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安郎君的帮助,司所照今儿还是输了一百多两。
他垂头丧气地走在赤乌大街上,心中盘算着,方才自己就不应该在对方的起哄下做出相反的决定,明天一定要吸取教训。
自己前些日子才从府中支了一千两,只要明儿把今日输的全赚回来,便不会惹母亲来兴师问罪了。
司所照一边往侯府走一边回想着,突然脑中记起了牌桌上一位郎君玩笑一般的话。
——“司世子,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个要找夫子的儿子呢!”
阮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这个当阿耶的多上点心,司所照却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不由得惊起了一身冷汗。
他昨儿才听身边的小厮奉砚说,道是阮夫人因为中馈拮据和祝月盈吵了一架,提醒主子这几天可千万别去找账房的麻烦。
司所照眉头紧皱,甩开身旁侍从匆匆向前走,思索应该怎么把这件差事糊弄过去。
身旁的街道突然热闹起来,司所照厌烦地“啧”了一声,这才从思绪中抽离,转头望向赤乌大街一旁。
这里坐落着一所书院,此时正是放课的时辰,前来求学的学子们三两结伴从坊门处离开,有的人走在路上还彼此讨论着一句话的古注该如何取舍。
司所照身为宁顺侯府世子,不折不扣的勋贵子弟,阮夫人自然给他求了前去国子监读书的机会,但是他比起学习,更愿意和纨绔子弟们喝酒划拳,享受入仕前的放纵时光。
他打量着从书院中鱼贯而出的学子,他们大多着一身素净的黑衫,周身并无金银配饰,家境应该都一般。
恰巧有几人经过他的身边,司所照便听清了他们口中的话——
“步郎君可真是厉害!作的诗连国子监博士都夸赞了几句呢!”
那年轻郎君只腼腆笑着:“齐兄谬赞了。”
“哪有哪有,别说是诗了,前阵子步郎君写的大赋,听说也得了朝中大员赏识呢!”
几位学子说说笑笑地经过司所照所站定的此处,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那年轻郎君一眼。
这是一张他有些熟悉的脸。
司所照拧眉思索,终于在回忆中找到了他的身影,正是那日上香时遇到的那个贪财读书人。
他再次看向步九思的背影,看着他被同窗簇拥在中间奉承的模样,唇边渐渐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司所照想,对方不过是个家徒四壁的污点书生,怕是连一两都没见过,很好打发。况且听他同窗那些话,他的学识到还可以。
既然他已经自认抓到了步九思的“把柄”,司所照对接下来的流程可是再熟悉不过。
他心中定下注意,带着奉砚快步走回宁顺侯府,也正是如此,司所照并没有注意到步九思望向他背影的了然目光。
数日后。
大宁皇宫。
陛下这几日时不时召见平宁城中的商人,今日也不例外。
宫内侍从引导着身后的二人面见陛下,他这几日见多了战战兢兢的商人,此时他身后的二人却不露半分胆怯,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祝持德和程临微此时行走在宫中,二人上一世最惋惜的事莫过于此。现在他们真正踩在宫中的板石上,心中难掩激动之情。
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祝家没有名声扫地,也没有搬离平宁城。祝持德和程临微也相信,他们的女儿绝不会重复上一世病逝的结果。
很快,内侍将二人引进越定还的书房中。
祝持德带着妻子向陛下行礼,一个温和又不失上位者威严的声音响起。
“祝郎君与程娘子,坐。”
程临微谢了恩,起身坐在陛下备好的椅子上,谨慎但不显局促。
越定还见多了面对自己不敢多言的商人,故而此时的他看起来随意极了。
“不用那么紧张,”越定还爽朗笑着,“抬起头来吧,朕没有前朝那么讲究。”
程临微比祝持德坐得离陛下更远些,她小心望向越定还的脸,目光所及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
明黄色的圆领袍不知运用了什么样的剪裁,竟显得十分贴身。蹀躞带上配着金玉扣,越定还的腰侧突兀悬挂着一枚孤零零的玉佩,但平宁城的众人都知道,那时皇后在前朝末乱间交予陛下的定情信物。
越定还的年岁不到而立之年,他的面庞成熟不显沧桑。
他手上摩挲着不知哪位臣子的奏折,此时正微笑着和祝持德说话:“当年沥水之战时,朕记得便是祝公给阿耶送去的米粮。”
沥水之战是大宁开国皇帝入主平宁城前的定鼎之战,那时的祝持德恰好曾帮过大宁军,这才让后代能脱离商户的束缚被优待入仕。
越定还自然对那场战役记忆深刻,他视线放空,像是在怀念着什么:“祝公大义,阿耶都与朕说过的。”
“想来,”越定还回神笑道,“若是朕让户部与祝公合作,也应是正确的选择。”
祝持德连忙带着程临微叩谢天恩。
“还请陛下放心,”他心中难掩激动之情,“祝家行商多年有口皆碑,从未敛过不义之财。草民定会配合户部的诸公,一同为陛下效力。”
越定还“唔”了一声,收起眸底的笑意:“祝公曾帮助过朕的阿耶,朕相信祝公不会背弃道义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的。”
祝持德听陛下频频提到先帝,话语中隐隐带着的威胁意味让他头低得更深。
“起来吧。”
越定还再次摆出友好的笑容,他手肘随意撑在桌案上。此时没有那位刚正不阿的邢御史在场,他也想借此机会稍稍放松一下。
祝持德才暗暗松了口气,就听得陛下又转头去问程临微:“程娘子可识得这位步郎君?”
