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莫尚书疑
    “所以,莫尚书已经知晓我身在宁顺侯府?”

    步九思替面前之人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询问的语气透出几分温柔。

    祝月盈接过茶盏轻吹,她未曾抬眸:“如若阿兄的消息是对的,那么的确如此。”

    祝时安昨日给她寄来一封家信,表面看不过是例行关心妹妹近况如何,但祝月盈用祝家的法子将信纸打湿后,果不其然发现了阿兄在其中暗藏的消息。

    她知晓步九思和阿兄来往甚密,今日便借着预习桐儿所学内容的理由来寻他。

    步九思给祝月盈续了半杯茶,他小心窥着祝月盈神态一丝一毫的变化,生怕自己的哪一句话或举动给她带来不快。

    祝月盈注意到他专注的模样,却以为是担忧莫家如司家一般不顾他的意愿。

    她斟酌了一下,安抚道:“步郎君不必忧心。祝家与莫家铺子有生意往来,莫家非是恣意妄为之人。”

    那她口中仗势欺人的人,当然就是她的夫君了。

    步九思温和道:“多谢祝夫人解惑,某不胜感激。”

    “某瞧祝夫人面上似有喜色,最近侯府有什么喜事么?”

    祝月盈眉目间笑意更甚,她身子微微前倾:“不瞒步郎君,宁顺侯府与莫家也是故交,世子昨日刚从莫家处探得有关入仕的消息呢。道是秋闱后就会有结果了。”

    步九思心下一沉。

    上一世,祝月盈死后,宁顺侯府便娶了莫小娘续弦。司所照连为发妻守一年都做不到。

    正因知晓二人早就暗通款曲,此时他听闻此事,才更担忧祝月盈的安危。

    但他悄悄看着祝月盈的神色,她勾起的唇角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像是因为丈夫将要成功入仕而欢欣鼓舞。

    她替他由衷高兴,他却想着早日续娶。

    步九思心中翻涌起一阵一阵的酸涩,他的手下意识虚放在胸前,不想让对方看出情绪激动之下的起伏。

    他想开口提醒对方,但在出言的前一瞬又将话咽了下去。

    自己要怎么说呢?说,祝夫人,我知道你的丈夫在外面有别的相好?说我不想看祝夫人为他高兴?

    司所照是她的夫君,自己只是侯府的半个下人,本就没有理由站在她的身边。

    在设计进入侯府之前,步九思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现在他心中的酸涩又是为何?

    步九思面上不显,他依旧温和笑着:“那某先恭喜祝夫人了。”

    祝月盈此时高兴得很,她知道,只要在司所照正式被授官前不被侯府众人发现自己要和离的心思,侯府就再也休不了自己。

    到时候就算场面闹得多难看,司所照和阮正柔都只能咬牙和她签下和离书。

    她心情好,故而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承蒙步郎君吉言啦。”

    祝月盈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偏题:“诶呀,真不好意思。分明是要同步郎君说莫尚书的事的。”

    她定了定神,重新压低声音:“莫尚书是明年春闱的总裁,现在也正负责筹办科举之事。如若他大费周章寻找步郎君的话,许是与此有关。”

    步九思也在坊中听说了前日陛下召各部尚书议事的消息,而前日恰巧是自己的回信消失的日子。

    陛下还是老样子啊,他心下感叹,难得感到一丝轻松。

    现在想来,其实上一世越定还对他就很好,倒不如说越定还对有用之人都很好。

    他这一步没走错。

    步九思心中的酸涩稍缓,他决定探听更多信息:“祝夫人方才说,世子从莫府处探得有关入仕的消息。”

    青年的语气真挚:“某实在难掩好奇,不知夫人可否解惑一二?”

    前日,莫府内。

    莫尚书听罢孙女的话,狐疑地捋着胡须:“莺莺是如何得知的?”

    莫为莺手中搓揉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回祖父,莺莺前些日子与好友出行,偶然间听到此事。”

    莫尚书觉察到一丝不对,奈何莫大郎此时已经开口询问:“莺莺,所以那位步九思步郎君眼下身在何处?”

    “步郎君此时应是在宁顺侯府中。”

    莫尚书听罢,面上的疑惑丝毫不减:“宁顺侯府?”

    莫大郎连忙解释道:“是司家,陛下践位后封了个从五品的侯爵。”

    莫尚书点了点头,目光似是追忆:“是司金仓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我想错了,金仓已经没了。现在司家家主是谁?”

