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谋
    往尚衣局送去的布料没几日就裁成衣送了回来,那名贵布匹看着的时候便觉得华丽非常,待制成衣了,葳蕤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宫装,在阳光下仿若一片星河,好似天上的神衣。

    尚衣局的姑姑还笑问她可否满意,葳蕤还谈何满不满意,她爱不释手,也算是开了眼界,只是此等华衣,岂是她一个宫女能穿的,即便是出身贵气的梅丽仪,也从未有过如此华服。

    万幸除此之外,还有两套淡雅的宫装,说是淡雅,其实也是相对而言,其中一套粉若桃夭,丝丝入扣,娇嫩非常,还有一套色如天蓝,束胸却以鹅黄跳跃,雅然之中不乏生机。

    这日起身,葳蕤手指在三套衣服中划过,最终落在了最后一套。

    狩元帝下朝而来,见到的就是站在晨光中,清丽出尘、袅娜多姿的少女,一袭宫装曳地,墨发如丝绸垂落,一步三摇,光看着便是一副传世画卷,令人心旷神怡。

    他手指动了动,静静欣赏着:“郑重阳,做的不错,去领赏吧。”

    “嗻!”郑重阳那是喜笑颜开,将狩元帝迎进后殿后,又领了葳蕤就座,“葳蕤姑娘且等半刻,皇上换了常服就来。”

    待皇上出来后,郑重阳瞳孔震了震,这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墨蓝色锦袍,做的是宽袖曲裾样式,一派风流感,真是大变活人啊。

    狩元帝敏锐地瞧见葳蕤眼中惊艳一闪而过,清咳两声压下笑意:“走吧,陪朕去御花园转转。”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郑重阳在他们身后隔着些距离,瞧着皇上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势,冥思苦想,怎么觉得皇上今日这神情格外眼熟呢?

    忽地,他一拍脑袋,哎呦,这不是像极了百兽园里那只求偶的孔雀嘛,皇上这是,要开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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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节正是御花园热闹的时候,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葳蕤还从未见过如此铺天盖地的花卉,眼睛都快瞧不过来了。

    见葳蕤盯着枝头玉兰,狩元帝抬手摘下一朵,放入她手心:“玉兰素以高雅脱俗著称,香气淡雅,制成香囊再合适不过。”

    “皇上可喜欢?”葳蕤低垂着头,狩元帝却能看到她泛着薄粉的面颊,清咳了声,“还行。”

    长久无声,狩元帝忍不住补了一句:“若是你做的,朕勉强可戴一戴。”

    葳蕤努力抿住笑意,瞧见了一旁挤挤挨挨的紫色花丛,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花,顿时起了兴趣:“这是什么?”

    一旁跟着的太监适时上前:“回皇上、姑娘,这是外藩进贡的洋水仙,也叫时样锦,栽种可费了奴才们好一番心血,香气浓烈,据说有生福之意。”

    “这花不错,赏。”

    狩元帝一句令下,喜得太监合不拢嘴:“多谢皇上,洋水仙十分适宜摆放房中点缀,奴才备了几盆可送去太极宫。”

    狩元帝点点头:“送去桃苑吧。”

    葳蕤也谢恩,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喧哗,郑重阳眼睛一眯,叫来远处守着的太监:“谁在外头喧哗?”

    那太监满脸为难:“回公公,是承乾宫的齐贵嫔。”

    狩元帝扫了他们一眼:“怎么回事?”

    郑重阳忙道:“是齐贵嫔在外求见,皇上您看……”

    “想必贵嫔娘娘也是瞧见御花园的花开了,来赏花,”葳蕤看着满园春色,“贵嫔娘娘不像奴婢粗浅,定知道这园中一花一草的来历吧。”

    狩元帝甚少去齐贵嫔那,连她的脸都快忘了,将人拦着不让赏花总不好看,便抬首:“让她进来吧。”

    郑重阳连忙应声:“嗻。”

    随着一阵香气袭来,精心装扮裙摆逶迤的齐贵嫔翩蝶而至,她见了狩元帝十分惊喜:“没想到嫔妾与皇上如此有缘,今日一道来了这御花园赏花,皇上可愿意与嫔妾同游?”

    “奴婢给贵嫔娘娘请安。”

    没等到皇上的许可,齐贵嫔倒是先瞧见了皇上身边那个美貌宫女,说是宫女,却穿得一身娇媚,头上竟然还簪着一支蓝宝石金簪,一副下贱做派。

    齐贵嫔眼睛一眯,酸气就涌了上来:“是嫔妾来的不巧,打扰了皇上的雅兴,不知这位妹妹是?”