程临微毫不露怯:“回陛下,民妇识得。步郎君是犬子同窗,他家中贫苦,民妇曾接济过一二。”
“步郎君年岁尚轻,但听犬子说,他的文采甚好。”
越定还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何止是甚好。”
祝程二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那封奏折上,只见上面赫然是步九思写过的文章。
“他在赋中劝说朕,其中便提到了祝公在沥水之战中的故事。”
越定还收起纸张:“朕只是有些好奇,二位先前是否知晓他会这么做?”
他审视着二人,室内此时静得落针可闻。
程临微稍露惊讶之情:“回陛下,民妇未曾想到步郎君会如此作文。”
祝持德惊讶之后很快便调整过来:“草民曾与犬子提到过商人处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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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步郎君从犬子处得知的吧。”
越定还不置可否:“看来这位步郎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除此之外,他的大赋的确作的不错。”
他没再提此事,而是笑着和二人道别:“与户部的洽谈事宜,自会有人去祝府与二位相商。祝公和程娘子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祝持德恭敬行礼离开大宁皇宫,直至离开了赤乌大街后才敢彻底松下这口气来。
程临微轻声道:“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祝持德低头:“你觉得陛下为何会有今日一问?”
“我不知道,”程临微摇摇头,“但是时安和我说,让我把一切都推到步郎君身上。”
祝持德的眉头刚皱起来,又被妻子的一句话打消了揍儿子的念头:“时安说,这是步郎君的打算,让我们不要有所顾忌。”
他只好叹了口气:“那位步郎君……”
想着上一世这孩子的遭遇,二人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临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坊中街道:“他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作为一个阿娘,我只能希望,时安和阿盈不要步他的后尘。”
毕竟,现在已经有学子不满步九思身为读书人却在商铺帮工,已经造势准备将他拉下文坛了。
“除了步九思的秋闱名额?世家还真是坐不住。”
越定还此时正在皇后武宥的寝宫中,他听罢此事,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武宥撇撇嘴:“一个农家子出身的贫苦读书人,竟能招致几位世家子弟的嫉妒,想必他的确是个人才。”
“的确!”
越定还一听这个可就不困了,他猛地从武宥怀里坐起身来,手中还拿着步九思的文章:“他这篇大赋我真的越看越喜欢,写得真好啊。”
武宥二话不说夺过越定还手中的纸张,她一目十行地扫着,看罢才将文章还回去。
迎着越定还期待的目光,武宥淡淡瞥了他一眼,抱臂吐出两个字:“还行。”
越定还有些不服:“是你不懂。”
“嗯嗯,是妾身不懂,”武宥笑眯眯地凑了过去,“那么我们最最神武英明的陛下,勤政爱民的元宁之主,准备怎么应对这件事?”
越定还无奈笑道:“别闹。”
“不过这位步郎君的话,”他认真想着,“既然世家自己跳出来反对朕主张的科举,那当然是趁此机会都揪出来咯。”
武宥早就从侍从那里听说了事情始末,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祝家人说不知道步郎君写了这样的文章,你觉得呢?”
“假的。”越定还毫不犹豫,“祝家在替步郎君遮掩,或者也可以说,步九思想借助祝家欲盖弥彰的表现,以退为进,从而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有些奇怪,步郎君竟挑选了一户商人作为自己的跳板,着实不合常理。”
武宥偏头看去:“那你是怎么想的?”
越定还笑了笑:“无所谓。人无完人,要是这些无足轻重的小把戏也要管,那我还不如退位顶了邢御史的位置得了。”
“何况……”
他重新拿起那张誊写着步九思所作大赋的纸张:“步九思的这篇文章,也太过贴合我的喜好了。我实在是很难拒绝这样一位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