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阮正柔所言,这一段时间,司所善的确担起了给司有桐开蒙的职责。
司所善在侯府只有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司有桐每次过来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但他仍愿意天天来找伯父。
伯父会轻声细语和他讲话,会给他讲很有趣的故事,会手把手教他如何把字写好。
司有桐喜欢和伯父呆在一起。
他甩开桃香专门派来的侍从,径直跑向面前的那人。
司所善斜倚在门框上,他一袭黑衫,身后披着白色外袍,手中正拿着一卷《大学》古注研读。
司有桐抱住伯父的腿,司所善并没有恼意,他慢条斯理合上书册,低头与他对视。
他的语气温和:“桐儿,见了夫子首先要问好。”
司有桐松开手,他往后退了两步站定,躬身行礼:“夫子晨安。”
司所善笑道:“桐儿记得很好。不过,现在已经是申时了,可以不用说晨安。”
司有桐点点头,他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好奇压过了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伯父正在看什么呀?”
司所善俯下身,把手中的书本展示给他看。
司有桐先窥着司所善的神色,见他的确没有不耐后才敢看向书上的文字。
“桐儿能看懂么?”
小孩子摇摇头:“看不懂。”
他说完,又下意识去看对方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对不起,我没有贪玩,我都好好学了的,但还是看不懂……”
司所善有刹那间的怔愣。
他在某一瞬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熟悉这般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
“伯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司所善给司有桐整理着衣领,“伯父自己都对书一知半解,桐儿看不懂是非常正常的。”
司有桐点了点头。
司所善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似有所思:“桐儿看不懂一本书,为什么会向伯父道歉?”
司有桐搓揉着自己的衣角,把头埋得更低:“因为我没有表现好。”
“如果我先道歉的话,阿娘就不会骂我了。”
司所善皱眉:“你阿娘骂你,你阿耶不管么?”
“阿娘说,阿耶平日里很忙,我不可以去打扰阿耶。”
司有桐猛然想到了什么,眸子也亮了亮:“但是母亲对我很好!母亲和伯父一样好,不会骂桐儿。”
司所善心下只余嘲弄,谁能想到,宁顺侯府的长孙竟然过得是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
好好的孩子,竟然在桃香手中磋磨成这样唯唯诺诺的模样,他那好叔叔婶婶竟然一点都不管。
至于他的弟弟,司所善叹息,身为亲生父亲,竟然连他这个伯父都比不过。
不过,方才司有桐话中提到的另一人……
司所善问道:“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有桐想了一会:“我不知道。但她常常对我笑,鼓励我大声说话,我喜欢在她身边。”
司所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先前他便听说堂弟与弟妹不合,现在一看,如果弟妹真的如司有桐所说这般明事理,倒是可以作为拉拢的方向。
他温声教了一会儿司有桐,再亲自将他送回了自己的住处。
司所善从司有桐的院子里行出,夏夜微凉,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抬步方要往回行去,又听得身后喝止的声音。
“司所善!”
被叫住的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他看向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行礼道:“见过世子。”
司所照眯了眯眼睛,他狐疑地看向堂兄:“这么晚了,你找我儿子干什么?想策反他给你通风报信?”
司所善有些想笑,他抬手扶额:“世子,桐儿才六岁。”
“哼。”
司所照自知理亏,但嘴还硬就行:“鬼知道你是不是想从小潜移默化影响他。”
他身上的酒味惹得司所善抬袖掩面,往后退了一步。
司所善没心思和他在这里打嘴炮,他另一只手拢着身上的白袍,冷声送客:“世子今日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琐事么?”
“若是如此,恕不奉陪。”
他说罢便转身径直离开,不想与喝醉之人论长短。
司所照却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抓住了堂兄的衣领,用了十成十的力把他往后一拽——
司所善被猝不及防扼住脖颈,他往后踉跄几步,又被司所照的靴子绊倒在地,险些差点磕到后脑。
奉砚和跟从世子前来的小厮们见状连忙将二人拉开,嘴中还一个劲儿劝说“世子冷静”“世子息怒”云云。
司所善双手撑在地上站起身来,他喘着气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又重新束好发,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他定定地看着被小厮们拉着的堂弟,语气平静:“你疯了。”
司所照适才因为惯性也跌倒在地,他抬手蹭去脸颊的脏污,恨恨言:“司所善,你个狗鼠东西。”
“呵呵,你学识再好有什么用?能去国子监的还不是我!”
