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司所照和桃香找上门时,祝月盈正在看手中的一卷《中庸》。
她有些可惜地放下书,询问身边的谷雨:“怎么是他们两个。”
谷雨皱眉听完手下人的消息,这才回道:“娘子,世子今日又逃了国子监的课业,被阮夫人知道了。”
“世子今日逃学,是为了回府要钱,阮夫人一时气不过,就和他吵了几句。二人不欢而散,世子便去找了桃香。”
祝月盈了然。
她都能想到,桃香一直不喜欢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世子生气的机会,这是撺掇着对方准备给自己好看呢。
祝月盈先是小心合上了手中的书:“小满,把阿兄的书收好,免得一会儿出什么变故。”
小满才放了书回来,就听到世子来者不善的声音:“祝月盈,你怎么回事,出点钱都不愿意?!”
她赶紧站到主子身边,谷雨目不斜视,咬着牙低声说着:“听说娘子钱给少了,来要钱的。”
小满心中不喜,堂堂宁顺侯府世子,名下自然有铺子贴补,府中给他的月例也是最高的,怎得天天跟上门打秋风一样要钱。
祝月盈无奈放下手中的茶盏:“世子,侯爷寿宴的钱是按照规矩来的,我从未有过不敬侯爷的心。”
“我阿耶生辰宴不过几千两,侯爷寿宴府中出了一万两备着,真的已经足够了。”
司所照早从阮夫人那知道了这个数字,但他只是借着这个由头问她要钱罢了:“你阿耶怎么能和我阿耶比?宁顺侯府是正经人家,你知不知道,人情往来都是要花钱的!”
祝月盈反驳:“先前阮夫人与其他各府的交际都是我出的钱贴补,我怎么能不知道?”
“一万两的寿宴,已经是二品勋爵都达不到的程度了,世子真的要继续往上加吗?”
她目光灼灼盯着司所照,像是看出他的色厉内荏:“若是世子执意如此,我便只能去请示阮夫人了。世子,如果阮夫人知晓这件事,又会怎么样?”
司所照今日本就是回府要钱的,他先去找了阮夫人,奈何阮夫人现在对这个儿子颇有微词,拒绝了他。
于是司所照为此事和阮正柔大吵一架,又在桃香的“安慰”下想出这么一个骗祝月盈钱的点子。
祝月盈吩咐谷雨:“这件事涉及到侯爷和整座侯府,我不敢做决定。谷雨,你去禀报阮夫人,问问是否要给侯爷的寿宴再拨些银两去。”
司所照连忙拒绝:“这、这就不必了。”
要是把事情捅到阮正柔面前,那他的谎言就会败露无疑。
祝月盈唇角勾起一个了然的笑:“方才世子说得也有道理。侯爷今年毕竟是整寿,世子放心,阮夫人的院子离着不远,谷雨很快就能回来。”
谷雨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暗示,作势就要往外走。
司所照彻底慌了神,他甩开身旁桃香的手:“不必了!真的不必了!回来!”
宁顺侯府的世子此时并无半分风度可言,他好不容易才让谷雨转身,连忙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
祝月盈适时补充道:“府中每一笔账都是阮夫人亲自同意的,账房的宋嬷嬷也是母亲的人,世子莫要多虑。”
桃香靠在世子身边,悄悄碰了碰对方。
司所照这一计不成,但他并不想放弃:“父亲寿宴我相信你不敢欺上瞒下,那桃香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他像是从这件事上找到了底气,语速渐渐加快:“我可都看到了,桃香现在连口脂都买不起,你敢说你没有克扣妾侍的月例?”
祝月盈并没有急着回答。
她依旧站在二人对面,手中捧着茶盏,丝丝热气蒸腾而起,让对峙的场面看起来不那么凝滞。
桃香被祝月盈看得有些发怵,她再次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司所照。
司所照出言道:“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祝月盈摇了摇头:“方才我与世子说,每一笔账都是阮夫人与宋嬷嬷同意的。”
她知道怎么戳中面前两人的心:“桃香的月例亦然。若是要给她多分一些,中馈存着的便会变少,很简单的道理。”
祝月盈似笑非笑,她直直看向司所照:“世子刚刚还嫌侯爷寿宴颇为寒酸,现在又让府中给桃香贴补……”
“不知,这笔账是否能从世子院子里出?”
祝月盈的目光坦荡无比,她眉间含着一分恰到好处的思虑,像是真心在为他们考虑。
司所照想到自己在外面打牌欠下的钱,毫不犹豫否决:“不行!”