    嘴上叫着妹妹,齐贵嫔的语气却不屑。

    葳蕤听出来那不屑的语气,她出身卑贱,又无品级,能得娘娘一声妹妹已是抬举,自然不会在意,恭敬地福了福身:“回娘娘,奴婢名为葳蕤,是太极宫的奉茶宫女。”

    “谁问你了?”齐贵嫔眉头一皱,“本宫同皇上说话,你插什么嘴?一点规矩都不懂。”

    “娘娘恕罪。”她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同梅丽仪如出一辙,葳蕤下意识就屈了膝,下一秒却被人牢牢扣住了手腕。

    “太极宫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狩元帝这才记起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个齐贵嫔,她作为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初进宫时他还给了两分薄面,直到后来无意间瞧见她掌掴宫人,自此再没去过承乾宫。大长公主自出生便被太皇祖父捧于掌心,皇祖父更是对这个胞姐唯命是从,大长公主却依旧知进退,从未无礼过,怎的生出个如此后辈。

    “皇上!”齐贵嫔没想到他竟会因一个宫女下自己脸面,她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堂堂贵嫔!当年若不是因为心仪皇上,她又怎会甘愿入宫为妃,可如今爱慕了多年的皇上却在她面前攥着一个宫女的手,护着旁人,齐贵嫔怎么不心痛!

    她眼中顿时蓄了泪水,恨恨地瞪了葳蕤一眼:“是嫔妾鲁莽了,嫔妾已许久未见皇上,一时冲动,还望皇上别同嫔妾计较。”

    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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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蕤对后宫嫔妃知之并不多,此时见她原本嚣张的面孔变得泫然欲泣,算得上是楚楚可怜,还以为狩元帝会心软,谁知只听他冰冷的语气:“这里不是大长公主府,若要耍威风,就回去耍,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这话可算是十分锋利,刺得齐贵嫔脸色苍白,她不可置信皇上竟会如此待她,她明明都认错了!

    “来人,送齐贵嫔回去。”

    此话一出,郑重阳首先伸手将人请走:“贵嫔娘娘,挪步吧。”

    好不容易能见到皇上,却被如此训斥,齐贵嫔使尽全身的劲才让自己没有撒泼打滚,丢掉最后一番颜面,她奈何不了皇上,可狠毒的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葳蕤,难不成一个宫女,她还奈何不了吗?

    再如何她也是贵嫔娘娘,待这宫女失宠,她定要将这宫女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她越发这样,狩元帝便越发厌恶,转身将葳蕤护在身后:“别怕,她奈何不了你。”

    葳蕤低垂着头,从前或许是怕的,但现在她明白,怕也没用,她咬了咬嘴唇:“贵嫔娘娘是主,奴婢是仆,贵嫔娘娘若是不开心,想要奴婢的性命那也是应该的。”

    “胡说!”狩元帝霎时起了怒意,他的人生里,即便被人欺侮,也从不低头,却没想到葳蕤竟是这般想的。

    葳蕤敛下睫羽,也掩下了眼中的嘲讽:“奴婢八岁为奴,所受规训便是如此,奴婢对皇上的维护心存感激,只是为奴为婢,不配皇上如此对待,若是能得善终,便是奴婢之幸了。”

    好一个善终!

    狩元帝心中越发起怒,他不知为何会怒,仔细想来,一个奴婢如此端正自己的态度,他该开心啊,可是看着葳蕤麻木的模样,他就是心中憋闷!

    后来想想,他是在气眼前这个女人,竟一点都不信他。他这么护着她,却得了一个只求善终的落魄愿望。

    他是堂堂天子,他的女人,个个都享尽荣华富贵,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觉得他一个天子,会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了!

    “皇上,”这回是葳蕤先低头了,她主动将手放入狩元帝的掌心,“奴婢能在陛下身边侍奉左右,已是三生有幸,若是奴婢不为奴,说不准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何等憾事,皇上应该替奴婢高兴才是。”

    “朕倒从未听过,做一个奴婢有什么可高兴的。”狩元帝冷冷道。

    葳蕤笑笑:“对皇上来说确实匪夷所思,但对奴婢来说,在太极宫的这些天就仿如做梦,皇上赏赐给奴婢的华服、首饰,是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宝贵东西,一间能避雨的屋子,冬能穿暖,春能吃饱,无人打骂,这还不算好日子吗?”

    荒唐,太荒唐了!

    狩元帝气她,却又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忍受无果,他咬牙:“就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