?房睡吧。
第50章 第 50 章
高盛在太尉府待到了第二天。
一早醒来, 小桃的烧退了大半,继续服药,到中午就好很多了, 也有了胃口, 喝了一大碗粥。
高盛这才放心了,交待丫鬟好好照顾, 自己?回?到公主府。
到房中,如缨在外面?做针线活,见?了他连忙起身?,随后小声道:“公主刚刚睡下了。”
高盛的脚步放慢了, 到里?面?一看,果然司妤就在榻上午睡。
他问:“怎么?今日困了?”
他记得前两天也没见?她午睡呀?
如缨低声回?:“昨夜似乎没睡好。”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 司妤已经被吵醒了, 又?也许是并没有睡着, 扭头过来将高盛淡淡看了眼,又?翻过身?去背朝他睡了。
高盛见?了, 跑去坐在了榻边。
司妤才睡迷糊,又?被吵醒, 此?时他竟过来榻边坐着,让她心神不宁,更清醒了, 语气?便有些不好:“你坐这里?做什么??”
高盛见?她好似很清醒,犹豫片刻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司妤并不想理, 但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 思绪渐渐清明下来, 也渐渐平静,这才问:“太尉有何?事?”
见?她叫得这么?生疏, 高盛又?犹豫了,过一会儿才道:“如果我想让小桃搬来这边,你能同意么??”
司妤没想到是这事,她问:“为什么??”
“昨日我回?去,才知道她病了,却没和我说,又?随便找了个?大夫,一连发烧好几天,今天上午才退。我不放心她,加上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在那里?,身?边也没个?长?辈,说出去又?是名声不好,不好议亲不是。
“我就想,再怎么?说你也算她婶婶了,要不然就让她搬过来,你派个?宫里?的嬷嬷,照顾她,教?教?她,有什么?事让那嬷嬷来禀告我,我也能顾上她一些。”
司妤问:“你昨日去看她了?她病得严重?”
“嗯,两三天高烧不止,粒米未进,吓得我在旁边守了一夜,眼下已差不多好了。”高盛说。
司妤心中那阵郁结突然就散了,她转过头来,果然看到高盛面?容有些憔悴,眼中有几缕红血丝。
“怎么?样?能同意么??”他问。
司妤回?道:“你自己?决定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让如缨去办。”
“那就说定了,等她痊愈了就搬过来。”高盛高兴道。
“嗯。”
她仍躺着,他看了她一会儿,叹声道:“看来你是真不在意我喝不喝花酒,养不养女人啊,一夜不回?来,你连问也不问一句。”
司妤抿了抿唇没看他,轻声道:“有什么?好问的……你愿去哪里?就去哪里?。”
末了又?道:“你也没让人过来说一声。”
“我那不是忘了么??”他说。
司妤躺着没出声。
他却突然想起来:“那我……是不是得给你些钱?不能让你白养我侄女。”
司妤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一时没出声。
他们的私产自然是分开?的,也从没提起过这个?。
其实她并没有太多钱,因为连年?争战,旧都还被安朝烈黄承训等人劫掠一通,哪里?有钱?
高盛那边她不知道,但她在太尉府住过,知道他吃穿用度比宫中更节约,他有那一大批西凉军要养着,自然不会有钱到哪里?去。
这时他说:“回?头我把我的俸银给你管吧,养我侄女,还有我儿子。”
司妤笑了:“这几个?人,我还养得起。”
高盛也上榻了,和她道:“你往里?面?去一点,我也睡会儿。”
司妤往里?面?让了让。
坐榻是硬的,也窄一些,不如床上舒服,他却便要挤过来。
躺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我再和你商量个?事怎么?样?”
“什么??”
“你说我怎么?给小桃找个?夫家?你有看得上的人么??”