他身后的桃香僵硬了一瞬。
司所照不愿意自己贴补爱妾,也不愿意就此被祝月盈说服:“祝月盈,你娘家是商户,怎么可能没钱?你作为主母,给桃香贴补几分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迎着祝月盈的沉默,他微抬下颚:“你就是嫉妒桃香。祝月盈,侯府的世子夫人必须要有容人之量,可不能和商户一样小气。”
前世,侯府的许多人都曾这样和祝月盈讲过话。
他们说侯府的世子夫人一定要如何如何,可不能和商户一样。
一开始的祝月盈还会据理力争,说自己的阿娘阿耶都是好人,并不会像他们话中的一般斤斤计较狡诈善妒,但是侯府的人从不这么认为。
他们的眸中无不透露着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高傲,他们看着祝月盈认真为自己的出身辩驳,他们无奈叹气,他们说,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他们拍拍如坠冰窖的祝月盈,说,没事,你慢慢学着做好世子夫人,届时大家就不会想起你的商户出身了,污点都是可以被后天掩盖的嘛。
祝月盈在这样的话语下过了七年。
她猛地回神,司所照还牵着桃香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司所照见她久久不语,还以为是被自己戳到痛处,他变本加厉:“祝月盈,学着做好一位世子夫人吧。”
祝月盈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像是握着家人对她的鼓励。
她冷冷出言:“善妒?不配当世子夫人?”
“世子,桃香这几年如何对待我的,你不会一点都不知晓吧?”
祝月盈鲜少在人前表露这样凌厉的一面:“我在入府前,桃香便先行诞下了长子,入府后,司有桐也没有放到我膝下抚养,她更是三天两头来辱骂我不配嫁与世子。”
“是,我是世子夫人,是妾侍都能肆意嘲笑的世子夫人。”
祝月盈告诫自己冷静,她缓缓接道:“我正是因为在意侯府,不想让阮夫人和世子担心,这才将所有风言风语都压了下来。世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种事情传出去,宁顺侯府在平宁城又将如何自处?”
“仅凭她三言两语便断定我磋磨妾侍,世子甚至不愿意向账房求证一下,就气势汹汹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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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问罪,当着院里的人下我的面子。是世子觉得这样有利于侯府的名声?还是说世子经不起挑拨,真的以为我是这样的人?”
她抓住了侯府在意的那个点:“一座宠妾灭妻的侯府,有哪家高门贵女愿意来访?”
“如若世子真的认为我不配当世子夫人,当初又为何要定下婚约?是看走眼了么?”
祝月盈垂眸:“要是侯府真的后悔,我愿意站出来作证和侯府的婚约不过是一场误会,一别两宽,倒也轻松。”
司所照想到了莫为莺,那是他心中认定的下一任妻子。
对,莫尚书家是两朝勋贵,莫为莺自然有身为世家之女的骄傲,她如果在侯府受了委屈,一定会让莫家对侯府大打出手的。
更别说,要是真的向全平宁宣扬当初和祝家结亲只是因为误会,他白白担了浪费其他娘子终身大事的名声,形象岂不是一落千丈?
司所照突然觉得面前的祝月盈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他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结结巴巴找补道:“不是,月盈,你误会了……”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桃香说得太可怜了,我一时之间冲动了!对,我一时之间太冲动了,这才说了那些混账话!”
祝月盈垂眸不语。
司所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僵愣在原地,伸出手想要和祝月盈说些软话,又被对方默然避开。
身后的桃香被他晾在一旁,司所照语无伦次:“月盈,不是这样的,你别多想,对,只是误会。”
祝月盈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她叹了口气:“罢了,我相信世子。”
“毕竟桃香为世子诞育了长子,世子多重视她些也是正常。”
院子里的侍从无不听说了甫才祝夫人的那一番话,他们虽不会对主子说社么,但总有人投来隐晦的目光。
司所照最在意自己的面子,他只觉坐立难安:“那什么,月盈,你先忙,今儿的一切都别忘心里去,别多想,我和母亲都很喜欢你的。”
祝月盈恭送他离开,桃香还站定在原处,她怔怔看着世子远处的身影,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把自己抛下了。
她突然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夫人:“咱们的祝夫人呀,可真是伶牙俐齿,三言两句就把自己的过错摘出去了。”
祝月盈缓缓抬眸,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我说的都是实话。”
“府中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不可能专门克扣你。”
桃香忿忿:“那祝夫人怎得过得如此滋润呢。啧啧,瞧院子里的婢女们,个个穿得比我这个正经主子还好。”
“更别说祝夫人给我的桐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想来吃祝夫人的小灶。”
祝月盈叹了口气,她还是提点道:“我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我名下有自己的铺子。”
“桃香,府中并未拘着你什么,月例也足以每个月的吃穿住用,逢年过节也会拨下不少银钱。你可以省下一点钱,出去自己盘一家庄子,哪怕是闲来在府中绣花贴补一二,也好过借着世子狐假虎威。”
祝月盈一番话说得诚恳:“你若是愿意,祝家的商铺恰巧有缺首饰样子的。”
桃香冷哼一声,她甩手离开:“说的好听!说到底,祝月盈,你就是在斤斤计较。”
祝月盈摇了摇头,倒茶送客,不再关心对方的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