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礼尚往来
    步九思结束了今日的工作,他与药铺里的伙计们微笑道别,带着自己的笔墨缓缓往家的方向走去。

    有自来熟的伙计笑着问道:“步郎君,家住哪儿啊?改天咱约着吃酒去!”

    步九思回身,哪怕是下了工的现在,他依旧挺拔站着。

    他声音温和又缓缓:“家在平宁城外,怕是要辜负刘兄美意了。”

    那伙计跟他摆摆手说没事,步九思向他歉意颔首,而后继续抬步向前。

    步家住在平宁城西郊,虽是挂着国都平宁的名头,但也不过是大一些的乡镇罢了。

    步九思的步伐从踏在板石上变为踏在泥土路上,他今日穿的依旧是那件褪色的黑衫,头发拿树枝一束,看起来倒也利索得很。

    他的父亲步成峰死在前朝末乱中,他生前是本地的县尉,在此处还算有些余荫在,步九思和母亲也算有栖身之处。

    步家很小,步九思缓缓推开门扉,入目便是母亲费力坐起身绣着什么的模样。

    步九思将手中的笔墨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用不容拒绝的力度从母亲手中抽出才绣了一半的帕子。

    “阿娘仍在病中,做这些事反倒会好得更慢。”步九思的语气透出丝丝不赞同之意。

    步自芳有些虚弱地咳了两声,旋即就被步九思搀着靠在枕头上喂了一口水。

    她还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九思啊,娘不是勉强自己,不过是隔壁你赵婶子托我绣条帕子,她既给了八文钱,我也不好推了。”

    八文钱,步九思一天去药铺帮工两个时辰能赚到三十二文,赵婶子给的确实有些多了。

    步九思深感自己的拮据,他本想在药铺多干几个时辰,奈何步自芳坚决不同意,说什么都不能耽搁步九思温书准备秋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母亲眼巴巴望着自己手中那一半帕子的模样,心底渐渐泛上阵阵悲哀。

    若不是他上一世专注于考取功名,母亲也不会……

    步九思压下心中悔意,他把步自芳手中的针线也拿了过来:“阿娘既不愿意拂了赵婶的好意,那我便把它绣完吧。”

    步九思熟练地穿针引线,用拇指指节的茧推动针尾。

    步自芳几次想抢都没抢回来,她只能靠回枕头上,幽幽望着房梁:“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

    步自芳本是被家里卖到此处的孤女,周围人都管她叫芳娘。还是步成峰从买家手中解救了她,认她为义妹,也给她起了“步自芳”这个名字。

    她就此跟在步县尉的旁边报恩,最凶险的一次,前朝国都被攻破,步成峰因县尉身份被流民围攻,是步自芳与他背靠背地杀出一条血路得以逃脱。

    当年能用双刀眨眼间撕开生路的女子,现在却因病痛虚弱至此。

    步九思又感受到喉头的酸涩,他绣帕子的动作一顿,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勾线。

    他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步自芳的眼,她及时住了话题,思忖半天突然想到一事,偏头看向步九思。

    “对了,九思,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步九思闻言不解,他出于谨慎,在脑中仔细搜寻了回忆,自己这几日一直在祝月盈的药铺帮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应也没有。”

    步自芳有些奇怪:“今儿早上,你刚走不久,便有贵客叩门而入,送了几包药材才走。”

    步九思垂眸,升起几分警惕心来:“阿娘将药材放哪儿了?”

    他顺着母亲指的地方拿出那个包裹,小心解开绑绳查探。

    正是能治疗步自芳病症的方子,对方还送了五天的量。

    步九思眸光微动,他小心捻着药材的碎末轻嗅,发现的确是正儿八经的药材,并未掺杂旁物。

    要知道,他重回元宁十年后就寻了机会去药铺帮工,但是攒到现在还未攒够为母亲抓药的钱啊。

    步自芳看儿子久久不动,关心道:“九思,是有什么不妥么?”

    “非也,”步九思起身重新系好绑绳,“这是对阿娘的病症有益的方子。”

    且比他求来的那副方子更贵重些。

    步自芳闻言并未欣喜,她深知万事皆有代价:“可谁会平白无故的……九思,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平宁城毕竟是国都,赤乌大街上随便走着的一个人可能都有官职。

    步九思早就从绑带上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他笑着安抚母亲道:“阿娘放心,我已经认出是谁了。”

    步自芳眉头紧锁,强压下喉头的痒意:“是谁?”

    “祝家。商人出身的祝家。”

    步自芳回忆着这个名头:“祝家似乎和我们并无往来,怎会如此?”