司妤转过头来看他,她真没想到他还能问她这事。
这感觉,就像他们只是对普通的夫妻,所?以关于侄女的婚事,他要来问她。
“你自己?不认识人么??”她问。
高盛叹息:“我看上的她看不上啊,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司妤知道,宋之洵那样的世家公子。
他的意思是,他要找个?小桃自己?喜欢的,而不考虑别的,譬如用小桃去联姻之类。
不知为何?,她又?觉得他对小桃真好。
“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人来,十五元宵宫中不是有盛宴么?,百官都会参加,到时候可以看看有没有品貌不错的。”司妤说。
“这倒是,我竟忘了。”高盛随口道:“要没这么多破事,我正经娶了你,你也是个?贤妻。”
司妤扭过脸不说话。
如果没这些事,如果他是朝中将军,她是公主,就普普通通嫁给了他,他们会怎样呢?
她竟然觉得也不错,他是个?对亲人很好,又?很靠得住的男人,过日子应该是可以的。
只是又?想起来,在她还是少女时,喜欢的好像也是宋之洵那样的,如果那时候将高盛和宋之洵两人给她选,她一定想也不想就选宋之洵。
因为宋之洵懂诗赋,懂琴棋,懂书画,而他却什么?都不懂,她都不知道和他在一起说什么?。
所?以,要没这么?多事,她也不会嫁给他。
高盛已经在她身?旁睡着了。
这榻上有他的加入暖和了不少,她明明打算躺一会儿就起来的,此?时躺了一会儿,却又?不想起来了,也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过两天,王小桃搬过来了。
搬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见?过司妤。
她到司妤面?前向她行礼,随后拿出一叠衣物,略有忐忑道:“公主,这是我闲来无事,给小公子做的一些衣服鞋子……我知道公主身?边绣娘定是厉害的,我这什么?也不算,只是我一番心意,小公子到时候穿不穿都好。”
因为时候还早,司妤其实还没吩咐人准备什么?,此?时见?到一堆小孩的衣服,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她让如缨接过衣物递到她面?前,放在腿上看了看,两张襁褓,两身?小衣服和一双小小的鞋子,这一刻,她对肚子里?的胎儿突然有了些感觉,泛出一些母亲的情绪来。
这些衣物面?料都用得很好,襁褓和鞋子竟都是用的云香缎,这是蜀地贡品,质地柔软却又?颜色艳丽,一直被宫中人喜爱。
但因为民生凋敝,宫里?也没多少,小桃手上的一定是高盛给的,那只能更少,她这个?是明艳的鹅黄色,十多岁的少女,若是做一身?裙子穿在身?上,不定有多娇俏,她却拿来给她腹中的孩子做了襁褓。
司妤自小不缺衣食,从来只有她赏别人的份,没有别人送她的,此?时看清小桃这份心意,不禁也感动。
她道:“这云香缎你拿来做衣服多好,何?必给小孩子。”
小桃连忙回?:“我不爱穿颜色鲜艳的,也不习惯,这料子舒服,给小孩子最好。”
其实她自然也是舍不得的,但当时想给公主或孩子送些什么?,却想不到送什么?,她有什么?是人家能瞧上的呢?最后只能做点小孩子的衣物,因为这东西用得快,一旦下雨衣服不干就没办法,所?以肯定不嫌多;既然是送给公主,自然也不嫌太好,宁肯自己?心疼,也不可让人觉得看不上吧。
司妤摇头:“给他才是浪费了,以后这样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她说着将那一堆衣服亲自叠了放好,又?将外面?包着布也包好,双手捧起交给宫女,悉心交待:“去好好放着,注意别受了潮,也别忘了地方,等天热了拿出来洗了晒晒。”
宫女也是小心接过拿去了,王小桃看着心里?,觉得十分欢喜,可见?公主是没有嫌弃的。
随后司妤道:“你过来了就当还在太尉府,不用拘束。只是等元宵之后,我与你表叔都会比现在忙一些,定有顾及不上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不习惯的,或是哪里?不舒服,而我们都没去问你,你就自己?来同我说一声,不要瞒着。”
王小桃连忙道:“是,我知道了。”说完又?道:“公主若有什么?吩咐,也只管让我去做。”
司妤轻笑道:“那自然没有,只是你表叔提起过,让我替你留意着有没有什么?好儿郎,好为你张罗婚事,你若有看得上的,也可和我说。”
王小桃没想到表叔还和公主说过这个?,一时间,她竟然觉得公主就像真正的婶婶一样,是自己?亲人长?辈。
但随即而来的就是窘迫,她连忙道:“不……我还……还没想嫁……”
司妤道:“你即放了宋之洵,就该在心里?也放下他,好好去看看其他合适的人,不必再惦念过往的,这世上的好男儿还很多。”