    莫大郎有些心虚:“回父亲,现在是司家二房,司金名。”

    莫为莺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她抬手用帕子遮掩自己惊讶的神情。

    “莺莺,”莫尚书此时看向她,“你继续说。”

    “是,祖父。”

    莫为莺压下心中疑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司所照没和她隐瞒太多,从步九思扬名开始,到他去书院考校对方,再到那夜他去“诚恳聘请”,莫为莺都知道。

    莫尚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宁顺侯世子。”

    莫大郎试探道:“父亲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么?听莺莺这般说,世子也算是颇为礼贤下士……”

    莫尚书总觉得孙女的表述中有些许不自然。

    他挥了挥手:“罢了,知道人在哪儿就好。大郎,莺莺,你们二人且去休息吧。大郎你没有功名在身,陛下布置的事不好多参与。”

    莫大郎立马起身告辞,他本想带着女儿一起走,可莫为莺才出了祖父的院子,又停下了脚步。

    “父亲。”莫为莺有些难为情,“父亲先回去用午膳吧,女儿还有事想要和祖父说。是关于世子入仕的事。”

    莫大郎早就讲司所照看作自己的女婿,此时自然同意:“那莺莺可得机灵些,你祖父现在正在忙正事呢。”

    莫为莺点点头,折返回莫尚书身边。

    莫尚书抬眸:“莺莺?是有帕子落下了么?”

    莫为莺摇摇头:“回祖父,孙女只是想说,宁顺侯世子是极好的人,学识渊博,人也不耻下问,现正在国子监求学。”

    她想着司所照的要求,硬着头皮说着:“世子这般才华横溢的人,不应和科举出身之人一般外放考察,理应留在平宁为陛下效力。”

    莫尚书坐直了身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莫为莺一愣:“祖父?”

    “莺莺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莫尚书严肃起来,“宁顺侯世子再怎么芝兰玉树,他能比陛下的决策更好?”

    听着孙女话里话外的意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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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让他直接给那劳什子世子官职吗!

    莫尚书怒从中来:“司家郎君我十几年前也曾见过,虽然只是稚子,却能看出并非偷奸耍滑之辈,你祖母这才戏言要与其定下婚约。没想到,今日怎生得如此竖子模样!”

    莫为莺连连替心上人解释:“祖父误会了。世子他真的人特别特别好,若是让他从县丞做起,怕是埋没了呀。”

    莫尚书方才是因为怒火失态,他现在冷静下来,意识到孙女一定是被身后之人哄骗。

    他冷笑道:“你说的这位宁顺侯世子,他既然自诩才华横溢,那么他想要什么官职啊?”

    莫为莺小声:“世子说,他认为吏部较为适合。”

    莫尚书耐着性子:“既如此,那为何国子监中没有听说过他司所善的文名?”

    “司所善?”莫为莺一脸困惑,“祖父许是记错了,宁顺侯府世子唤作司所照……”

    莫尚书思绪一顿。

    他的语气不辨喜怒,转而提起旁的:“莺莺,陛下今日召我进宫,正是为了科举之事,可见陛下对科举的重视。”

    “但既然莺莺开了口,祖父也没有驳面的道理。”

    莫为莺眸中流露出欣喜,她仔细听着祖父接下来的话:“这样,你去与他言,道是秋闱后我可以先给一个秘书省正字的位置,待到他考出科举功名后,再往上升一升。”

    莫尚书看着孙女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他历经两朝,既从暴戾的末帝杖下逃脱,也在当今的猜忌中游离,两朝不坠中枢,自认为已经撑起了莫家门楣。

    奈何他的几个儿子皆是中人之姿,莫尚书自知他们无法继承自己的衣钵,便赶他们离开平宁,在各处地方当个小官,也算后半生有了着落。莫家大郎被他养在身边,他年过不惑,身上却依旧没有功名,又因避嫌辞了礼部的官,成就只能说平平。

    好在长孙颇为争气,已经考取了秀才,若是今年秋闱顺利,也能在他百年后护得住父母妹妹。

    可现如今,长孙女却被一个身份尴尬的世子勾了魂去,眼瞧着被人当作出头的椽子而不自知。

    莫尚书无奈叹气,如果宁顺侯世子的确是掳走步郎君的元凶,那他正好一石二鸟。

    有侍从前来报信:“主子,祝家大郎君求见。”

    莫尚书回神:“祝家郎君?”

    “是,”侍从已经打听到了,“正是最近与户部往来的祝家。祝大郎君言,前些日子他面见陛下,得知陛下十分担心主子的心疾,故而专程从北边寻了善调养的医师来。”

    “奴才见他手中确有户部尚书的名帖,这,不知奴才该如何招待?”

    莫尚书犹豫几息,还是决定放他进来:“先请祝郎君去偏厅暂候吧。”

    侍从没急着走,他附在主子耳边低语:“对了,那位祝郎君还言,他手上有关于步郎君与步阿婆的消息,想要交予主子。”

    莫尚书眸底泛上正色,他才从陛下宫中行出,对方何以知晓此事?

    当他去偏厅见祝时安时,莫尚书也是这样问询出声的。

    祝时安恭敬行礼,而后起身笑道:“不瞒尚书阁下。草民正是得了陛下的指示,这才斗胆上门拜访。”

    他双手递出一封密信:“尚书阁下,请。”