    与此同时的祝府内,祝持德也是如此问祝时安的。

    “我们祝府与步家并不相识,贸然给他们送药,是否有些欠妥?”

    祝时安轻轻摇头,他手中还拿着祝月盈递给祝家的信。

    “步家现在声名不显,但阿耶阿娘都知道,那位以后会是了不得的人物。现在帮衬他一把利大于弊。”

    “况且,”祝时安的思绪渐渐飘远,“那时他送小妹回家,我祝家总要有回礼才是。”

    程临微也认同儿子的话,但她心中也有疑惑:“说到阿盈,时安你知不知道步郎君和阿盈是什么关系?”

    要说女儿和步九思没有任何关系,程临微是不信的。

    要不然,步九思回平宁后第一件事绝不会是把女儿送回祝家。

    祝时安最近也在思索这件事:“阿娘,我也不知道。步郎君虽然在小妹的铺子中帮工,但听掌柜的说,小妹似乎并不认识他。”

    祝家的气氛因此言而愈发凝滞了些,最终还是祝持德出言打破:“行了,不用纠结那么多。”

    “时安,你也知道,最近朝堂又有新动向。若不是陛下相信祝家,此时你怕是连秋闱都别想参加了。”

    听阿耶说起此事,祝时安也正色起来:“陛下宽宏,但祝家不过是借着与先帝的些微情分罢了。”

    他把手中信展示给父母看:“小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给步家送东西,准确来说,也是小妹的要求。”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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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在铺子里多留了些银子给小妹打点侯府上下,以备不时之需。”

    程临微仔细看了看祝月盈的字,摇了摇头:“阿盈的确不怎么认识这位步郎君。”

    “也是,”她叹了口气,“阿盈一直在宁顺侯府,怎么有机会见到外男呢。”

    而此时的步自芳,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不确定地说:“祝家似乎有个娘子嫁去了宁顺侯府。这可是了不得的人家。”

    步九思笑意一敛:“是的。”

    他忽然失了讨论这个问题的兴趣,步九思垂眸将手中的线头打结收在一旁,起身摊开笔墨。

    步自芳咳了两声,实在是没力气直起身子:“九思,现在在做什么?”

    步九思提笔蘸墨,语气如常:“写一封……文章吧。”

    他本想下意识说奏折,可母亲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元宁十六年权势滔天的天子心腹了。

    步九思的文章一气呵成,他搁下笔,静静等待墨迹风干后,第二天将信笺递给药铺的掌柜。

    他早知掌柜是祝家心腹,便大方与他沟通。掌柜听自家郎君提到此人后,自是同意为他向祝时安递信。

    步九思送了信便进铺子代写药方并有条不紊地抓药,并不因为挂心这封信的去向而屡屡望掌柜。

    掌柜在心中暗叹这郎君的沉稳,自己则是寻了机会与祝时安的人接头去了。

    而祝家与步家这次的礼尚往来,被困在宁顺侯府中的祝月盈并不知晓。

    她今日起了个大早,小满为她挽好头发,将一支梅花放入窗棂旁的花瓶内。

    得益于祝月盈一口气把三年的账本都搬给了阮正柔,阮夫人忙于查账,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

    桃香今儿也起得早,司有桐本在熟睡,也被桃香抓了起来洗漱。

    她一边给儿子扎头一边念叨:“昨天阿娘跟你说的那些话都记住了吗?今天去祝月盈面前,司有桐,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啊。”

    司有桐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反正桃香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打开妆奁专门取出桃色的口脂,心中满是不服。

    这口脂可是司所照专门为她买的,祝月盈就算和侯府众人和好了又有什么所谓,她可永远占据不了自己在司所照心中的位置。

    桃香用无名指指腹轻抹唇珠,愤愤思忖,祝月盈昨日竟然和自己摆主母架子,她便是要去打破对方的主母幻想的。

    她擦干净手,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身旁的司有桐,笑着抓过他的手跨过门槛。

    若是刚嫁进侯府的祝月盈,想必会因为桃香得到丈夫宠爱一事而心中酸涩。

    可惜,祝月盈看着阿耶托人送到她手中的地契,她想,司所照本就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司所照,自己迟早要和对方和离。

    所以就算她听到桃香和司有桐到来的通报声时,听到对方阴阳怪气的炫耀声时,她都不曾觉得恼火。

    祝月盈只想着,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幻想丈夫宠爱的新妇了,司所照既然喜欢桃香,那最好永远也不要进自己的门。

    她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