王小桃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公主会和自己?如此?平静地提起宋之洵。
就好像,公主其实和宋之洵没什么?关系,对宋之洵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一样。
其实她后来一直是这样的感觉,公主心里?装的更多的是朝廷,而非儿女情长?。
她唯唯诺诺回?了两句,正好外面?来传,昌乐公主到了,她便赶紧告退,离开?了长?公主的院子。
今日心情其实很好,因为最初想着搬来这边她是紧张的,要去见?公主就更紧张了,但每一次和公主见?面?,都觉得又?轻松了点,公主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她之前生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现在身?体好了,便想转一转,特别是公主府,她没来过。
等转了一圈才发现这后院还一片荒凉,什么?都没种,甚至有片墙角,还长?着一堆杂草,杂草后面?是一片鲜亮的黄色野菊花。
她一时兴起,想摘一把花回?去插在瓶里?,自己?住的房里?有两只很好看的花瓶,却是空的。
蹲到野菊花丛中正摘着,便听见?了昌乐公主的声音。
“这儿还真荒凉,竟什么?也没有。”
长?公主道:“搬得仓促,连房子都是赶做好的,园子就没顾得上了。”
“那等开?春了好好修一修。”
“随便修一修吧,都是钱。”
这是人家姐妹在院子里?说些家常话,王小桃本以为两人很快会走过去,结果她们却坐在了附近的石桌旁,王小桃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出来,但之前躲着没出来,这个?时候再突然蹿出来,实在很失礼,她犹豫半天,还是没动。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有看中的人?皇上上半年?会大婚,若是顺利,你也在今年?完婚吧。”司妤说。
司妤突然想起昌乐的婚事,是因为高盛和她提起王小桃。
她不免想起,昌乐终究是她的妹妹,之前因屈继先之事郁结在怀,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果然,提起婚事,昌乐就闷闷的,半晌问:“哪里?都没有宋之洵的消息吗?”
“没有,就算有,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司妤语气?微严厉道:“长?庆县君是和他拜过堂的妻子,如今高盛也要替她另择佳婿,你就更不必想了。”
“她活该。”
司妤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昌乐知道自己?要被责备,否认下来,随后道:“姐姐为什么?要将她接来你府上,你是长?公主,却和她一个?乡野村姑住一起,不是污贱了身?份吗?”
司妤的目光已然变了,变得审视而又?严厉,昌乐不由就低下头去:“我只是说说,这是姐姐的事,我也管不了。”
“你自然管不了,你只能管好你自己?,她是朝廷亲封的县君,你不要再轻视,更不要再有什么?意图伤害她的行为。”
“我知道,我又?没做什么?,也就之前为咸菜发了几句脾气?……”说了一半,昌乐才想起还有荷花池那一次,因为后面?没事,所?以她一时忘记了。
她解释:“荷花池那次也就是一时冲动,我现在不会了。”
司妤看她许久,最后叹一口气?:“算了,就当我今日闲着无事做,多此?一举吧。你若有看中的人,可以来告诉我;你若没有,那就由我指婚,到时候便由不得你了。至于什么?宋之洵,不要再提起,更不要去找人打听他,这是为你好。”
昌乐乖乖点头。
两人明显话不投机,没一会儿昌乐公主就退下了,长?公主也从石桌旁离开?。
王小桃脚都要蹲麻了,确认四下无人,才扶着墙站起来。
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那时候推她的是昌乐公主。
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当时也没什么?事,这事在她心里?早就过去了,只是现在明确知道真相,不免觉得对不起长?公主。
她竟然在心里?冤枉公主这么?久。
还和表叔说了呢,搞了半天就是自己?瞎猜。
只是这么?说的话,宋之洵先和长?公主有婚约,又?和昌乐公主有什么?关系吗?然后又?答应了和自己?的婚事?
一时间,她觉得那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可能……也许不如她想象得那么?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