他看着堂兄那张脸,咬牙切齿道:“你的侯位会是我的,你的婚约会是我的,你的仕途也会是我的。我们走着瞧。”
司所善只觉对方不可理喻:“弟弟,你真的疯了。”
“别叫我弟弟!”
司所照猛然发力推开周身的小厮,他一把抓住蹀躞带上拴着的胡刀刀鞘,反手就要劈砍到司所善身上!
司所善暗道不好,他有些狼狈地躬身躲避,司所照击打不中欲要再来,索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为何刀鞘脱手,被迫生生止住了动作。
找到机会的小厮们重新上来把二人劝开,虽说司所善身份尴尬,但他要是真出了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难逃其咎。
奉砚抹去额上的密密冷汗,他好声好气哄着司所照,见主子总算是放弃了教训堂兄的心思,这才指挥着下人赶紧扶世子回房歇息。
司所善神色如常,只有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的紧张。
他右手捂着心口,感受到心脏过快的跳动。
方才他趁乱观察着,是有人藏在暗处用石子击落了司所照手中的刀鞘,这才为他逃脱争取到了时间。
司所善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能在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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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侯府中精准预料到这场冲突。
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去那人离开的方向仔细查探了一圈,并无任何线索,可当他抱着满腔疑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发现桌案上有一张崭新的信笺。
说是崭新也不对,其上已有人写了字,司所善关紧门窗后才小心拆开了信笺,他的视线首先扫向落款,赫然是一个“步”字。
司所善虽被阮夫人拘着不准出坊,奈何有些人有些事的名声已经能穿过坊与坊之间的界限,从而传进司所善的耳中。
步九思。他下意识便想到了这个最近在平宁城如雷贯耳的名字。
司所善转而去看信笺的正文,其上只要求他做一件事,作为今日相助的回报。
他看罢,将信笺在烛焰上燃烧殆尽,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时间回到几日以前,步九思与祝时安长谈的那一天。
步九思在临走时,复又想起一事。
他轻声询问祝时安:“祝兄家中多年行商,不知可有些能用之人?”
祝时安试探道:“这就得看步郎君究竟想做些什么了。”
“应该是有些难度的,”步九思指尖有规律地敲击桌案,“某想托人潜进宁顺侯府,寻求一个人的合作。”
祝时安下意识点头:“哦,潜进宁顺侯府啊……”
“等等,”他回过味来,“潜进宁顺侯府?!”
从五品的侯府,怎么可能没有戒备。若是祝家真的有这样的人,上一世就不可能被侯府扣着小妹的棺椁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了。
步九思敲击桌案的指尖一停,他缓缓道:“祝兄手下有一支刚护送货物回平宁城的队伍,而其中那位吴郎君,某想托祝兄帮忙引荐一二。”
祝时安拧眉回想,他记忆中的吴郎君武功中规中矩,身量也较同队的人矮小些,但胜在头脑灵活,故而也聘下了他。
不过他抓住了步九思话中的重点:“何为‘引荐’?”
“吴郎君便是某心目中能潜入宁顺侯府的人。”
步九思知晓对方心中的顾虑,也拿出了诚意:“请祝兄将某带到他身前吧,这样,之后的一切,才能与祝家脱开关系。”
祝时安抬眸:“你的意思是……”
步九思颔首:“若此事不成,代价皆由某一人承担。”
祝时安心下大骇,祝家虽然给步自芳送了药材和米面,但同样,步九思帮祝家作文扬名,已然足够。
何况,祝时安清楚,步九思知晓祝家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日后能得到陛下的赏识,这本就是一场知道答案后反推回去的投资,稳赚不赔。
但潜入宁顺侯府这件事风险太大,将其成败都归于步九思一人,很可能让他断送这一世的仕途。他是聪明人,却依然选择这样做。
祝时安愈发心惊,步郎君必然是为了什么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他打探侯府选聘夫子之事,又插手拉拢侯府的什么人,像是已经在为自己进入侯府后做准备了。
步九思为什么一定要进宁顺侯府呢?
祝时安突然想到,他的小妹,此时正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